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于心不忍 ...
-
察觉到白霄试探的目光，苏文玉的眼神露出些许茫然。
她略想了想，才微笑着开口：
“昨日刚到京城时，瞧见街边有个老婆婆在卖自制的香丸。我闻着气味清新，不像寻常香丸那般浓腻，便买了些试试。今日出门前，用这种香丸熏了衣物。”
她抬起衣袖，自己轻轻嗅了一下。
“临湘若是觉得好闻，我再去买些带来？”
说这话时，苏文玉的神色倒是很自然，不像是在撒谎。
“不必了。”白霄的目光终于从她脸上移开，“以清前些日子替我配了些安神的香料，我正在用着。混了别的气味，反而不好。”
“以清？”苏文玉显然有些意外，视线不由得连连转向一旁的江以清，“这……临湘和江公子何时这般熟络了……”
屋子里忽然静了一瞬。窗外的光斜斜照进来，能看见细小的尘絮缓缓浮动。
白霄和江以清都没有回话，只是脸颊都不约而同地红了起来。
侍女们手捧各色精致的点心轻步走入房间，香气顿时弥漫开来，瞬间吸引了众人，也打断了苏文玉接下来想问的话。
“好香呀！”
豆豆眼睛一亮，几步便凑到桌前，捧起一碟香气扑鼻的椰子糕坐回椅上，迫不及待地吃起来。
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含含糊糊地重复着：
“真好吃……真好吃！”
薛珩在一旁瞧着，撇了撇嘴，伸手轻轻拽了拽她的衣领。
“瞧你这个贪吃的模样，脸上都沾上碎屑了。”
他一边说，一边将豆豆嘴角的糕点残渣拭去。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够能吃了，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家，吃起来也这般不含糊。等你再长大些，怕是要胖嘟嘟的了，到时候可别怨我没提醒你。”
豆豆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
“胖一点又怎么了？我爷爷……我爷爷从前总说，一定要吃得多一些，把身子骨养壮实，才不容易被人欺负。”
提到爷爷，她不免想起了伤心事，声音忽地低了下去，眼睛微微泛红，嘴角却还倔强地抿着。
薛珩顿时后悔，连忙凑近些，放软声音：
“哎呀，瞧我这个笨嘴巴。是我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
豆豆赌气将头撇向一旁：
“薛伯伯吃得也不少，怎么不见你说他？我还在长个子呢，多吃几口你就念叨长胖长胖什么的，叫人听了不好受。”
周围几个侍女见豆豆这么小的年龄便有这么大的架势，都哭笑不得。薛珩好声好气赔了半天不是，才让豆豆脸色稍微缓了起来。
“好了好了。”苏文玉适时笑着起身，“刚用了点心，一直坐着容易积食。我带你和你薛珩哥哥去院子里走走吧，就当散散步、消消食。”
“好吧。”豆豆嘟囔着回道，“薛珩哥哥也是好心，我刚刚不该跟他发脾气的。”
苏文玉欣慰地抚了抚她的肩，转身向白霄请示：
“那我便带他们两个出去了。”
白霄开口本还想问些什么，想了想当着豆豆的面终究不好，便抬手应下了。
“姨母去吧，要是等下豆豆真觉得积食，便叫侍女们拿些山楂送去。”
苏文玉转身退下，带着薛珩和豆豆走出了屋子。胡桃也快步跟了上去，在门外喊江以清出来。江以清听见声音，忙跨过门槛，走到他身边。
“怎么了，胡桃？”江以清面带疑惑地问道。
“是这样的。”胡桃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额角，“我没有读过书，也不像阿菊她们那样有好的出身，还是受了公主的恩惠才有机会识字。可偏偏我还是笨嘴拙舌的，时常在公主跟前说错话，惹得公主说我。”
江以清笑了笑：
“公主性子那么温良，哪里会真骂你呢？也许只是偶尔说你两句，开开玩笑罢了。”
“我服侍公主这些年，是不是玩笑，我还是分得清的。”胡桃摇了摇头，语气很认真，“我听你昨夜念的那首诗倒挺好，要不你帮我找两本通俗易懂的诗集，我用心记一记，多少也能长点见识。过了年节日还多呢，我想给公主写几句贺词，她看了说不定会高兴。”
“公主若知道你这番心意，一定十分欣慰。”江以清回道，“我房间里正好有几本适合的，你跟着我来挑几本吧。”
胡桃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跟着江以清走去。
屋内，白霄屏退了侍从，只剩下她与阿菊二人。
她在心中反复掂量，薛崇礼和木云峥都是武将出身，在朝堂上有些冲突，心生怨恨，也是常有的事。在岭南小住那段时日，青烟确曾卷入虎符之争，而苏文玉作为薛崇礼的夫人，想将虎符握在手中，倒也说得通。虽说最后虎符是苏文玉亲手交上来的，但在那之前，白霄已经发现了虎符在薛家的事情，苏文玉实则已别无选择。
最重要的是，苏文玉素来擅长调制香料药水。她依稀记得民间有过传闻，说青烟的据点里也曾发现过各式功效奇特的药水。这喜好，未免太过凑巧。
疑心一起，便再难按下。她权衡过后，终究觉得还是应该派人去细查一番。
“阿菊，你过来。”
阿菊正望着窗外出神，被这突然一唤，肩头猛地一颤，这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阿菊连忙回道，“只是方才瞧见苏伯母的眼角添了几道细纹，忽然想起从前在咱们宫里住着的时候，她常来看望公主。那个时候的她真是美丽动人，所以属下心生感慨。”
“唉。”
白霄低低叹了一声。
那是她的姨母，自幼待她亲厚，母后离去后更是对她多加照拂。如今竟要暗中调查她，白霄也于心不忍，心里像被什么牵扯着，好不舒服。
阿菊与胡桃从小跟着自己，也与苏文玉感情深厚，若让她们去办这事，只怕也会同样为难。倘若差遣眼线们去办，眼下公主府风头正盛，若是走漏了风声，一定会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给自己安个猜忌亲人的名声。
这可难办了……
“公主方才要吩咐什么？”阿菊见她良久不语，轻声问道。
“没事。”白霄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只摇了摇头，“你去将以清唤来吧。”
“是。”阿菊领命，转身向房间外走去。
不多时，阿菊便引着江以清进了屋，随后轻声退下。
江以清缓步走到白霄面前。
“我正在房间中替胡桃选书呢，公主急着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白霄抬起眼，视线在他脸上停了片刻，才开口道：
“我想让你去查一个人。”
“什么人？”
“嗯……”白霄迟疑了片刻，“我要你为我查清楚，我姨母是否与青烟有关联。”
“啊？”
江以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神色间满是震惊。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才连忙平稳下心神：
“好，既然是公主吩咐的事，以清会尽力去办的。”
江以清心想，别的事不一定，但关于青烟的消息，公主的几个手下里，恐怕再没有谁比他更通晓内情了。
江以清转身欲走，白霄却又轻声唤住了他。
“慢着。”
江以清驻足回身。
“查的时候务必谨慎，不要惊动旁人。若能证实姨母与青烟并无牵连，尽快向我回禀。”
“好。”江以清应了一句，旋即掀帘而出。
江以宁自小便由青烟培养长大。作为她的弟弟，江以清对青烟麾下的许多刺客都隐约有些印象。可苏文玉的样貌，他却从未见过。
即便是易容，那也是高等刺客才会用的技能。公主身边既然已有姐姐这样一位高等刺客，按常理便不太可能再安插第二个。更何况，苏文玉是公主的姨母，从公主年幼时便陪伴至今，难道她竟能数十年如一日，始终顶着一张假面生活？这怎么想都有些不合常理。
他思前想后，总觉得此事须得谨慎。为稳妥起见，还是先去找姐姐问个明白。
“徐小姐！”
江以宁正在街边看似随意地走着，实则正在日常查探消息，留意着四周动静。听见弟弟的声音，她不动声色地转身，退进了旁边一条僻静的巷子。
“怎么了？”江以宁环视一圈，确认无人，才问道，“我这儿还有事。”
“姐姐今日出门，是又要办差么？”
江以清一时不知如何开口，便先扯开话题，想着后面伺机发问。
“别绕弯子，”江以宁瞥他一眼，“有话就直说。”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姐姐。”江以清不自觉挠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我来是想问，公主身边除了你，可还有其他青烟的人？”
“你倒套起我的话来了？”江以宁轻轻一笑，“这我可不能说。”
“这是公主的吩咐。”江以清放软语气，“姐姐看在公主的份上，多少透一点风声吧。”
“公主的意思么……”江以宁思索起来。
主上最新的命令是要取得公主的完全信任，如果这件事查不清楚，公主定会更加生疑，加派人手细查下去，到那时自己的身份恐怕也会有泄露的风险。
“公主身边，明里暗里，只有我一人。”思量片刻，江以宁决定坦白，“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江以清肩头一松，长长舒了口气。
“那就好。”
这时，街上传来一阵哀乐。两人顺着巷口望去，只见一列身着白衣的送葬队伍正缓缓经过，纸钱被高高抛起，又零零落落地飘散下来。那是木家人在给木云峥送葬。
江以清望着那纷纷扬扬的纸钱，忽然心下一动。
“那……青烟的主上呢？”他转回视线，“会不会与公主身边的什么人有牵连？比如，薛家？”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于心不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