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不要对我说谎》候鸟不见

7、夜半行车（五）

　　穿着白裙子的npc在油菜花田中穿梭着，她开了手电筒，照亮了脚下那一条不甚清晰的小路。耳朵被塞上了耳机，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朝前走着，丝毫没有注意到背后有人在偷偷跟踪她——是庄妍和林静一。
　　林静一嘱咐庄妍看好npc，而她自己却在四下张望寻找着，内心无比焦灼：之前那个无脸的npc到底去哪里了！
　　明明是跟在他身后一起下来的，怎么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由于担心使用手电筒会惊扰npc，她们只能借着npc那一身白裙和她手中的光亮来勉强辨认方位——那么那个npc如果试图在这条小路上拦截“庄妍”，也一定会和她们一样，只能潜伏在“庄妍”要走的路途附近！
　　到底在哪里？林静一紧咬下唇，皱紧了眉头，同时不自觉抓紧了庄妍的手。“嘶……”或许是力道有些大，庄妍抽痛了一声。林静一很快松开手，脸上满是歉意：“抱歉，我不小心。”“没事没事，我知道你很着急嘛……”庄妍很快摆了摆手，带着云淡风轻的笑。就在她们交谈的一刻，一声惊呼很快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啊！——”像是要划破这漫长黑夜，又很快被人遏制住。
　　出事了！林静一和庄妍同时转过身去。寂寂黑夜中，女孩的手机滚落至一旁，发出微弱的光。人呢？林静一和庄妍迅速围绕着手机扩大搜寻范围。很快，就在距离手机掉落不到一百米的东北方，她们发现了地上拖拉的痕迹。林静一捡起女孩的手机，顺手打开了手电筒，拉上庄妍，顺着痕迹，一步一步朝着更深的黑暗中走去。
　　那里的油菜花在不规律地摇动着，“嗬……嗬……”艰难的呼吸声从少女喉咙里冒出，那个“杨一川”正死死地掐着她的喉咙，她很快会因为窒息而昏迷。少女最后拼命地挣扎了两下，手指扣紧了泥土，很快就没了动静。那个npc见计谋得逞，很快开始扒去她身上的衣物。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而此刻林静一和庄妍就遥遥站在那个行凶的无脸npc背后，看少女洁白的裙摆染上泥土的颜色，她们是这一暴行发生的唯二目击者。
　　林静一感觉到身边的少女开始颤抖，很快她就站不住脚，蹲了下来，无声地哭泣着。终是不忍，林静一用双手捂住了她的眼睛，轻身说：“别看了。”她感受到手中的暖流慢慢汇聚，又很快从她的指缝中滴落。她看着这个遏制住自己哭声的少女，心脏在止不住地抽痛着。
　　我会帮你找回正义的。林静一在心里无声地对着恸哭不止的庄妍说。
　　等一切都结束，等风把一切枝叶都吹折。
　　等那个犯罪嫌疑人把女孩重新穿上破烂的白裙，他把奄奄一息的女孩抗在肩上，四处张望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一般。林静一迅速蹲下，头部尽可能地下压，同时按下了庄妍的头，借着油菜花的枝干和黑夜掩藏自己的身形。那个人估计也是第一次作案，他一边紧张地喘息着，一边警惕地走着，林静一和庄妍见他走远，才从地上站起来，跟着那个男人走远。
　　那个少女在路途中醒来了几次，但又因为无力挣脱，手臂在空中晃动着，抽动着，但又很快被男人发现，他朝着女孩的头就是几个拳头，直到少女彻底没了反应，他才继续赶路。那个无脸npc——不如说是“杨一川”，沿着沟渠走了好长一节路，穿过茂密的丛林，找到了他的目的地、同时也是这里所有水源的来源地：水库。
　　他利落地把少女抛入水中，等待水面彻底平复下去，他才放下心来，长舒了一口气，左右打量了一下，确定周围没什么人之后，哼着欢快的小曲离开了。
　　他全然不知躲在角落的林静一和庄妍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
　　林静一摘下盖在头上乱七八糟的树叶和枝干，她拍了拍衣上的尘土，站起身来。对着仍是呆坐在地的庄妍，语气中充满了严肃，“还有一段时间任务时间才会重置，那个npc”，她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接着说，“也就是你自己，你现在要救她吗？”“我，我能吗？我不是无能力者吗？我怎么救她？”庄妍抬头望向满身狼狈的林静一，这个少女的脸上却是不容置喙的神情。
　　“你可以的，想象吧，想象自己加入游戏前的最大愿望是什么。”如此肯定的语气，庄妍不得不选择相信林静一——也只能相信林静一。
　　她闭上眼，感受着风的流动，树木在呼吸，水流在翻涌——她轻微一抬手，水库里的水化作双手，将少女的身躯捧起，送到了岸边。林静一和庄妍焦急地走到她身边，但少女的胸口仍是没有半点起伏。“小一……林静一，怎么办，要人工呼吸吗？”她话中满是焦急，眼下还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林静一摇摇头，“你再想想，你之前最大的愿望还有什么。”
　　庄妍仔细想着，努力地回忆着她被水淹没之前最后的想法；“活下去……”不知是在回答林静一还是在回答她自己，她怔怔地伸出手，摸上那个npc的额头，下一秒，少女的胸膛就有了起伏，同时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她……我活过来了！”庄妍回过头，欣喜地望向林静一，而此刻的白发少女却皱紧了眉头，她此刻正紧紧盯着某处——那个男人居然去而复返！
　　“没时间了！”林静一抓起庄妍的手。就算在这里复活了“庄妍”，她也会被返回的“杨一川”杀死。林静一皱紧了眉头，强行把任务重溯的时间提前，“我们先走！这次轮回救不了，我们下一次一定会救回她！”
　　一阵剧烈的白光闪过，时间开始倒流，所有事物的发生轨迹都在往后退，一直回到少女等待大巴之前。
　　******
　　林静一和庄妍凭空降临在杨一川身边。他一直在这个车站台呆坐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到来。反而是庄妍怒气冲冲的脚步声提醒了他，他刚想抬起头问问怎么回事，却被少女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脸上是火辣的痛感。他还没反应过来，庄妍揪起他的衣领，满腹怒火在她脸上几乎要演化为实物，烧灼他全身。但庄妍只是咬紧了后牙，把即将骂出口的脏话都吞进了肚子里，对准他的脸又是好几个巴掌，把她自己的手掌都打得泛红。
　　而林静一只是平静地站在庄妍身边，对杨一川疑惑的眼神置之不理，等待庄妍彻底消火后，她才轻轻开口，“解气了？”她问的是庄妍。庄妍气鼓鼓地丢下杨一川，双手抱胸，“这哪够！”林静一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笑着点了点头，“我就知道。”
　　“喂，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对着我打，这在理吗？”杨一川扯过庄妍的衣摆，把她拉得在地上转了一圈，刚想打回去，一只脚悄无声息地踩上他的脚面，抬起脚尖，碾了又碾，他惨叫一声，松开了手，回头看去，却发现林静一傲然地站在一旁，漆黑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纵使那双眼睛中毫无神情，他也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愤怒，竟生出一股没来由的恐惧。
　　在林静一的注视下，他只得将自己心头的怒火压下，“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就因为我没参加上个轮回？”“对啊。”庄妍瞪着他，半是愤恨，半是埋怨地回答了他，“就是因为你，我们这次任务才没完成，又得重来。”
　　“那你好好给我讲不就行了吗？打我干嘛！我这次轮回跟着你们一起去不就行了吗？”杨一川仍为自己辩解着，他一点也不明白庄妍到底在气什么，他只为自己没来由挨了几个巴掌而不满。
　　“你自己说的，下次轮回要和我们一起上。”林静一听到他的回答，嘴角微微向上勾起，得逞了。
　　“记住你自己说过的话吧。”她转过身，拉着庄妍到另外一处地方坐下，丝毫不理会周围各个乘客好奇的目光。
　　等各种打探的眼神从她和庄妍周围散开，她才慢悠悠地从衣兜里掏出一把匕首来。这把匕首平躺在她的手心上，刀身泛着微弱的白光，握把处，是精美又复古的花纹。庄妍小心翼翼地接过它，她知道这是林静一交给她的武器，但是，真的要用这个去杀人吗？
　　她的手指一点一点从把手上的花纹滑过，我到时候真的能掏出这把刀对准杨一川扎下去吗？
　　林静一的目光从刀身上流过，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最后注视着庄妍：“用不用都看你。”
　　庄妍抿了抿唇，只点点头，“嗯。”
　　现在只需要等车，等最后一趟末班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