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她执意要进入那座宏伟的宅邸,却被守门的安保人员毫不留情地推开。

      她望向其中一人,声音带着恳求:

      “求求你,无论如何让我进去,里面的人是我的男朋友,他对我非常重要,我必须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

      安保人员上下打量着她。尽管悲痛欲绝,她依然穿着得体的黑色纱裙,脚上是透明的银色高跟鞋,珍珠手包优雅地挎在臂弯。蓝色头巾整齐地束起盘好的长发,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她再次开口,语气坚定:“无论如何我都要进去,拜托,请给我一个机会。”

      她本性强势,很少这样低声下气地与人说话,但这一次不同——情况特殊,她必须进去,一定要进去。

      保安们脸上浮现出毫不掩饰的厌烦。她试图向前,一名身材高大的安保人员猛地推了她一把。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险些摔倒。

      她内心愈发坚决,也被激起了怒火。注意到保安之间的一个空隙,她毫不犹豫地向里冲去。

      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那些男人。他们抓住她的手臂,厉声质问:“你想往哪去?”

      她用力捶打他们的手臂,拼命挣扎,一心想挣脱束缚冲进去。

      男友出身富贵,是显赫家族的独子。因此前来参加葬礼的多是社会名流与精英,黑色轿车在庄园门外的长路上排成不见首尾的队伍。

      从车上下来的皆是衣冠楚楚的富人或菁英人士。他们注意到门口的骚动,纷纷驻足旁观。他们光鲜得体,却只是静静站着,甚至有人低声交谈。

      有人议论道:“那女人是谁?皮肤很白,长得漂亮,虽然眼睛红了、样子狼狈,但依然很动人。”

      可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并未打动那些表面彬彬有礼的旁观者。有人冷冷地说:“还能是谁?不就是害死他的那个人吗?!”

      她听见这话,浑身一颤,急忙辩白:“不是我害的,真的不是我!”

      她双手颤抖,仿佛还能听到更多指责。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有人指控她害死了自己的爱人——难道就因为这个,他们认为是她的错?

      她又气又急,想冲过去理论,但安保人员死死拦着她。她趁机向前跑了几步,却很快被他们发现,再次被拽回来,严禁她踏入半步。

      庄园占地广阔,她拼命向前跑,几乎快到主宅门口,却没料到内部也有安保值守。

      她被迫后退,顿时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前有拦截,后有追兵。她焦急地四处张望,恨不得化身一只猴子,直接翻越围墙逃进去。

      周围那些衣着华丽的贵妇尚未进场,个个身着黑色礼服,抱着手臂歪着头,俨然一副看戏的姿态。

      仍有人好奇她的身份:

      “这不懂规矩的野丫头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和这里格格不入,简直像地上一只野猴子。”

      虽是葬礼,却与他人无关。他人的悲痛并不影响他们的心情。他们表面故作哀戚,眼中却藏着毫不掩饰的看热闹的兴致,有人甚至轻笑出声:“

      虽然没人明说,但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家里不知哪一位,竟找了个平民女孩。若是大家闺秀倒也罢了。”

      旁人呵呵笑起来:

      “早就听说这姑娘泼辣,今天总算见识了,简直像只猴子一样疯疯癫癫!”

      她仍守在铁门边,苦苦思索该怎么办,心想无论如何都得进去。前面的人向她逼近,她急忙后退,鞋跟突然断裂,险些摔倒。

      前面的人扑了个空,也有些恼火起来,对她吼道:“你这女人,走开,快走开!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不想动手。如果是个男人,早就一拳把你打趴在地上了。”

      她无心理会,仍想往前冲。见前面行不通,她又退了几步,后面的男人也围了上来。

      他们毕竟顾忌她是女性,没有太过粗暴,有人伸手想拽她的胳膊,却被她一把甩开。

      她不再像先前那样卑微乞求,而是说:

      “拜托了,大哥,这对我真的很重要,你们能不能将心比心?换作是你们,也一定想进去吧?那里面是我最重要的人,今天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我必须去!”

      安保人员无奈地回答:“女士,您叫我们设身处地,可您似乎没为我们考虑。您要知道,家里的女主人特意交代过,如果有个疯女人跑来,就把她赶出去。”

      她不再理会他们,仍在寻找机会,但似乎希望渺茫。

      安保人员逐渐失去耐心:“你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对方警告道:“请你离开,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谁也不想对女人动粗。”

      她仍在寻找突破口。而此时,门口等候的女士们逐渐聚拢过来,其中不乏容貌出众者。

      这些美女们纷纷摇头:“搞什么,江滨街上窜出来一只野猴子,你看她那副样子。”

      一些中年男性则评论道:“长得倒是挺漂亮。”不少男人望着她的脸附和。

      千金小姐们撇嘴嗤笑:

      “那又怎样?不过是脸蛋好看点,一看就没好好保养过。疯疯癫癫的,真让人讨厌。”

      她无暇顾及这些议论,起初一味前冲,屡屡受挫后不得不后退。她告诉自己:

      “必须保持冷静,发脾气解决不了问题,得想办法,再往后撤一点。”

      安保人员见她退后,总算稍松一口气,态度缓和了些:

      “我们不是非要拦你,但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体谅一下,好吗?”

      她此时冷静了许多。男友去世已十天,最剧烈的悲痛已稍稍平复。

      葬礼本应更早举行,但因案件属刑事性质,警方对男友进行了司法解剖。

      她从纪录片中了解过解剖过程,因此非常担心,不知男友会变成什么样子。

      想到血肉模糊的内脏从身体中取出的场景,她便感到一阵无力。直至今日,死亡仍缺乏真实感,她总觉得他还没死,气息仍萦绕在她身边。

      就在她即将再次陷入绝望漩涡时,她抬手打了自己一下,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而那些贵族女子们优雅地揽着裙摆,步入铁门,回头时还向她投来赤裸裸的嘲讽。

      若是平常,她早冲上去和她们理论一番,她受不了这种眼神。但此时她忍住了——不能留在这里纠缠,必须保持冷静。她忽然想起,前阵子男友曾带她来过这附近。

      当时男友对她说:“走,带你去游乐园。”

      她当时不明就里,老实坐进车里。可车开出一段后,她发觉不对:“我没听说郊区有游乐园,你想干嘛,要把我卖掉吗?”

      男友只笑不语。车驶向郊外,穿过一片森林,眼前赫然出现一座美丽的庄园。

      庄园规模宏大,庭院辽阔,与城市保持著疏离的距离。主体建筑如城堡般矗立,周围还有若干别院。

      当时站在庄园门口的仆从打扮讲究,甚至还有像小说中描述的女仆正在花圃修剪蔷薇——她简直看呆了。

      男友问她:“怎么了?”

      他握住她的手说:“要去见我母亲了,得和她说清楚。你知道的,总不能一直不见婆婆。”

      她差点脱口而出:“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但及时咬住舌头,偷偷看了男友一眼。

      她其实根本没留意这句话,一听要见婆婆就发了愁。她从新闻中熟知对方——曾是一名著名舞台剧演员,后来嫁给富商。丈夫去世后,她以一己之力支撑家族企业至今,非常了不起,但也养成了极端严厉的性格。

      她觉得自己够勇敢了,但想到要见这位强势的婆婆,仍心里发怵,竟转身想跑,被男友从后面一把抱住。

      她摇摇头,甩开这些不相干的回忆,专注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无计可施之下,她再次从回忆中搜寻片段。

      也是在那次,她从车里逃开,一路狂奔,不知跑了多远,男友追上她,把她按在墙上亲吻。

      她忽然想起来了——这附近有个洞。

      沿围墙向前走到一片小森林附近。她踩著水洼走远,安保人员起初觉得奇怪,但后来可能松懈了,任她沿墙行走。

      果然走出一段后,见到一小片树林,夏末的草木依然茂盛。她深入林中,终于找到了目的地——这附近的墙上应该有个狗洞。

      她当时是怎么发现那个洞的?

      半是甜蜜,半是苦涩的回忆涌上心头。

      那时,男友把她按在墙上亲吻,还伸手搂她的腰,活脱脱像个臭流氓。她正心慌意乱,忽然听到汪汪的狗叫——她最怕狗,立刻躲到男友身后。

      男友发现是只小花狗,很快用他惯常逗弄猫狗的手法安抚了它。小狗一转身,从墙上的一个破洞钻回了庄园。

      她循著记忆前行,应该就在这附近。可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具体位置。她站在原地,风吹树叶沙沙作响,风声渐厉,如野兽怒吼。

      她莫名感到一丝不安。回头望去,竟看见男友的头颅悬在一棵树上,正静静望着她。

      内心诧异——自从那次分别,男友已有三天未曾出现。她原以为那已是永别,那颗头颅再也不会出现在眼前。此刻,它端正地停在两只鸽子旁边,注视着她,眼神不像以往那般阴郁。

      曾经,她对这颗人头充满恐惧,但现在恐惧似乎消退了许多。能看见他,她甚至感到一丝安心?不,不,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急忙摇头。

      她抬头对那颗头说:“不许跟来,你这个混蛋!”

      但那家伙一如既往地不听。话音未落,人头已飞向前方的树上,仿佛在告诉她:那里有个狗洞,从那里钻进去吧,通往新世界。

      她有些生气,又来找麻烦。她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向树上扔去。鸟儿扑棱棱四处飞散。她精准地打中了人头,男友似乎不高兴地皱起眉头。忽然间狂风大作,树叶哗啦作响,整片森林中所有沉睡的动物仿佛都苏醒了,弥漫着不安的气息。

      鸟儿们也察觉到危险逼近,纷纷从枝头惊飞。就连刚下车、正走向庄园的贵族们也抬头张望,议论道:“咦,怎么回事?这么多乌鸦在天上飞,不像好兆头。”

      旁边的中年男子叹息:“能有什么好兆头?想想看,西门家去世的少爷,多好的孩子,从没得罪过人,却莫名其妙在街上被人打死,到现在警方还没找到凶手。能是好事吗?说实话,我不爱参加这种凶事的葬礼,好像会把霉运带回家。”

      那一边,女孩被这股强大的灵异力量逼得后退,扔下小石头,露出一副老实的样子。她知道眼前的已不是那个温柔的男友,而是一个鬼魂。算了,懒得理他。她不再挑衅后,四周恐怖的灵压逐渐消散,男友的小眼睛转悠着看她。

      唉,她真是拿他没办法。她朝他吐吐舌头,翻了个白眼,样子非常孩子气:“你这混蛋,我想从哪儿钻进去是我的事,不准在后面偷看,流氓!”

      她一边蹲下身子,一边不禁回想起往事。

      男友活着时,就很会耍流氓。他常故意把东西丢在地上说:

      “喂,你钱包掉了,喂,你发卡掉了。”

      她会下意识弯腰去捡,男友就趁四周无人,撩起她的裙子嗖地摸一下她的屁股。

      她常为这事和他吵架,质问他:“你是变态吗?”

      男友通常摆出一副酷酷的样子,在咖啡厅、糖果店等各种场合,撑着他那张帅脸辩解:“这里又没人看见,就我一个人看一眼,小气鬼,又不会少块肉。”

      她说:你这人太变态了。这导致她有段时间非常警惕,觉得男友可能真有变态倾向。

      她甚至找了许多变态小视频发给他做测试。果然如她所料,男友收到后非常开心,还常跟她说:“唉,挺喜欢的,咱们俩什么时候试试?”

      她有时觉得男友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故意欺负她;有时又觉得那或许是他内心深处邪恶的释放。世界上什么人都有,即便是枕边人,也得小心提防,免得引狼入室。

      唉呀,不能再发呆乱想了,没时间了。

      她收回思绪,回到现实。

      她很快找到了狗洞附近。虽然人的身躯很难从狗洞爬进去,但若是为了至关重要之人的葬礼,为了见他最后一面,莫说是狗洞,就是狼窝虎穴,她也会闯进去。

      她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她跪下来,发现狗洞并不干净,里面赫然盘着一条小蛇,吓得她赶紧滚到一旁,小蛇也受惊窜走。

      她望着小蛇嗖地溜进树林,坐在原地,雨水打在身上,愣了好一会儿,心想:不行,必须赶紧进去。

      如果没看错,那蛇很像语文课本《捕蛇者说》里提到的“黑质而白章”的银环蛇。银环蛇的毒性之强,无需多言。

      她把心一横,向洞里爬去。大概因常有猫狗进出,洞内虽无粪便,却粘着些动物毛发,潮湿腥臭,还有刺鼻的尿骚味。

      她小心地向前爬,手却按到一只癞蛤蟆。□□吓得鼓起雪白的肚子,呱地叫了一声。

      她真想调头出去:“天哪,我可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但她还是继续向前。

      因为前面有最重要的他啊。七年了。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呢?

      癞蛤蟆鼓动着身子在前跳跃。她心想,自己一定荣登各种可爱宠物最讨厌名单的榜首,但像癞蛤蟆这种本就不招人待见的家伙,反倒不知看上她哪一点。更何况前阵子还有蛇咬过她一口,唉,真是吸引厄运的体质。

      “该死的癞蛤蟆,”女孩嘟囔着。癞蛤蟆撅着屁股,踩过水洼,一跃跳进了围墙那端。她追随癞蛤蟆的踪迹,向着洞口的微光,艰难地爬了过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