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盼这华衣》妄时序

29、梅香幽幽

　　作为大宁四大家族之一的木家，其家主右金吾卫大将军木云峥的府邸气派非凡。

　　木云峥自恃战功卓著，竟在京城之内修筑起如此宏阔的庭院，规制格局甚至可与临湘公主府相比肩，不得不说一句僭越。

　　夜色渐浓，木府各处亮起零星的灯火。江以宁独自一人在屋脊间穿行，身影轻盈如风。

　　这宅子门楼高大，院墙齐整。内里厅堂壮阔，廊柱粗壮。用的都是上好的青石和深色木料，且用料极为厚重扎实。檐下挂着的不是寻常纱灯，而是铜鎏金镂花的灯笼，阶前摆的，也是较为昂贵的石貔貅。

　　木云峥刚刚盥洗完毕，身着一件宽松的绸衣，缓步朝卧房走去。刚走到门前，便听见了什么奇怪的响动。

　　“什么人？”
　　他环顾四周，夜静悄悄的，唯有他自己的呼吸一起一伏。
　　大约是听错了吧。他稍稍松了心神，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黑暗，却毫无征兆地出现一张女人的脸。

　　“啊——”
　　惊骇的嘶喊才冲至喉头，便戛然而止。

　　江以宁手中短刃迅速划过他的脖颈，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等到木家的家仆们听到声音匆忙提灯赶到，木云峥已经人首分离，只有眼睛还惊恐地睁着。

　　“快追！别让她跑了！”

　　家仆们冲着江以宁远去的背影大喊着，纷乱的脚步声和挥舞棍棒的气流声紧追不舍。

　　江以宁身形如风，几步便蹿上屋檐，在各房屋之间穿梭着。
　　屋檐上视线开阔，去路也多，这是她当刺客多年总结的逃跑最快的方法。

　　几支火把带着呼呼的风声掷来，她敏捷地侧身避过，火星随之溅落在黑暗里。
　　连续绕了好几个巷道，一片无人的空地才终于出现在眼前。

　　江以宁停下脚步，侧耳细听，追兵已被彻底被甩远了。
　　她定了定神，准备赶往与首领约定的地点。

　　就在这时，一缕极幽微的异香，被夜风悄然送至鼻尖。
　　她下意识地转头寻去，是旁边一户无人的院子里斜探出的几枝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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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府内灯火通明，白霄好不容易得闲，正与房中几个小丫鬟们说笑。
　　江以宁手捧着几枝红梅走进屋来，清冽的梅香幽幽散开，很快便吸引了白霄的注意。

　　“徐小姐手里拿着什么？好香啊。”

　　江以宁上前几步，小心将这几支红梅递给白霄。
　　“方才去外面散步消食，瞧见有梅花开了，便折了几枝，想着送给公主。

　　“胭脂匀就淡红妆，冰雪裁成冷冽香。”江以清闭上双眼细细品味，含笑念道，“果然清雅动人。”

　　阿菊也凑近前来：
　　“属下还听说，如今京城里有些姑娘不喜欢戴绢花、插金银，倒爱在鬓边别一枝梅花，瞧着别致又新鲜。”

　　白霄一听便来了兴趣，她伸手从枝头摘下一朵红梅，捏在指间端详片刻。
　　“徐小姐肤色白皙，倒是挺适合用红花作点缀的。”
　　说着，她将拈花的手轻轻移到江以宁脸颊旁边。

　　“真好看！”旁边几个小宫女瞧见，不由轻声赞叹。

　　白霄便朝江以宁招手。
　　“你再近些，我替你戴上。”

　　江以宁闻言默默凑近了些。白霄仔细将那朵红梅别在她耳畔的发间。
　　原本清冷的容颜，因这一点红意忽然明媚起来，人也显得精神了许多。

　　“谢谢公主。”
　　她对着宫女递来的铜镜偏头照了照，镜中人影朦胧，发间那点鲜明的红却看得真切。她底下了头，心中暗喜。

　　“公主，我们也要！”
　　旁边的宫女们瞧着有趣，都笑着围拢过来，也想让白霄为她们别上红梅。

　　江以清在一旁摇了摇头，半开玩笑地责备道：
　　“公主平日就是待你们太宽和，才纵得你们这样不懂事。你们这么多人，要让公主戴到什么时候？”

　　“哎哟，江公子这话听着酸味倒挺重，莫不是您也想替公主簪花？”
　　一个胆子大些的宫女立刻接口道。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跟着笑起来，目光在江以清和白霄之间来回。
　　江以清别过脸，装作生气撇了撇嘴，却难掩喜色。他不自觉地悄悄看了眼白霄。

　　白霄正捻着手里另一朵梅花，闻言抬眼看向他，很自然地将花递了过去：
　　“那你来吧。”

　　江以清接过花，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温热的指腹。他转过来面对着白霄，轻轻将她鬓边一缕头发理好，接着拿起那朵红梅，稳稳地插进她的发间。

　　“江公子簪得真好。”一名宫女凑近看了看，轻声说道，“远远瞧着，倒像是发间缀了几点红玉，衬得公主气度更华贵了。”

　　“这算什么呀，”胡桃没多想便接话道，“等公主将来真当了皇帝，华贵的衣服和首饰多了去了……”

　　“胡桃，说什么呢？”白霄正色打断了他。

　　胡桃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猛地收声，赶紧低下头去。

　　四周静了片刻，白霄又开口说道：
　　“皇帝那边至今不敢妄动，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他们摸不清我究竟想要的什么。只要我不挑明，他们多半会以为，我只不过是想恢复从前的地位。以后这种话，都不要再说了。”

　　“是。”众人齐声应道。

　　“都下去吧。”
　　白霄话音落下，众人便一声不吭地散开，各自朝房中走去。

　　年关将至，公主府上下都在忙碌地准备着。
　　江以宁代表晋州徐氏给公主府送来了几箱贺礼，有晋州特产的灵芝与山参，数匹锦缎，还有一对青玉雕成的如意，寓意平安顺遂。杨贺等几位与白霄素日交好的官员也陆续登门拜见，为白霄道贺。

　　待官员们都走后，江以清才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锦盒。里头是一支白玉簪，簪头雕着简约大方的云纹，玉质温润，是他攒了许久的俸禄才买下的。

　　“还挺好看的。”
　　白霄接过，对着窗外的阳光细看片刻。说罢，便抬手将簪子簪入发间。

　　江以清的目光静静停在她的脸庞上，看了好一会儿，才温声应道：
　　“公主喜欢就好。”

　　“公主。”负责日常外出收集情报的胡桃匆匆掀开门帘，快步走进了房间，“我们的人刚刚传来消息，右金吾卫大将军木云峥昨夜遇刺身亡了。”

　　“木云峥？”白霄狐疑地抬眼，“近来风头最盛的是我们公主府，不知有多少眼睛在盯着咱们的一举一动。按常理，最危险的也该是我这儿才对，怎么反倒是木云峥先遭殃了。”

　　她思索了片刻，又问道：
　　“又是青烟的人刺杀的吗？”

　　“是的。”胡桃将一块刻有“青烟”字样的小木牌递给白霄，“青烟的人每次完成任务都会在行凶场所留下一块木牌，我带人偷偷去查看了现场，果然找到了这个。听木府的下人私下议论，昨夜看到一个黑影溜进了木云峥的卧房，动静极小，等人赶到时，木云峥已经被杀了。”

　　“木将军性子刚烈，在朝中树敌不少。会不会是他的哪个仇家委托青烟刺杀的呢？”一旁静听的江以清顺着两人的话问道。

　　“确实有仇杀这种可能。但木府戒备森严，木云峥本身也是武将出身，寻常刺客根本难以近身，青烟按理该派出多人配合行刺。而木家人只见到了一名刺客，那就只剩一种可能——这次行动并非他人委托，而是青烟的主上亲自下令，指使某位高等刺客刺杀木云峥。”白霄分析着，“这位一直藏在暗处的青烟主上究竟是谁，会对木云峥如此痛恨呢……”

　　房间里静了下来，几人一起陷入沉思。

　　“我们目前所知道的信息有限，只推测那位主上多半是位女子，且周身总是萦绕着香气。我在想，会不会是某位官宦人家的女眷？”正在收拾贺礼的阿菊转过身，率先开口道。

　　几位侍女领着苏文玉一行人来到房间中，向白霄祝贺。上次虎符的事情薛家算是受了白霄的恩惠，所以这次苏文玉特地领上了薛珩和豆豆，以示尊敬。

　　“姐姐！”
　　豆豆刚一见到白霄，眼睛便亮了。

　　一旁的薛珩赶紧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道：
　　“傻豆豆，这可是临湘公主，还不快拜见公主殿下。”
　　数月不见，薛珩倒有些哥哥的样子了，举止间已有了几分兄长的稳重。

　　“臣女刘窦华拜见公主殿下，愿殿下福泽深厚，笑口常开。”
　　豆豆学着薛珩的样子向白霄行礼，流利地将准备好的贺词背了出来，显然是事先用心记过的。屋里众人见了，眼中都露出笑意。

　　“才半年多不见，豆豆竟长这么高了。”白霄伸手牵过豆豆，“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豆豆依言走过来，在白霄面前转了两圈。

　　“阿菊，去让人取些精致点心来，也让豆豆尝尝咱们府里的手艺。”

　　阿菊应声退下，门外随即传来她交代侍女们做事的声音。

　　“可别再让这孩子多吃了。”苏文玉掩嘴笑道，“来的路上，这孩子已吃了不少烧饼，连我本想给你带的蜜渍果子都给偷偷吃光了，这会儿肚子还圆鼓鼓的呢。”

　　屋里侍立的婢女们闻言都抿嘴笑了起来，白霄在欢笑之余，却闻得一股奇特的香味。
　　白霄这才想起，苏文玉向来喜好钻研各种香料药草。先前侍卫们腹泻一事所用的药水，便是她给的。

　　“姨母今日身上熏的什么香？闻着倒是挺特别的。”
　　白霄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