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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墨玉孕生机 ...

  •   回程时怀揣着那枚温润的墨玉牌,漆故纸一路走得心神不宁。

      她一会儿觉得这玩意儿烫手得很,像是个随时会炸的炮仗;一会儿又忍不住偷偷摸两下,感受那奇特的暖意,心里嘀咕:“这玩意真能挡麻烦?怎么看都像是地摊上十文钱两个的便宜货…别是那怪匠人随手拿个东西糊弄我的吧?”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金石匠那副“莫挨老子”的冷淡模样,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东西既已送到”。送什么?那枚诡异出现在她袖子里的金属片?谁送的?什么时候送的?她越想越觉得邪门,后背凉飕飕的,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被人悄默声地安排得明明白白。

      “唉,我就想安安生生卖我的纸…”她哀叹一声,加快了脚步。得赶紧回铺子,那个叫王清的“赔钱货”可别死在她那儿了,那才是真的大麻烦。

      等她鬼鬼祟祟从后门溜回“故纸”铺时,天光已经大亮。铺子里依旧是一片狼藉,但好在静悄悄的,不像有外人来过的样子。她松了口气,蹑手蹑脚地走到王清躺着的地方,蹲下身探了探他的鼻息。“气儿还在”长舒一口气,虽然微弱,但比之前平稳了些。脸上的死灰色也褪去了一点,看来她那床厚被子和金疮药没白费。“算你命大。”漆故纸小声嘀咕,正准备起身去收拾一下乱得看不下去的铺面,眼角余光却瞥见王清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然后,他慢慢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起初是一片茫然的空濛,呆呆地望着屋顶的破洞和横梁,好一会儿,焦距才逐渐凝聚,最后,缓缓地、带着十分的虚弱和三分的惊疑,落在了蹲在他旁边的漆故纸脸上。

      四目相对。

      漆故纸心里咯噔一下。“坏了,醒了?醒了是不是就意味着要开始赖账…啊不是,是要开始讨价还价了?”王清的嘴唇干裂,翕动了几下,发出一点嘶哑的气音:“…水…”漆故纸冷嗤一声“事儿真多。”无奈撇撇嘴,但还是认命地去倒了碗温水过来。她可不想人刚有点起色就又嗝屁了,那她的被子和药才真是打了水漂。认命地扶起王清一点,粗手粗脚把碗沿凑到他嘴边。王清贪婪地小口啜饮着,一碗水下肚,他看起来精神了些许,至少眼睛里的光聚拢了。喝完了水,他靠在漆故纸胡乱给他垫高的破褥子上,又开始用那种带着探究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漆故纸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把碗一放,先发制人:“喂,我说你!你看清楚了啊,是我救了你!你的医药费、我的误工费、精神损失费、还有你砸坏我的窗子、我的瓶子、吓跑我客人的损失…咱们得好好算算!”她掰着手指头,一副精明市侩的模样,努力想把话题带向“赔偿”,安全又合理。王清似乎被她这一连串的“费”砸得有点懵,愣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多…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在下王清…不知姑娘如何称呼?此乃何处?”“我叫漆故纸,这儿是我的纸铺。”漆故纸没好气地说,“你别打岔!先说赔偿的事儿!你看你这弄得…”她指了指满地狼藉。王清脸上露出愧疚之色:“在下一时…一时情急…惊扰姑娘,损坏之物,定当…定当赔偿…”他说得有些吃力,但态度还算诚恳。漆故纸脸色稍霁:“这还差不多。”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

      但她这口气还没松完,王清忽然又挣扎着想要坐直些,眼神灼灼地看着她,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漆姑娘!在下…在下昨夜所言之事…姑娘可还记得?天命之女!柏公子之劫!天下…”“停停停!”漆故纸赶紧打断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记得!什么都没听见!你当时疯疯癫癫的,谁知道你胡吣些什么!我告诉你啊,你可别想赖账,也别想用这些疯话糊弄过去!”她打定主意,坚决不接这茬。什么天命什么祭天,一听就不是她这种小老百姓该掺和的事。保住小命,拿到赔偿,然后把这尊瘟神请走,才是正道。

      王清见她一副油盐不进、只认银钱的模样,脸上露出焦急又无奈的神色:“姑娘!此事千真万确!绝非虚言!在下乃…”“我管你是谁!”漆故纸再次打断,“你就是天王老子,砸了我的东西也得赔!”王清被她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脸色又白了三分。漆故纸有点心虚地递过去一碗水:“慢点喝慢点喝…啧,看你这样儿,估计也掏不出几个大子儿…算了算了,算我倒霉,给你打个折吧…”她嘴上说着打折,心里的小算盘已经噼里啪啦响了起来,琢磨着该怎么把这笔“坏账”尽量减少损失。

      就在漆故纸琢磨着是让王清写欠条还是押个什么值钱物件时,王清缓过气来,忽然压低声音,神色异常严肃地看着她:“漆姑娘,你…你方才是否外出去了西市?”漆故纸心里猛地一跳!他怎么知道?!她明明趁他昏迷时出去的!她脸上不动声色,继续装傻:“西市?去西市干嘛?我这儿乱成这样,还得看着你别死我这儿,哪有空出门?”王清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否认,眼神更加笃定,甚至带上了一丝兴奋的微光:“你去了!你一定去了!你是否见到了一位金石匠?是否…提到了‘灵枢’?”漆故纸的后背瞬间起了一层白毛汗!这家伙…他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他一直醒着?还是他…一个更惊悚的念头冒出来——难道那枚金属片,是他趁乱塞进她袖子里的?!她猛地看向王清,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审视。

      王清见她反应,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激动得又想坐起来,却牵动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但还是坚持说着:“果然…果然是你!天命所示…绝不会错!漆姑娘,那金石匠是否给了你什么东西?一枚玉牌?对不对?”漆故纸下意识地捂紧了胸口放着玉牌的地方,心跳如鼓。这王清到底是什么来路?他怎么对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那诡异的预言,还有这仿佛被无形之手推动的进程…她强作镇定,嘴硬道:“什么玉牌石牌的?没有!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看你是伤到头,还没清醒吧?”

      王清却像是认准了她,眼神灼热,压低声音,语速极快:“姑娘不必瞒我!那玉牌是关键!是‘信物’!它能暂时混淆某些追踪之术,或许…或许能暂保我们一时平安!我们必须…”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铺子外面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极有规律的敲门声!

      咚…咚咚…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力道,清晰地穿透门板,敲在两人的心尖上。刚刚才稍微放松的气氛瞬间凝固!漆故纸和王清的脸色同时变了!王清是瞬间面无人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猛地噤声,连呼吸都屏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漆故纸也是心头一紧,手下意识地又按紧了怀里的玉牌。是谁?北府军去而复返?还是官差搜到了这里?这么快?!敲门声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等待回应。

      然后,那个漆故纸此刻最不想听到的、低沉平稳的嗓音,隔着门板响了起来,听不出丝毫情绪:“店家,开门。北府军办案,需再核查一二。”是那个玄甲校尉!他竟然真的又回来了!

      漆故纸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她猛地看向王清,用眼神传递着“怎么办?!”的恐慌。王清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只会用口型无声地说着:“别…别开…别承认…”废话!这还用你说!漆故纸心里骂了一句,脑子飞速转动。

      不开门?对方是北府军,破个门跟玩儿似的。开门?王清这么大个活人躺在这儿,怎么藏?刚才那些掩盖根本骗不过那校尉的眼睛!怀里的玉牌似乎微微发热。漆故纸猛地想起金石匠的话——“或许能帮你挡掉些不必要的麻烦”。这…算不算“不必要的麻烦”?死马当活马医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先是狠狠瞪了王清一眼,用口型威胁:“装死!敢出声你就完了!”然后飞快地扯过旁边的破褥子,把王清连头带脚囫囵盖住,弄得看起来更像一堆废弃杂物。接着,她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甚至带上一丝恰到好处的不耐烦,朝着门口应道:“来了来了!军爷稍等!这刚收拾了点东西,乱得很…”她一边说着,一边慢吞吞地走过去,心里祈祷那玉牌最好真有点用处,不然今天真要一起玩完。她的手搭上门闩,心脏砰砰直跳。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破牌子,可千万别是忽悠人的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墨玉孕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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