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成瘾》夕萝

3、是救赎还是深渊

　　“喂！躲这儿呢？”
　　一个粗嘎油腻、带着明显不怀好意的男声。
　　如同钝刀割裂布帛，猛地打破了雨声单调的轰鸣。
　　林晚像是被电流击中，猛地一个激灵，惊恐万状地抬起头。
　　雨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用力眨了眨眼，才看清巷口不知何时已被几个黑影堵住。
　　是他們！
　　放高利贷的那伙人！
　　为首的那个，正是经常带人来她家泼油漆、砸门威胁的那个刀疤脸。
　　刀疤嘴里叼着一根被雨水打湿半截的香烟，脸上挂着令人作呕的狞笑。
　　他身后跟着几个同样流里流气、眼神凶狠的男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
　　“小妹妹，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哥几个可是等得不耐烦了。”
　　刀疤脸吐掉嘴里的烟蒂，一步步逼近。
　　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
　　每一步都像踩在林晚的心尖上。
　　林晚吓得魂飞魄散，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逃跑，但饥饿、虚弱和长时间的蜷缩，让她的双腿早已麻木不听使唤。
　　刚起到一半，脚下一软。
　　整个人又重重地跌坐回冰冷的污水里，溅起一片泥泞。
　　狼狈和恐惧让她几乎窒息。
　　“我…我正在想办法…真的…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就几天…”
　　林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卑微地乞求着。
　　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绝望。
　　“宽限？”
　　刀疤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齿。
　　他蹲下身，几乎与林晚脸贴脸。
　　一股浓重的烟臭和口臭扑面而来，让林晚胃里一阵翻腾。
　　“我们宽限你，谁宽限我们啊？老板可是催得紧呐。”
　　刀疤男那猥琐的目光，像黏腻的爬虫，在林晚被雨水湿透、勾勒出纤细曲线的身体上来回扫视。
　　最终停留在她苍白，却依旧难掩清丽的脸庞上。
　　“啧，看你这样儿，也确实榨不出几个子儿了。”
　　他咂咂嘴，语气忽然变得“惋惜”，随即又染上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
　　“不过嘛，小模样倒是挺标致…哥哥我给你指条明路？”
　　“你啊，不如跟哥几个去个地方‘打工’还债，怎么样？”
　　“就陪客人喝喝酒、唱唱歌，来钱快得很…”
　　“保证比你打那些零工强百倍…”
　　说着，一只粗糙油腻、带着纹身的手，就朝着林晚的脸蛋摸过来。
　　“不要！！”
　　林晚爆发出凄厉的尖叫，猛地偏头躲开。
　　心底涌起巨大的恶心和恐惧。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手脚并用地向后蹭。
　　试图远离他们。
　　“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刀疤脸脸色一沉，失去了耐心。
　　一把抓住林晚纤细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林晚的骨头。
　　“给老子过来吧你！”
　　“放开我！救命！救命啊！”
　　林晚拼命挣扎，另一只手胡乱地抓打着，指甲在对方粗壮的手臂上，划出几道血痕。
　　但这点反抗对于几个壮汉来说，却如同蚍蜉撼树。
　　另外两个男人也嬉笑着上前，轻易地制住了她。
　　林晚的哭喊、她的挣扎，在男人们粗俗的调笑和雨水的哗啦声中，显得那么微弱而无助。
　　雨水和泪水仿佛糊满了林晚的脸，视线一片模糊。
　　巷子深且僻静，林晚的呼救声根本传不出去，绝望如同冰冷的海水。
　　彻底淹没了她，让她无法呼吸。
　　林晚感觉自己正在被拖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
　　就在林晚意识涣散，几乎要放弃挣扎，
　　以为自己这辈子彻底完了的时候——
　　一个低沉、冷静、却极具穿透力和威严的男性嗓音。
　　如同冰锥般骤然刺破了巷子里的混乱与喧嚣，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放开她。”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仿佛天生就该被服从。
　　拉扯的几人动作猛地一顿，脸上的嬉笑和凶狠瞬间凝固。
　　他们不满地、带着被冒犯的恼怒回头望去。
　　巷口，不知何时，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着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幻影。
　　车身线条流畅优雅，在迷蒙的雨幕和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一种矜贵而冰冷的光泽。
　　与周围破败肮脏的环境形成了无比强烈的、近乎魔幻的对比。
　　车旁，一个男人静立雨中。
　　一名穿着整齐制服、表情一丝不苟的司机，正为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
　　伞面完美地隔绝了雨水，在他周身营造出一个干燥、尊贵且不容侵犯的空间。
　　男人身姿挺拔如松，肩宽腿长，穿着一身剪裁完美、一看便知价值不菲的黑色西装，外面罩着同色系的羊绒长款大衣。
　　即使隔着雨幕，也能感受到那衣料的高级质感和他身上散发出的、久居上位的迫人气场。
　　他看起来三十出头，面容被伞下的阴影和雨丝朦胧了些许。
　　但依稀可见轮廓分明冷峻，下颌线紧绷，透着一股疏离和淡漠。
　　男人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甚至没有看那幾個凶神恶煞的混混一眼。
　　但男人却自带一股强大的威压。
　　让原本气焰嚣张的刀疤脸几人瞬间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和发怵，仿佛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盯上了。
　　“你…你谁啊？”
　　刀疤脸强压下心底那丝不安，仗着人多，硬着头皮色厉内荏地骂道。
　　“少他妈多管闲事！滚开！”
　　顾承烨。
　　此时林晚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顾承烨甚至没有施舍给那几人一个眼神。
　　他的目光，越过了那些不堪入目的混混。
　　精准地落在了蜷缩在墙角、被拉扯得衣衫不整、浑身湿透沾满泥污、正惊恐地望向他的林晚身上。
　　那眼神，深邃如同寒潭，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里面有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受损程度；
　　有淡漠，仿佛眼前发生的污糟之事与他毫无关系；
　　或许，在那极深的眼底，还藏着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怜悯。
　　如同神祇俯视蝼蚁般的悲悯。
　　顾承烨微微侧头，对身后的司机示意了一下，动作优雅而随意。
　　司机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名片夹，抽出一张纯白色的名片，递向刀疤脸几人。
　　他的声音和他的主人一样，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种礼貌性的疏离：
　　“几位，这是顾先生的名片。这位小姐欠你们多少钱，明天上午九点，带着借据到名片上的地址，会有人全额支付给你们。”
　　那几人将信将疑。
　　刀疤脸迟疑地接过那张质感硬挺的名片，借着巷口微弱的光线和车灯，眯着眼看去。
　　当看清名片上的名字和下方那一连串令人眩晕的头衔和公司名称时，他的脸色瞬间骤变。
　　从刚才的凶狠变成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甚至拿着名片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
　　他们常年在底层摸爬滚打，或许一辈子都没机会真正接触那个顶级的富豪圈子。
　　但某些如同传奇般如雷贯耳的名字和背后所代表的、足以翻云覆雨的庞大财团势力，他们还是有所耳闻的。
　　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是他！
　　乃至他背后的老板都绝对惹不起！
　　甚至无法想象的存在！
　　态度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惊天逆转。
　　刀疤男脸上的凶狠和猥琐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换上了极其谄媚甚至卑微的笑容，腰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
　　“顾…顾先生！对…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我们…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这位小姐是您…您的人…我们这就走！”
　　“这就走！打扰了！实在抱歉！”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一边慌慌张张地对着身后同样吓傻的小弟们使眼色。
　　几人如同丧家之犬般，点头哈腰，几乎是连滚爬爬地。
　　然后飞快地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头。
　　仿佛生怕慢了一秒就会大祸临头。
　　巷子里，瞬间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
　　以及角落里惊魂未定、依旧瑟瑟发抖的林晚。和站在巷口、如同神祇般降临的男人。
　　林晚的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恐惧尚未完全褪去，又被这突如其来的、无法理解的转折弄得茫然失措。
　　她蜷缩着，像受惊的兔子，透过模糊的雨帘。
　　恐惧又无助地看着那个一步步向她走近的男人。
　　顾承烨迈开长腿，步伐沉稳而坚定。
　　昂贵的定制皮鞋踩在巷子浑浊的积水中，发出清晰而规律的声响。
　　在这寂静的雨巷里，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弦上。
　　他在她面前停下，巨大的黑伞微微向前倾斜，完美地替她挡住了那片不断落下冰冷雨水的天空。
　　林晚不得不仰起头。
　　伞下的阴影笼罩着他，雨水顺着他大衣的轮廓滑落。
　　她终于能稍微看清他的脸——冷峻的眉眼如同墨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组合成一张极具成熟男性魅力却异常冷漠、看不出情绪的脸庞。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让她感到一种无所遁形的压迫感。
　　“能站起来吗？”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的、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的调子。
　　仿佛刚才只是驱赶了几只苍蝇，而非解决了一场可怕的危机。
　　林晚尝试着想动，表达她的感激和顺从。
　　但极度的恐惧过后是脱力的虚软，而且刚才挣扎中，她的脚踝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显然是扭伤了。
　　林晚痛得倒吸一口冷气，眉头紧紧蹙起，身体一歪，再次无力地跌坐回去。
　　她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男人的眼睛，觉得自己无比狼狈没用。
　　顾承烨几不可察地微微蹙了一下眉，似乎对她的脆弱和麻烦感到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
　　但他并没有转身离开。
　　而是弯下腰，伸出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精准而有力地抓住了林晚纤细的手臂。
　　他的手掌很大。
　　即使隔着手套，林晚也能感受到那不容置疑的力量和冰冷的质感。
　　那力道很大，几乎是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提了起来，完全不容她反抗。
　　林晚借着他的力量勉强站直，但受伤的脚踝无法承力，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倒，几乎半靠在他坚实的手臂和胸膛上。
　　一瞬间，她冰冷湿透的身体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隔着昂贵面料也能感知的温热体温。
　　以及一股淡淡的、清冽好闻的雪松香气。
　　与她身上的雨水、泥污和绝望的气息，形成了无比可笑又令人心酸的对比。
　　“谢…谢谢你…”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颤抖得厉害，除了道谢，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巨大的不安和劫后余生的茫然，包裹着她。
　　顾承烨没有回应她的感谢，仿佛那微不足道。
　　他甚至没有多看林晚一眼，只是用一只手稳固地扶着她，半扶半抱地，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
　　带着她走向那辆如同，黑色堡垒般的豪车。
　　司机早已机灵地打开了后车门，恭敬地垂手立在门边。
　　被不容反抗地塞进温暖干燥、散发着真皮清香的车厢内。
　　林晚局促不安地缩在最角落的位置上。
　　她意识到自己浑身湿透肮脏，正弄脏这辆看起来就价值连城的豪车座椅。
　　这让她感到无比羞愧和手足无措，连呼吸都放轻了，尽量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顾承烨从另一侧上车，坐在她旁边。
　　车厢内空间宽敞，但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却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让林晚更加紧张。
　　他甚至没有看她狼狈的模样。
　　只是用一种平淡无波的语气，对前方的司机吩咐了三个字：
　　“去医院。”
　　引擎发出低沉平稳的轰鸣。
　　车辆缓缓驶离这条肮脏破败、几乎埋葬了她所有希望的小巷。
　　车窗外，霓虹灯光在湿漉漉的车窗上拉出模糊的光影。
　　林晚蜷缩着，偷偷侧过脸，看向身边那个男人冷峻的侧脸轮廓。
　　他正闭目养神，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林晚不知道他是谁，不知道他为什么帮自己，更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巨大的未知和方才经历的恐怖交织在一起，让她心如擂鼓。
　　但此刻，脱离险境的短暂安全感和车内温暖的空气。
　　让林晚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眩晕。
　　林晚紧紧咬住下唇，努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究竟是救赎？
　　还是另一个更深不可测的深渊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