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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画香】游戏、艺术、灵魂(模仿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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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格在祷告堂那幅画像前站定。
画布上涂抹着幼稚的卡通,线条粗陋,色彩平庸。他看了片刻,正要转身离开,去别处碰碰运气。
就在转身的刹那,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
气味源头是薇拉.奈尔。那位向来最厌恶医药气味的女士。
艾格了然,不动声色地退开两步,目光在她身上仔细打量。
她身上不见伤痕,衣衫齐整。只是,那从不离手的香水瓶没了踪影。腰侧却多挂了一只方方正正的皮革医疗包。
艾格微微歪过头,嘴角浮起一丝笑:“恭喜,拿到好身份了。”
薇拉.奈尔没理会他话里的刺。她径直从阴影里走出来,语气直白:“你是什么身份?能送我出局吗?”
艾格眯起眼,笑意更深:“我为什么要帮你?没好处的事,我不做。”
薇拉眉毛一挑,也回以虚伪的笑容:“现在侦探团都挤在餐厅,抱团很紧。需要我去搅浑水吗?”
“这不是你该做的事。”艾格说得理所当然。
“那你是同意合作了?”薇拉眯着眼睛,刺探道。
艾格既没点头,也没拒绝。薇拉咬紧牙关,转身便朝餐厅走去。
要打动这位艾格.瓦尔登少爷,她必须做点什么。
薇拉穿过狭长幽暗的走廊。就在接近餐厅入口时,一个身影突然撞上她的肩膀,擦身而过。
是她这一局的队友。
“侦探团们,抱团太紧了,给你个‘乐子’,快传出去!”
话音未落,薇拉手里已被塞进一个嘶嘶作响的金属管,引信火星四溅。
薇拉低头,瞳孔收缩。脸上那层冷漠的外壳瞬间碎裂,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烟花!有烟花!”她尖声嘶喊,声音刺破餐厅的嘈杂。
她一头扎进人群,顺势将那灼手的金属管硬塞进旁边一个惊得僵住的男人手里。
人群炸开了锅。推搡、尖叫、混乱像潮水般涌起。
轰!
一声闷响,烟尘弥漫。
待尘埃稍落,拉铃点赫然出现一个焦黑的深坑,边缘还冒着刺鼻的硝烟。
“快去拉铃!”一个反应机敏的声音嘶吼道。
薇拉身形微动,欺身上前。掌心那柄属于狼人的利刃,在昏暗光线下闪过一道冰冷的弧光。
与此同时,队友拉的黑灯如幕布般精准落下,遮蔽住侦探团的视野。她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解决那个试图接近拉铃点的身影。
“该死!谁去电力室修机!”有人气急败坏地喊。
“这种时候谁敢去送死!”另一个声音带着颤音回应。
“啊!我手里有烟花!”惊恐的尖叫在另一处炸开。
餐厅的混乱仍在发酵,如同沸腾的泥沼。在推搡与尖叫的缝隙中,薇拉捕捉到队友刀刃破风的锐响,以及另一个令人牙酸的声响。
那是送货员将人强行塞进箱子时,箱盖咬合发出的闷响。
薇拉站在拉铃点旁。任何胆敢靠近拉铃点的身影,都成为她刀下转瞬即逝的亡魂。
刀刃过处,连一丝多余的痕迹都不曾留下。这身份赋予她的完美杀戮权柄。
“劳驾,”一个淡漠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艾格.瓦尔登不知何时立在一旁,“该让这场闹剧收场了。”
“你还想继续?”薇拉手腕一翻,那柄冰冷的狼人利刃抵住艾格的咽喉,“抱歉,我倾向于一轮结束游戏。”
“啧。”
艾格不满地后撤半步,但薇拉的目光捕捉到他指节不自然向后蜷曲。
唰!唰!唰!唰!
四块厚重的木板毫无征兆地从她四周的地面弹射而起,速度快得只留下残影。
薇拉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木板已在她头顶‘咔哒’一声,严丝合缝地咬合,瞬间将她囚禁在一个四四方方,密不透风的箱体中。
“你说得对,”艾格的声音隔着箱壁传来,带着彬彬有礼的嘲讽,“这场闹剧,确实该在一轮内结束了。”
“该死!”
薇拉的拳头狠狠砸在光滑的内壁上,沉闷的回响在狭小的空间里震荡。刺鼻的消毒水气味像实体般挤压着她的肺叶,几乎令人窒息。
“给我等着!”她嘶哑的怒吼在铁箱内嗡嗡作响。
刺耳的拉铃声如同丧钟,在餐厅穹顶下回荡。
薇拉感到肺叶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吸气都变得无比艰难。
紧接着,四肢的知觉迅速消逝,沉重的眼皮再也无法支撑。
冰冷的睡意如同铅水灌入骨髓,她最后凝聚起一丝气力,紧握的拳头在内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随即彻底瘫软下去,只余下满腔不甘在木箱中弥漫。
“艾格.瓦尔登....你等着....” 这声诅咒最终被冰冷的黑暗吞噬殆尽。
当意识重新凝聚,薇拉低头,看见了自己半透明毫无实感的手掌。
她悬浮着,身旁是这局的两名队友,以及那个始作俑者艾格.瓦尔登。
“不打算动手清场么?”艾格的声音平淡无波,像在陈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这样拖延下去,只会给侦探团争取更多完成任务的时间。”
威廉.艾利斯如同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跨前一步,粗糙的大手揪住艾格笔挺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地面。
“造成这种局面的是谁啊!你为什么要杀掉奈尔小姐去拉那个该死的铃!”
“够了!”
艾玛.伍兹迅速插进两人之间,纤细却有力的手用力掰开威廉青筋暴起的手指。
她转向艾格,翠绿色的瞳孔锐利无比:“瓦尔登先生,距离你想要的胜利,还差几个?”
“伍兹!你难道要把胜利拱手让给他!”威廉的怒吼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我的身份在圆桌会议上就已经暴露,威廉,你的嫌疑也从未真正洗清。”
艾玛的声音格外冷静,她的视线越过争执的两人,投向花坛深处一片的阴影处。
“局势对我们极其不利。与其让侦探团获胜,不如...”她顿了顿,目光重新看向艾格,“....将这局胜利,作为‘礼物’,送给瓦尔登先生。”
薇拉顺着艾玛的视线望去,阴影里,一个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石像,低垂着头,宽大的兜帽严严实实地遮住大半张脸,气息收敛得近乎完美。
奈布.萨贝达?
薇拉的灵魂猛地一震,目光盯着阴影中那个兜帽身影。
难道他拿的是侦探团的牌?
但活人世界的争执仍在继续。
威廉.艾利斯梗着脖子,坚持宁可让侦探团获胜,也绝不将胜利拱手让给艾格。
艾玛.伍兹的劝说毫无作用。最终,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威廉带着满腔怒火,决绝地转身。
就在威廉转身的瞬间。
那熟悉的木板,与囚禁薇拉时如出一辙,毫无征兆地再次凭空出现,瞬间在他四周合拢。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威廉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被彻底封死在那四四方方的囚笼之中。
艾格面无表情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禁锢着威廉的木箱如同被戳破的泡沫,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只在原地留下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
他转向一旁惊愕得几乎失语的艾玛,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找个地方藏好。我去电力室碰碰运气。”
“电力室?”艾玛回过神来,声音带着一丝的颤抖,“别去!那家伙...哨兵肯定没死,他绝对守在那里!”
“他在电力室对我们反而是最有利的,”艾格的声音低沉而笃定,“况且,只要你还‘活着’,他们就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样抱团行动。”
艾玛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你的意思是……让我去狩猎那些落单的人?”
“正是如此。”艾格微微欠身,动作优雅,礼仪完美得无可挑剔,“请您务必……小心行事。”
艾玛深吸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决绝的意味,她重重地点了下头,身影迅速融入深处那片更幽暗的阴影之中。
灵魂状态的薇拉敏锐地捕捉到,花坛边那个兜帽身影,奈布·萨贝达也悄无声息地滑出阴影,紧随艾玛而去。
艾格在原地静立片刻,就在薇拉以为他终于要动身前往电力室时,他却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从内袋里,不疾不徐地掏出一副造型奇特的金属框架眼镜。
那眼镜的镜片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蓝的光泽。他将其稳稳地架在鼻梁上。
然后,他缓缓转动头颅,那双被奇异镜片覆盖的眼睛,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周围的空间。
最终,那锐利的目光,穿透生死的界限,精准地锁定悬浮在半空中的她。
薇拉心头剧震,下意识地向左飘移一小段距离。
艾格的视线,分毫不差地随之向左移动。
她不信邪,又猛地向右飘去。
那镜片后的目光,再次精准地盯在她的位置。
薇拉透明的瞳孔收缩,一股寒意从灵魂深处炸开,她抬起半透明的手指,指向那个戴着诡异眼镜的艾格,灵魂的波动因极度的震惊而剧烈震颤。
艾格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冰冷的金属镜框边缘。
他的指尖沿着镜框上某个微小的凸起,缓缓滑动,随着他的动作,镜片上那层不祥的幽蓝光芒开始明灭不定。
镜框内部传来一阵细密‘咔哒’声,带着冰冷的机械韵律,在寂静中显得格外刺耳。
终于,在一声稍长的‘咔哒’脆响后,那幽蓝的光芒瞬间隐去,镜片恢复成普通玻璃般的透明。
艾格这才放下手,声音平淡地说:“好了。”
薇拉努力平复着灵魂的震颤,她眨了眨眼,几乎能想象出自己此刻惊愕的表情有多愚蠢。
“这…这东西…你到底从哪里弄来的?”
艾格没有直接回答,反而抛出一个问题,镜片后的目光锐利依旧:“古尔曼小姐,没来找过你吗?”
“菲欧娜?”
薇拉一愣,她垂下眼帘,透明的指尖抵着额头,在记忆的碎片中搜寻。
“她找我做什么....” 她顿了一下,一段几乎被遗忘的往事浮上心头。
大约半个月前,菲欧娜.古尔曼不知被什么触动了神经,突然对灵魂神秘学燃起近乎狂热的兴趣。
然而,在这座规则森严的庄园里,她根本找不到能窥见灵魂的现成工具。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位神秘学爱好者,却把主意打到庄园里最不可能相信‘鬼魂’存在的两个人头上。
特蕾西.列兹尼克,那个逻辑缜密的机械天才,以及卢卡.巴尔萨,沉迷于电流与公式的物理狂人。
菲欧娜抱着她那些玄奥的草图,试图游说这两位‘科学代言人’为她打造一件能沟通生死的仪器。
薇拉从回忆中抽离,目光重新聚焦在艾格鼻梁上那副诡异的金属眼镜上,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恍然。
“所以.....这就是他们的‘成品’?”
随即,一个更关键的问题涌上心头,她的灵魂波动再次变得激烈。
“等等!这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
“探索,是需要资金的。”艾格的声音低沉,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条普世真理。
他的目光依旧盯在薇拉身上,透过那副冰冷的金属镜片,那双眼睛仿佛在鉴赏一件稀世艺术品,细致地扫描着她灵魂的每一寸轮廓。
更让薇拉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那镜片后的眼底,竟闪过一丝近乎痴迷的光彩。
“果然,”他低语,声音里带着发现真理般的满足,“你灵魂的色泽....和我想象中一样,非常....非常漂亮。”
那赞美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薇拉的意识,内心升起的厌恶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
她尖叫着挥起半透明的手臂,用尽力气朝艾格那张冷静得令人发狂的脸狠狠扇去。
啪!
没有实体的碰撞声。
她的手掌如同穿过一团虚无的雾气,毫无阻碍地穿透艾格的头颅和身体,只带起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空气扰动。
而艾格,甚至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他仿佛只是被一阵微风吹过,依旧专注地凝视着穿透他身体属于薇拉的那部分灵魂流光,仿佛在评估某样具有极高收藏价值的艺术品。
他那平淡无波的声音,此刻在薇拉听来,却比任何厉鬼的嚎叫都更令人脊背发寒。
“原来如此....灵魂,确实拥有独特的色彩。看来,这笔投资是值得的。”
“疯子!你到底在说什么!”
薇拉的声音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她透明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她无法触碰他,无法伤害他,甚至连逃离都显得如此无力。
她只能像一道被无形锁链牵引的幽影,绝望地飘浮在艾格身侧,随着他迈开沉稳的步伐,一同没入前方更浓重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