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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游园赏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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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园牡丹色,花香入肺腑,层层叠叠的姚黄、雍容华贵的魏紫、娇艳欲滴的赵粉、纯洁无瑕的雪塔,还有那种并蒂的双色牡丹,各花各颜色,争奇斗艳却又独领风骚,都承接着遍照园圃的艳阳临幸,姿色更甚,娇艳动人。
沈莳与钟伶一并慢慢挪着步,有滋有味地欣赏着。
“都说揽月轩的江南琵琶圣手美若天仙,貌动洛阳,今日一见,赶不上楚姐姐分毫。”有女子声音在几步外传来,尖厉响亮。
楚静姝佯装制止:“不要乱说。”
虽然嘴上阻止,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高挺了半分,脸上露出自豪神态。
她的美貌不说在洛阳无人可敌,也算数一数二,就连她的琴艺在洛阳也算得上是未逢敌手,有美貌有能力,父亲又是当朝尚书令,她家又层层渐进的与皇室有着关系。
显赫家世、美貌才华,每一项都为她做了极大加成,自然高别人一等,更不用说与一介馆里给人弹琵琶取乐的风尘女子相比。
程罗珊扬声开口:“我又没说错。”
程罗珊在琵琶上也是有造诣的,她父亲为尚书左仆射,也同样有着显赫家世,若不是楚静姝靠着皇室那层关系,她也不愿在洛阳佳人名榜之上屈居为下。
以前洛阳谈起琵琶,大家还会想到程府小姐,如今莫名冒出来一个什么江南圣手,她的名声便渐渐远去,佳人的声名在洛阳是很重要的,起码对她很重要。
同来的闺秀约有三四人,加上后面跟着的侍女,得有七八人,不算太多,但在花园里,看起来也是浩浩荡荡,站在沈莳她们两步身后,好像也是在赏花,却有着一种威逼力压之势。
不过沈莳和钟伶没看见,因为她们正在欣赏牡丹,连头都未回。
好像那句什么“江南琵琶圣手”和她们中的任何一人都没关系似得。
“有些人,三分艺,七分貌,没什么真本事,靠着以色侍人也的确能为自己赚得些名声。”
青黛背对着她们瞪起了眼,半个时辰前钟伶在马车上玩笑般的话竟这么快就应验了,不过听着也太烦躁刺耳了些。
她盯着眼前那朵墨黑色的牡丹心里暗道:“这朵牡丹真黑、真大、真特别,好想撅下来塞到那个碎嘴子嘴里。”
想到这,蓦地一停,摇摇头:“不行,牡丹开得这么好,若塞到那臭烘烘的嘴里,岂不是暴殄天物。”
钟伶没看她们,盯着面前的牡丹和沈莳说:“听闻洛阳地脉相宜,养得百花娇艳妩媚,如今看来,无论怎样鲜艳的花丛中都不免生出几棵不合时宜的杂花杂草,让人看的眼睛疼。”
沈莳笑道:“无妨,此处的花刺眼,我们换别处就好。”
两人说得轻轻松松,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听入旁人耳中。
说完让人听清楚的话,两人便慢慢向前挪动着,花还是要赏的。
一只纤细素手轻轻拂过一朵明黄牡丹,牡丹沉重枝头蓦地左右摇晃几下,并未有人注意。
身后喳喳的声音依旧未停,而且声音随着她们不近不远萦绕着,她们动一步,身后声音跟着动一步,像是茅厕内的青蝇,轰都轰不走。
“不知那位穿淡蓝色衣裙的是何人?”程罗珊兀自询问。
她说出口,身边知道的人自然会好心为她解释。
“程小姐可知最近汀兰街新开的花锦阁?那位是花锦阁的店主。”
楚静姝眉眼却似闪过什么,她忽地想起刚刚公主好像问了句“沈店主可来了”,莫非就是此人?
程罗珊惊道:“一个商人,竟也能来公主府。”
同伴忙解释:“花锦阁手艺不错,听说前个月她还亲自入公主府为公主府制了几身夏衣,许是殿下看她手艺不错,特别邀来的。”
楚静姝竟也接着说:“公主殿下心善,邀请商人来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程罗珊满脸不屑:“呵,果然牡丹花开的好,什么乱七八糟、杂七杂八的蜂蝶都能飞来闻闻香。”
青黛突然停步,转身冷冷地瞪着身后几人,看着这些人穿着都是些华贵布料,刺绣也精致,怎么说话这么难听,白瞎了这么好的布料。
楚静姝几人也随之停下脚步,可能身后几个小姐都没想到一个侍女敢如此瞪着她们,几人脸色都沉了下来。
程罗珊怒道:“干什么?你个商人侍女也敢瞪本小姐?”
青黛瞪了一眼,又不想给小姐惹事,便咽下怒气,兀自转过头去。
楚静姝没开口,因为她清楚知道程小姐是个不能惹的急脾气,更不能允许别人踩踏她的面子,尤其是身份地位比她低的人,她不必表态,不必出手,程罗珊自会出手。
程罗珊觉得自己好像被无视、被羞辱了,冲身边跟着的侍女怒喝道:“还傻站着干什么呢,把那个贱婢给我拽过来,给本小姐认错。”
侍女得令刚迈出一步,却被一双冷厉双眼逼着刹停脚步,那位沈店主不知何时转过身来,面容看着很柔和,那双眼睛却盯得人心里发毛。
“你刚刚说什么?”沈莳声音很轻,很冷。
程罗珊态势面子都已经架在这,自然不会退缩,难不成她还会怕一介商人吗?
程罗珊斥道:“本小姐说了太多话,谁知你问的哪句?”
沈莳言简意赅:“你刚刚贱婢,喊的谁?”
程罗珊“噗嗤”笑了一声,手轻掩上嘴:“还能是谁,除......”
“哎呦——”程罗珊话音未落,她身边刚要上前的侍女却突然哀嚎一声,一条腿膝盖已失力磕在石子路上,面容痛苦,正呲牙咧嘴地呻吟。
处在花圃小路,自然没人注意侍女弯曲的膝盖旁飘然落下的一片明黄牡丹花瓣。
一声哎呦,拽走了众人神经,程罗珊只觉胸口似有什么一点而过,似被人闷闷碰了一下,她低头查看,只见脚尖前一片明黄牡丹花瓣静静躺着,没什么奇怪。
众人一下怔住。
什么情况?
发生了什么,她们完全不知。
众人还在疑惑,沈莳四人已经远去,徒留四个欢快背影。
程罗珊刚要开口,突觉喉间生了阻塞感,张了口,却发不出声音。
她控制着神色,绝不能让同行的小姐们发现她的不妥,否则明日她的糗事便会传到整个洛阳。
百丈宽的牡丹园中间有座几丈高的假山,正是游园会曲水流觞之地。
将静水阁莲池的活水引到牡丹园一处池塘,再通过简易水车将池塘的水引至假山上,几丈宽高的假山数名小厮侍女站立在旁,不时为假山周边流动的活水上添补吃食酒水,吃食围着山底的水池兀自流动,看客便可自取自饮自食。
假山旁边诺大的空地处设有投壶、射覆、猜谜酒令等游戏,每项游戏、谜底下皆有公主添的彩头,大家一奔着高兴,二奔着赏赐,参与的人数不胜数,像是某处的游灯节,是整个游园会最热闹的地方。
沈莳几人刚赏完花,逛至假山旁的池塘处,正看着游戏那些人,确实都是京城的才子名流。
猜谜处有个人,一身青色长袍,满身的儒雅气,眉目间尽是温和,眼中含着光,带着满身的风发意气。
钟伶顺着目光看过去,自顾为沈楼主低声介绍,开口第一句便是:“那个穿青色长袍的人,很厉害。”
鲜少听钟楼主如此简单明了地夸赞一个人,沈莳问:“厉害在何处?”
钟伶从容不迫道:“那位正是上届新科状元,现任御史台御史中丞,寒钊。”
“他父母就是普通农户,没什么背景,凭借数年刻苦研读,一路过关斩将。殿试时,更是凭借一篇《察官论》让楚文帝当着百官的面拍手赞赏,中了状元不说,皇上还亲口下旨,让他直入御史台,年纪轻轻,直接就做了御史中丞的位置,不厉害吗?”
沈莳喃喃道:“寒门倒真的出了学士?”
钟伶也道:“确实奇怪,洛阳城不乏才子能人,可是如此寒门真正能出头的却很少,但我查过,他在朝中哪方人都不是。”
“他人品正直,说一不二,但在朝中却又混的游刃有余。听说曾经有官员去拜访过他,结果没几天,他还是给人家弹劾下了狱。这人自任御史中丞,弹劾的官员倒是不少,地方的、帝都的,哪方势力都有人栽在他手中。”
沈莳眉间漫上一丝幽寒神色,喃喃道:“也许他能安稳混到现在,是因为皇上很器重他吧。”
“而且这位寒中丞很有意思。”
沈莳:“有意思?”
钟伶笑道:“据说当时尚书令楚庚文亲自向他提过亲,想把女儿许配给他,却被他一句‘在下德薄才疏,岂敢高攀。’就给拒绝了,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一段本可以名动洛阳的佳话便被他硬生生夹断了,岂非真的很有意思。”
这不是问话,反正钟伶确实觉得很有意思,兀自说完,已经看着远处那人的背影笑了起来。
她轻撞了下沈莳的肩膀,一脸玩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钟伶:“感兴趣吗?”
沈莳:“???”
钟伶啧了一下,脸上不乐意:“跟我这还扭捏,你要感兴趣,我一定帮你拿下,带回去,做我们银衣楼的‘压楼夫婿’,他在这年纪轻轻,也没什么靠山,还尽干些得罪人的事,这御史中丞也干不了多久,不如跟我们走。”
不等沈莳说话,乐于助楼主的钟伶附在青黛耳边说了句话,只见青黛蓦地抬头,看向前方猜谜处,十分迷茫地“啊”了一声。
那语气分明是疑问,钟堂主却非要过一遍再收进耳朵,非要当成确定话音。
她转头十分开心地对沈莳说:“看吧,连青黛都觉得很不错。”
青黛一脸茫然。
沈莳觉得自己头顶似有漫天乌鸦飞过。
沈莳“呵呵”笑了两声,十分无奈地叹道:“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钟堂主这个红娘今日似乎是当定了,撂下一句“我去猜谜”后,抛下沈莳自己走了,径直冲寒中丞所在方向走了过去。
沈莳现在非常想飞回花锦阁,将洛觞薅来,扔到钟堂主面前。
可惜她现在走不了,只能将钟堂主的“好人好事”暂时忘掉,权当不知道。
沈莳和青黛走到假山处,青黛拿起一块茶点吃了起来。
侧方远处三束灼热目光将沈莳她们几人的窃窃私语和直愣愣的目光尽收眼中。
有人一脸叹息,有人一脸无奈,有人一脸平静。
叹息那人叹道:“她们好像看上了那位寒中丞。”
无奈那人无奈道:“而且看上的好像还是沈店主。”他敲了敲身旁一脸平静的靖安王,“你本就不多的机会好像更加渺茫了。”
一脸平静的靖安王没出声。
这么平静?
说完无奈那人侧头看了看靖安王,十分确认,他这不是平静,起码眼中流露的是寒冷。
只能说这就是兄弟太熟悉你的好处。
饶是你隐藏的再好,兄弟也能发现细微之处的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