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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困兽与海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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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咸湿,吹动着昂贵的纱帘。屿默将自己陷进沙发里,像一头焦躁的困兽,用最锋利的爪牙对准唯一能靠近他的人。
“舒钰,”他下颌线绷紧,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满是讥诮,“赚了几个臭钱,就真以为能登堂入室了?这地方,你配吗?”
舒钰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太过平静,反而像无声的挑衅,烧得屿默心头火起。她这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如果你需要独处证明这是你的领地,我可以立刻离开。”
“呵——”他拖长了尾音,笑声淬着冰,“走?摆出这副被我欺负了的委屈样子给谁看?你以为我会在乎你是走是留?”他嘴上这样说着,交叉抱在胸前的手臂却勒得更紧。
“随便你。”舒钰别开脸,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有些冷淡,甚至漠然。
短暂的沉默。屿默咬指甲的小动作泄露了他内心的慌乱,他目光扫过这间奢华却空荡得可怕的别墅,终于找到了一个蹩脚的话题:“佣人呢?别找些不三不四的人来碍我的眼。”
“放心,”舒钰终于舍得瞥他一眼,唇角有极淡的弧度,“都安排妥当了。毕竟,不能等你这位‘副总’亲自操心,不是吗?”那声“副总”叫得轻飘飘,却像针一样扎人。
“算你还有点用。”他重新靠回去,试图找回主导权,闭上眼却压不住心头的惊涛骇浪。
舒钰不再理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几乎立刻吸引住了屿默的全部注意力。
“舒钰!”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侵占欲,“什么东西那么好看?比我更重要?”那语气,活像被抢走了玩具的暴躁魔童。
舒钰动作一顿,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随即息屏,将它随意丢在茶几上。“没有。”她回答得没有一丝波澜。
“最好没有。”他身体前倾,目光却像被什么粘住,死死锁在她雪白颈侧那道极淡的旧痕上。他的声音忽然哑了些,“那疤……又是他们留下的?”
舒钰抬手,指尖若无其事地擦过那处皮肤,仿佛只是拂去尘埃。“陈年旧事,你倒记得清楚。”
“废物!”像是被她的轻描淡写刺痛,屿默瞬间竖起尖刺,眼神冰冷,“换了我,早就让他们后悔生在这世上!”
“是吗?”舒钰抬眸,眼底掠过一丝极浅的、近乎挑衅的光,“可我看到的,只是你和我一起被困在那座地狱里。”她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像吐信的蛇,“哥哥,你当时……在等什么时机呢?嗯?”
“你懂什么!”屿默脸色唰地白了,像是被这句话狠狠抽了一耳光,狼狈又暴怒,“我自有我的打算!不像你,只会逆来顺受!”
“哦?”舒钰轻轻笑了,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手背另一道淡疤,又缓缓移向他下意识缩起的手臂,“看来我们彼此彼此,胆小鬼。”
“闭嘴!”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炸起,烦躁地踱到窗边,对着无尽的海咆哮,“你那破公司还没倒闭?真是走了狗屎运!”
“托你的福,暂时死不了。”舒钰语带讥讽,“毕竟甩手掌柜当得心安理得,我也只好能者多劳了。”
“哼!死了干净!”他恶毒地诅咒,却又在下一秒猛地折返,重重坐回沙发,抛出另一个问题,试图扳回一城,“你打来的钱,我全挥霍了,一分不剩!”他紧紧盯着她的脸,想捕捉一丝心疼或不悦。
“喜欢吗?”舒钰却只是淡淡反问,“喜欢就好。我的钱,不就是给你花的么?”她这话说得天经地义,反而让屿默噎住了。
他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扶手,黑眸里翻涌着探究与不解:“……为什么?舒钰,你到底图什么?”
“图我高兴。”她的声音终于冷了几分,带着一种不容窥探的决绝,“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屿默脸上瞬间浮现被忤逆的愠怒)“装神弄鬼!”他又开始啃咬指甲,像个焦虑的孩子。
(舒钰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容抗拒的意味)“别咬了。被别人看见会笑掉大牙的”。
“要你管!”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停下,恶声恶气地吼,攥紧的拳头却暴露了无处安放的躁动,“我的事,轮不到你插手!”
“随你。”舒钰移开目光,望向窗外的大海,仿佛那比眼前人更有趣。
这彻底的忽视彻底激怒了他。他猛地起身,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海风变得急促,吹动他额前的碎发,眼底是混乱的风暴。
“你……”他喉结滚动,声音发紧,带着一种连自己都不明白的迫切,“过来,让我看看那道疤。”
舒钰下意识捂住脖子,警惕地后退半步:“你想干什么?”
他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固执地靠近。那眼神复杂得令人窒息,恨意、痛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关切扭曲地交织在一起。“我只是……想知道它有多深。”声音哑得厉害。
舒钰与他对视片刻,捂住脖颈的手,缓缓放下了。
他的指尖极轻地拂过那淡色的痕迹,像触摸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确认一道永恒的烙印。那触感让两人都微微一颤。
“疼吗?”他问,声音压抑得像是从深海传来。
“疼过。”她别开脸,语气软了些许。
“呵,”他像是完成了某种确认,猛地收回手,脸上迅速结起冰霜,用冷笑掩饰内心骤然的刺痛,“活该。谁让你不够厉害。”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舒钰蹙眉拉开距离。
“弱者没资格要求态度!”他语气更冲,眼神却不受控地瞟向她脖颈,话出口的瞬间,心头莫名闪过一丝悔意。
舒钰却只是平静地陈述:“那时,我十五岁。”
屿默瞳孔骤缩,漠然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他眼前突然闪过她十五岁时满眼是泪却一声不吭的样子)心被深深扎了进去,很心疼。“十五岁……又怎样?”他别过头,声音硬邦邦的,“这世界吃人,从不看年纪。”
“那你呢?”舒钰突然反问,“你被吃掉的时候,几岁?”
“我?!”屿默猛地转头,眼神凶狠得像要撕碎她,“我跟你怎么一样!我从不任人宰割!”(可心底那个声音在尖叫:撒谎!你在撒谎!你只是不敢承认!)
“最好如此。”舒钰轻笑,目光扫过自己手背。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落在她手背上另一道疤上,心口突然堵得发慌)“这……也是那时候?”
“嗯。”
(他沉默几秒,突然烦躁地抓乱头发)“……真是麻烦!”(嘴上抱怨着,一股陌生的怜惜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彼此彼此。”舒钰语气平淡,却像刀子一样精准,“你身上的‘麻烦’,可不比我少。”
(这句话精准戳中痛处,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意识将手臂藏到身后)“我的事,不用你管!”
(舒钰冷笑)呵!
“你没资格说我!”屿默的怒火彻底爆发,几乎冲破胸腔,“要不是你!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是是是!”舒钰音量骤然拔高,“都是我欠你的!所以我现在活该在这里忍受你的阴阳怪气!”
(屿默猛地站起,巨大的阴影将她彻底吞噬,鄙夷几乎化为实质)“你这副样子做给谁看?有几个臭钱就忘了自己是谁了?”
“不然呢?”舒钰仰头直视他,毫不退缩,“我都认了,你还想我怎样?跪下来求你原谅吗?”
“你以为我会稀罕?!”他双手插袋,俯视着她,嘴角是轻蔑的弧度,“可笑!”
“难伺候。”舒钰低声咕哝,却清晰传入他耳中。
(海风加剧,卷着窗帘狂舞)“伺候?”屿默嗤笑,猛地凑近,滚烫的气息几乎烫伤她的皮肤,“我求你来了?是你自己犯贱,别在我这儿邀功!”(窗外海浪轰鸣,像为他助威)
“我从来没想要你领情。”舒钰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你就这样恨我一辈子,挺好。”
(屿默心头像是被细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酸涩蔓延,脸上却冰封依旧)“如你所愿。”他转身望向大海,眼底翻涌着无人能懂的痛苦与挣扎。
“哥,”舒钰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在想什么?”
屿默猛地回神,用冰冷的眼神武装自己:“关你屁事!”(心底却有一丝疑惑扭曲地滋生:她为什么在乎?)
“我想知道。”她的语气平淡无波。
“想知道?”他像是抓住了反击的机会,嘲讽拉满,“可我偏不想告诉你。”(阳光落在他俊美的脸上,却照不进那双阴郁的眼)
“说。”
“呵,”他抱臂,倨傲地扬起下巴,“我在想——你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滚出我的世界。”(心底有个微弱的声音在绝望反驳:不!不是的!)
“我就不走。”她的回答没有任何犹豫。
“你以为你能赖一辈子?”他猛地踏前一步,两人距离近得暧昧,呼吸交错,“舒钰,别太天真。”(海风撩起他额前碎发,露出光洁额头)
“行,那我走。”舒钰作势起身。
(几乎是本能反应!屿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肌肤相触的温热让他如遭电击,又猛地甩开,指尖却残留着那细腻的触感)“你……”他喉结干涩滚动,竟一时失语。
舒钰甩开手,没好气道:“不是让我消失吗?如你的愿!”
(屿默狼狈地收回手,眼神躲闪,强装镇定)“……你去哪?”声音里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
“离开这。”
“离开?”他眉头紧锁,语气硬邦邦,“外面就那么好?”(心底那点恐慌像藤蔓疯长)
“我有地方去。”
“外面?”他冷笑,极力掩饰担忧,“你以为外面是天堂?镶金的?”(刻薄的话脱口而出,只为了掩盖怕她遇险的心焦)
“不劳费心。”
“……随便你!”他别过脸,侧脸线条紧绷,“走了清净!”(可眼角的余光却死死锁着她,等待一个未知的答案)
舒钰静静看了他几秒,忽然改变了主意:“哦,那我偏不走了。”
(屿默彻底愣住,一股莫名的、可耻的安心感掠过,随即被更猛的烦躁取代)“你到底想怎么样?!”(怒火在胸腔燃烧,却找不到出口)
“我不想怎么样。”舒钰走向角落的钢琴,坐下,指尖流泻出一段舒缓却带着一丝孤寂的旋律,“你吵你的,我弹我的。”
“你在逃避!”屿默的声音劈开琴声,怒火中烧,“有本事去面对让你痛苦的人!冲我来!”
琴声戛然而止。舒钰从琴后抬起头,声音轻得像羽:“面对你?然后呢?让你更恨我,还是让我更恨你?”
“我?”屿默扯出一抹邪气的笑,步步逼近,周身弥漫危险气息,“如果你觉得折磨我能让你好过点,我奉陪。”(他试图用进攻掩饰恐慌)
舒钰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话。她起身走向阳台,将他的暴躁和不安留在身后。她需要那片海来平息内心翻涌的、几乎要压制不住的黑暗潮汐。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屿默烦躁地抓乱头发低骂。他走到窗边,目光投向大海,深邃眼眸里是无人能懂的惊涛骇浪。)
(他沉默地跟到阳台,与她保持着一个微妙距离,故作镇定地评价风景,蜷缩的指尖和过快的心跳却出卖了他。)
长时间的沉默后,他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干涩:“你……为什么杀了他们?”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的。
舒钰转过头,海风吹起她的长发,她唇角勾起一个极淡、却让人心悸的弧度:“因为你啊。”
“我?”屿默像是被刺痛,立刻用冷笑武装自己,“你的疯狂,别栽赃给我。”
(她的目光重新投向大海,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从我有记忆起,就只有无休止的打骂。他们把你变成照顾我的奴隶,把你折磨成困在过去的怪物,一个……离不开仇恨也离不开我的废物。”
海风猛烈,屿默的黑发被吹得凌乱,他却死死盯着她,像要将她看穿。
舒钰收回目光,语气冰冷:“人死了,纠结原因没有意义。”
“你说得轻巧!”屿默嗤笑,“那是父母!”
“当他们举起皮带和酒瓶时,就不是了。”舒钰的声音陡然锐利,积压的情绪裂开一道口子。
屿默脸色一白,旧日的痛楚仿佛再次灼烧皮肤。“……那种痛,我当然记得!”
“我知道。”她的回应轻却笃定。
屿默猛地凑近,眼中情绪翻滚如暴风雨:“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
这里安静,适合你“疗伤”。”她刻意加重那两个字。
“疗伤?”他环视四周,冷笑,“是换个更漂亮的笼子吧!”
“门没锁。”舒钰语气平淡,“你想走,随时可以。”
“回去?”他像是听到天大笑话,“回那个地狱?我看起来那么蠢吗?”
“那就留下。安静点。”
屿默眼中怒意一闪,最终化为更深的冷漠:“你倒是嚣张。”(心里却在盘算着毕业后逃离她的计划)
舒钰仿佛看穿他:“想走的话,我可以给你钱,足够你远走高飞。”
“钱?”他轻蔑摇头,“钱能买来什么?”
“至少能买个体面。”舒钰慵懒地躺下,“难道你想睡大街?”
屿默沉默片刻,嘴角扯出嘲讽的弧度:“那也比对着你强。”(心里却清楚自己无处可去)
“市区有套房,你可以去住。”
他立刻警惕冷笑:“突然这么好心?有什么目的?”
“随你怎么想。”
他冷哼一声,背过身去:“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心底却有一丝涟漪悄然荡开)
“需要什么,开口。”舒钰闭上眼。
屿默猛地转身,黑眸锁死她:“你就这么盼着我滚?!”话一出口,竟带出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涩。
“我没盼,”舒钰睁开眼,目光清冷,“是你在盼着摆脱这一切,我只是……帮你一把。”
“帮我?”他嗤笑逼近,距离近得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你说说,”舒钰迎上他的目光,毫不退让,“我在想什么?”
“哼!”他眯起眼,脸上浮现恶意的嘲讽,“你想独占这一切,把我踢出去,不是吗?”他指向这奢华的别墅。
舒钰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语气里带上真实的讥诮:“我名下的房产,你一辈子都数不完。想独享,我何必在这里陪你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