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女嫁纨绔》苏木酒

37、第 37 章

　　“湘儿？你怎么来了？”

　　顾夫人眼底惊诧一闪而过，旋即涌上抑制不住的喜悦，儿子知道心疼人了，哪怕她清楚对方大概率是为了身边的薛楚楚，可那又怎样？

　　她轻轻一推没说话的薛楚楚，让对方上前。薛楚楚眨眨眼睛看着顾湘的笑脸，桂花宴的热闹喧嚣，似乎也抵不过眼前这道身影中蕴藏的活力。

　　顾湘身形矫健的跳下马车，替过青禾扶住顾夫人的另一侧。

　　那双素来懒散的眸子，却像被磁石牢牢吸住，直勾勾地黏在薛楚楚身上，再也挪不开半分。

　　顾湘那眼神里，哪还有半分纨绔的影子？分明盛满了星辰，亮得惊人。

　　他今天在国子监里，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笔下墨迹都透着几分焦躁。他知道楚楚陪娘参加桂花会了，那种地方，人多眼杂，他怕她被人欺负，怕她受委屈，更怕那些所谓的“贵女”对她冷嘲热讽。所以，一下学他便饭都顾不上吃，驾着马车一路飞奔，恨不得生出翅膀，赶了过来。

　　他终于看到她了。

　　她站在夕阳余晖里，秋风轻拂，她脸上带着运动后的薄红，眼眸比平日里更加明亮，像是浸润了晚霞的碎金，顾盼间自有一番清冷动人的风华。

　　她今天，一定是全场最耀眼的吧。

　　顾湘的心里，被一种巨大而温软的满足感填得满满的，仿若三年前那场一见钟情，又一次在心底炸开。

　　“你这孩子，”顾夫人看着自家儿子那副傻样，哪里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地嗔了一句：

　　“就这么一会儿都等不及？怕我把你媳妇给弄丢了不成？”

　　话语间，带着长辈对小儿女恋情的纵容与疼爱。

　　顾湘被说得脸颊一红，窘迫地挠了挠头，说了个连自己的都不信的借口：“我……我就是，顺路。”

　　国子监和这院子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虽不是十万八千里却也不是顺路的地方，顾夫人撇撇嘴，十分嫌弃自家小儿子。

　　薛楚楚在一旁看着，眉眼间那抹笑意再也藏不住。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那样娇羞低头，而是坦然地回望着顾湘，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默契。

　　这便是顾湘，看似纨绔实则一往情深，行事天马行空，却总能与她心意相通。

　　“好了好了，知道你心疼媳妇。”顾夫人笑着拍了拍顾湘的肩膀，眼底闪烁着某种深思，“走吧，上车，回家。”

　　三人上了马车，车轮缓缓滚动，载着一室温情，驶向侯府。

　　马车里，顾夫人看着并肩而坐的小儿子和小儿媳，心里是说不出的熨帖。儿子长进了，儿媳聪慧能干又贴心，婆媳关系融洽得让人艳羡。这在基本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的京城贵族圈里，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她看着顾湘那小心翼翼又满是爱意的眼神，再看看薛楚楚。她依旧清冷，但眉眼间明显柔和了许多，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似是感受到了顾湘炽热的目光。顾夫人忽然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的她，也曾像薛楚楚一样，聪慧机敏，不按牌理出牌，满心骄傲。她想起那个，同样会骑着高头大马，在校场上意气风发的顾侯爷。

　　那时候的他，还不是现在这个整日板着脸，满口规矩和体面的侯爷。那时候的他，也会在打赢了仗之后，把缴获来的最漂亮的一块狐皮献宝似的送给她；也会在她生病时，笨拙地守在床边，给她喂药，紧张得额头冒汗。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变了。官越做越大，规矩越来越多，脸上的笑，越来越少。他们之间，慢慢地，就只剩下了相敬如“冰”，寒意刺骨。

　　想到这里，顾夫人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她看向顾湘，眼神忽然变得无比严肃，仿佛要将几十年的岁月沉淀，尽数倾注。

　　“湘儿。”

　　“哎，娘，怎么了？”顾湘看母亲神色不对，连忙坐直了身子，心头莫名一紧。

　　顾夫人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像是在进行一场重要的审判。

　　“你给我，好好听着！”

　　“你媳妇，是个好姑娘。她聪明，能干，有主见，还孝顺。这是你，是咱们顾家，修了八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她的语气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你，一定要好好对她！不许欺负她，不许冷落她，更不许，像你那个混账爹一样，把什么狗屁的规矩体面，看得比媳妇还重！”

　　这番话，说得又重又急，像疾风一样扑了顾湘和薛楚楚的一脸。

　　顾湘彻底愣住了。他从未听母亲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说话，更从未听她如此直白而痛彻心扉地评价自己的父亲。他感觉马车内空气都凝滞了，心头掀起滔天巨浪。

　　“娘，我……”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顾夫人打断了他，目光灼灼，带着懒得掩饰的疲惫和心酸。

　　她伸出手，紧紧握住薛楚楚微凉的小手，又转头死死地盯着顾湘，一字一句地说道：

　　“湘儿，你记住了。这世上的女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对她好一分，她会记在心里，还你十分。”

　　“可人心，也是会冷的！”

　　“你爹……他就是个前车之鉴。他总觉得，夫妻之间，就该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他忘了，再热的心，被冷落久了，也会变成一块冰！”她说到这里，声音有些颤抖，眼底泛红。

　　“一旦心冷了，再想捂热，就难了！”

　　“我不想你，走你爹的老路！我不想我的楚楚，以后，也像我一样……”顾夫人终于忍不住，泪水模糊了眼眶。

　　她这番话，与其说是在教训儿子，不如说，是在倾诉自己这几十年来，深藏在心底的委屈和不甘，那些被侯府规矩和体面磨平的棱角，此刻在薛楚楚的映衬下，又重新锋利起来。

　　马车里，一片寂静，只剩下顾夫人低低的啜泣声。

　　薛楚楚看着眼前的婆婆，这个平日里总是端着侯府主母架子的老人，此刻却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卸下了所有的防备。她的心里，也涌上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洪流。她反手，轻轻握住顾夫人的手，感受到那份颤抖与冰凉，轻声说道：“母亲，您放心。”

　　她转头，目光与顾湘交织，眼中是毫不动摇的信任：“顾湘他，不是那样的人。”

　　顾湘也终于回过神来。他看着泪眼婆娑的母亲，又看看身旁，那个眼神坚定、对他满怀信任的妻子，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被某种强大的力量，重新洗涤。他明白了母亲的痛，也感受到了薛楚楚的温柔与力量。

　　他郑重地，对着顾夫人，也对着薛楚楚，语气坚定得像是在立下军令状：“母亲，楚楚，你们放心！”

　　“我顾湘，这辈子，绝不会，做第二个顾侯爷！”他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我不会让我的楚楚，受半点委屈！我会一辈子，对她好，把她，捧在手心里！”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属于一个男人的担当和誓言，不再是纨绔子弟的轻浮，而是顶天立地的决绝。

　　顾夫人看着他，终于，露出了欣慰而释然的笑容。她拍了拍两人的手，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娘信你。”

　　马车一路驶回侯府，车厢里的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这场桂花会，让顾夫人和薛楚楚的婆媳关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和谐与深厚。更让顾湘，更加坚定了要守护好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的决心。

　　而整个顾侯府的下人们，也渐渐看出了几分端倪。他们发现，那个曾经人人唾弃的纨绔二公子，如今变得越来越有担当，越来越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而那位一嫁进来就搅动了满城风雨的商女二少夫人，似乎也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精明和难以接近。她会对下人微笑，会关心婆婆的身体，更会，在二公子挑灯夜读时，为他留一盏灯，温一碗茶，那份默契与体贴，润物无声。

　　他们两人之间那种笨拙却又真挚的互动，那种小心翼翼却又藏不住的爱意，让整个“湘云苑”，都弥漫着一种让人羡慕的甜蜜气息。

　　下人们私下里，开始偷偷地议论。

　　“你们说，二公子和二少夫人，是不是有点像话本里写的，那种神仙眷侣啊？”小丫鬟青禾，一向是薛楚楚的忠实拥趸，闻言立刻附和道：“可不是嘛！小姐和二公子，天生一对！”

　　“可不是嘛！一个为爱发奋，一个慧眼识珠。这要是写成故事，肯定好看！”

　　顾湘和薛楚楚，这对曾经被全京城嘲笑的“错嫁怨侣”，在不知不觉中，竟成了顾侯府里，人人称羡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