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雄虫重生后只想当雌虫》春风不度我度

24、治疗与暗痕

　　撤离过程比预想的顺利。
　　肖利用单兵通讯器里断断续续的杂音，模拟出更严重的信号干扰，并向单汇报了“遭遇未知生物群、通道部分坍塌、藤确认失踪、安轻伤”的情况。他刻意淡化了陷阱的精密性和那片碎片的异常，只强调环境的危险和生物的难缠。
　　当两虫带着一身尘土、硝烟和淡淡的血腥气，与其他队员在预定汇合点碰头时，单看着他们狼狈的模样和肖身后脸色苍白、步履略显虚浮的比安，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没再多问。在这种地方，减员是常态，能带回大部分队员已属不易。
　　“A组发现少量生物活动痕迹，已清除。B组情况已知晓。藤的失踪......记录在案。”单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拍了拍肖的肩膀，“辛苦了。回去写详细报告。”
　　侦查舰载着沉默的小队，离开了死寂的C-77矿星。舷窗外，那颗灰色的星球渐渐缩小，如同一个布满疤痕的丑陋石球，隐藏着不为虫知的秘密。
　　比安靠在冰冷的舱壁上，闭目假寐。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依旧强烈，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里也一阵阵翻搅。他能感觉到一道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肖那带着复杂衡量意味的目光。
　　他攥紧手心，指尖掐入掌肉，用疼痛维持清醒。暴露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不确定性横亘在眼前。肖的沉默与合作，更像是一场与虎谋皮的交易。他必须尽快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返回基地，例行的消毒、汇报、装备交接。比安尽可能减少存在感，言语简洁地重复着肖主导的“版本”。藤的失踪让营房的气氛有些压抑，但也仅此而已。在这里，悲伤是奢侈品。
　　接下来的几天，比安强迫自己投入日常训练。身体的疲惫和酸痛尚未完全恢复，精神力的损耗更需要时间弥补。他在重力室内挥汗如雨，在射击场一次次扣动扳机，在格斗对抗中咬牙坚持。动作比以往更显笨拙，力量短板暴露无遗，引来山毫不客气的嘲讽。
　　“啧，弱虫，去一趟矿星就软成这样？看来藤没了，下一个就是你咯？”
　　比安充耳不闻，只是默默爬起，再次摆出格斗架势。他的紫眸在隐形眼镜后沉淀着冷光，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何用最微小的动作规避攻击，如何调动仅存的精神力精准预判。他不能倒下，至少，在证明自己之前不能。
　　肖偶尔会在一旁观看，沉默得像一尊雕像。他的目光不再带有最初的纯粹轻视，也没有流露出知晓秘密后的异样，更像是在评估一件工具的性能。只有在比安因精神力不稳，动作出现细微迟滞时，他的眼神才会微微闪动。
　　休整日，终于在一片压抑的训练日常后到来。
　　比安早早醒来，营房里大多虫还在沉睡，鼾声四起。他悄无声息地洗漱，换上干净的便服，将信息素抑制贴检查再三，确认无误。指尖拂过贴身暗袋里那片深蓝色的诡异碎片，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
　　肖的动作更早。天光未亮，他就已等在营房外不远处的阴影里，依旧是一身不起眼的深色便装，气息冷冽。
　　“走。”看到比安出来，他只吐出一个字，转身便走。
　　比安快步跟上。两虫沉默地穿过基地晨起的薄雾，避开主干道，再次踏入那片荒芜的警戒区。这一次，路线与前往黑市时不同，更加偏僻，朝着基地外围一片低矮拥挤的临时居住区走去。
　　这里的建筑大多是用废弃的舰船板材和回收材料拼凑而成，歪歪扭扭，勉强遮风挡雨。空气中弥漫着贫瘠的气息，混合着劣质燃料和营养不良的味道。偶尔有面黄肌瘦的雌虫幼崽跑过，好奇地打量着这两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军雌”。
　　肖在一间尤其破旧的板房前停下。房门是用扭曲的金属板钉成的，缝隙里塞着脏污的隔热棉。他没有敲门，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老旧的物理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正要打开门时，比安拉住了肖的手，他抬起头，看向肖，眼神严肃，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他们两虫能听见：“我需要触碰他的额头进行精神梳理。但你知道，精神力是雄虫独有的特征，直接接触，他即使意识不清，也能模糊感知到来源。我不希望有第二只虫知道我的真实情况。”
　　肖的眼神剧烈地闪烁了一下，他立刻明白了比安的顾虑。一旦原知道是雄虫亲自治疗，哪怕不知道具体身份，这个消息也如同一颗定时炸弹。
　　比安继续提出要求：“找个东西，遮住他的眼睛。不要让他看见我。并且，你不能告诉他我是你的队友。你需要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會有一位‘雄虫阁下’愿意为他进行精神梳理，却又不能见他。”这个要求近乎苛刻，充满了不信任，但也合情合理。肖的拳头无声地攥紧，指节泛白。他厌恶这种被拿捏的感觉，更厌恶需要对原撒谎。但看着弟弟苍白痛苦的脸，他别无选择。
　　沉默在压抑的房间里蔓延。几秒后，肖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吱呀------”
　　门被推开，一股浓烈的药味和病气扑面而来。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些许惨白的天光。
　　“哥？”一个虚弱的声音从房间角落传来。
　　比安躲在门外，适应了一下光线，看清了说话者。那是一只极其瘦弱的年轻雌虫，蜷缩在一张铺着旧毯子的简易床铺上。他的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嘴唇缺乏血色，深褐色的头发干枯无光。最让虫心惊的是他那双眼睛，原本应有的光彩被一种长期的病痛和疲惫磨蚀得黯淡，只有在看到肖时，才会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这就是原。肖拼尽一切也要保护的弟弟。
　　“嗯。”肖应了一声，反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他的动作明显放缓，声音也比平时柔和了些许，“感觉怎么样？”
　　“老样子......”原轻轻咳嗽了几声，声音细弱。
　　肖走到床边，拿起一条干净的布带，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原，听我说。我找到了一位……阁下。一位好心的阁下，他愿意帮你进行精神梳理。”
　　原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肖，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阁……阁下？雄虫阁下？哥，你……你怎么会……”
　　“别问那么多。”肖打断他，语气依旧平稳，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这位阁下身份特殊，他……不愿暴露，也不想被看到。这是他愿意出手帮忙的条件之一。”他晃了晃手中的布带，“需要蒙住你的眼睛。可以吗？”
　　原的脸上交织着震惊、狂喜和一丝惶恐。雄虫阁下！对他这样的平民雌虫来说，那是云端之上的存在，是连仰望都奢侈的存在。哥哥竟然能请动一位阁下为他治疗？他连忙点头，声音哽咽：“可、可以！当然可以！谢谢哥……谢谢那位阁下……”
　　肖动作轻柔地用布带仔细蒙住了原的双眼，确保完全遮蔽了视线。然后，他转向比安，眼神复杂，压低声音：“可以了。”
　　比安从门外进来，反手将门锁上，然后走上前，对肖微微颔首，看向床上因为紧张和期待而身体微微发抖的原。他深吸一口气，收敛所有外放的情绪，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原冰凉的额头上。他闭上眼，极其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细若游丝的精神力，如同最轻柔的触须，缓缓探入原的精神识海。
　　一片混乱与荒芜。
　　比安“看”到了破碎的记忆片段，扭曲的色彩，以及如同蛛网般遍布、不断干扰着正常精神波动的黑色裂痕。这些裂痕深处，残留着某种霸道而恶意的精神力印记，虽然微弱，却如同毒藤的根须，持续汲取着原的生命力，扭曲着他的信息素。这绝非自然病变，更像是......某种恶意的精神攻击或实验留下的后遗症。他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控制着那缕精神力，避开那些危险的黑色裂痕，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开始梳理那些紊乱的能量流。这个过程需要极致的耐心和控制力，稍有不慎，就可能刺激到那些黑色裂痕，给原造成更大的伤害。
　　时间一点点过去。
　　比安的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微微发白。精神力的大量消耗让他刚刚恢复一些的状态再次滑向危险的边缘。但他没有停下，紫眸在眼帘下紧闭，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片残破的精神世界。
　　肖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看不到精神层面的交锋，只能看到比安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和原逐渐平缓下来的呼吸。原脸上那种长期被痛苦折磨的紧绷感，似乎真的......松弛了一些。甚至，他那灰白的脸颊，隐约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蒙着眼睛的原，嘴唇微微动着，无声地表达着感激和顺从。
　　不知过了多久，比安缓缓收回手指，睁开眼，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他身体晃了一下，险些从凳子上栽倒。
　　一只大手及时扶住了他的肩膀。是肖。
　　“怎么样？”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紧绷。
　　比安借着他的力道稳住身体，深吸了几口气，才哑声道：“比预想的......麻烦。他的精神识海有旧伤，很深，而且......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里面有东西在持续破坏。”
　　肖的瞳孔猛地一缩，攥着比安肩膀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什么东西？”
　　“不清楚。一种......残留的精神印记，很恶毒。”比安看向肖，目光凝重，“常规药物只能压制表象，无法根除。想要治好他，必须清除掉那个印记，并修复精神识海的损伤。这需要时间，和......更强大的精神力支撑。”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次只是初步梳理，稳定了他一部分紊乱的信息素。效果你应该能看到。”
　　肖的目光转向床上的原。年轻的雌虫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去，呼吸均匀绵长，脸上那丝痛苦的神色淡去了不少，甚至嘴角带着一丝近乎安详的弧度。这是多年来，肖第一次见到原睡得如此安稳。
　　希望，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不虚。
　　肖缓缓松开了握着比安肩膀的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那里面翻涌着震惊、疑虑，以及一丝被这微光灼痛后的无措。
　　“需要多久？”他问，声音干涩。
　　“不确定。取决于他自身的恢复能力，以及我......”比安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取决于他的精神力能恢复到什么程度，以及他们这场交易能维持多久。
　　肖沉默了片刻，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枚成色不错的能量晶核，塞到比安手里：“这个。对你的‘消耗’有帮助。”
　　比安没有推辞，接过晶核。这些高纯度能量晶核确实能加速精神力的恢复，在军队里也是硬通货。“谢谢。”
　　“下次休整日。”肖看着他，语气是不容置疑的约定，“我会准备好。”
　　比安点点头，将晶核收好。他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我该回去了。” 转身离开了这间板房。
　　重新呼吸到外面带着沙尘的空气，比安才感觉胸口的沉闷缓解了些。他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破门，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后。
　　治疗初见成效，他与肖之间那根脆弱的利益纽带，似乎暂时加固了。但原识海中的那道诡异印记，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那绝非寻常手段。这边缘星域，隐藏的秘密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摸了摸口袋里那几枚微烫的能量晶核，感受着其中蕴含的精纯能量，不再停留，快步朝着基地方向走去。他需要尽快恢复力量。
　　接下来的日子，比安将大部分休息时间都在休息及冥想恢复上。效果显著，精神力的恢复速度远超预期，甚至隐隐有了一丝精进。在日常训练中，他开始尝试更精细地运用精神力辅助，不再仅仅是预判和感知，而是细微地调整肌肉发力，优化动作轨迹。
　　格斗训练场上。
　　“嘿，弱虫，看拳！”山狞笑着，一记重拳带着风声砸向比安面门。
　　比安眼神专注，精神力瞬间勾勒出山拳头轨迹的细微变化和力量分布。他没有硬接，而是脚下看似踉跄地一滑，身体以毫厘之差侧身避过，同时手肘如同未卜先知般，精准地顶向山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肋下空档。
　　“呃！”山闷哼一声，攻势一滞，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这小子的躲避，怎么越来越邪门了？
　　比安趁机拉开距离，呼吸微促。刚才那一下，看似惊险，实则在他的计算之内。对精神力的运用越发熟练，让他能在极限状态下做出更有效的反应。
　　“妈的，运气真好！”山甩了甩胳膊，再次扑上。
　　一旁的莫推了推眼镜，眼神里若有所思。一次是运气，两次三次......这个安，似乎在学习，并且在以一种惊虫的速度适应和成长。他的动作依旧缺乏力量感，但那份精准和时机把握，越来越让虫无法轻视。
　　肖站在训练场边缘，沉默地看着。他的目光大多数时间落在比安身上，观察着他细微的变化。当比安再次用那种看似狼狈实则高效的方式化解山的攻击时，肖的眼底掠过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认同与钦佩。
　　训练结束，比安拖着疲惫却带着一丝兴奋的身体去冲洗。精神力与体能的协同训练初见成效，这让他看到了真正变强的可能。不再仅仅依靠伪装和侥幸，而是实打实地提升这具身体的战斗力。
　　就在他擦着头发走回营房的路上，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叫住了他。
　　“哟，这不是我们队里的小美虫儿吗？”
　　比安脚步一顿，回头。是基地里另一个小队的队员，一只以作风散漫、喜欢骚扰长相清秀新兵出名的雌虫，名叫杰。
　　杰抱着手臂，斜倚在通道壁上，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比安被水汽浸润后更显白皙的脖颈和脸上逡巡：“听说你们小队上次任务差点折在外面？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没吓坏吧？要不要哥哥安慰安慰你？”
　　比安眉头蹙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他不想惹麻烦，尤其在这种时候。
　　“不劳费心。”他冷淡地回了一句，转身欲走。
　　“别这么冷淡嘛。”杰快走几步，拦住他的去路，伸手就想来搭比安的肩膀，“哥哥那儿有好东西，保证让你......”
　　他的手尚未碰到比安，手腕就被一只更有力的手死死攥住。
　　杰疼得倒吸一口冷气，扭头怒视：“谁他妈......肖、肖哥？”
　　肖不知何时出现在旁边，脸色冰冷，攥着杰手腕的手指如同铁钳。
　　“滚。”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虫胆寒的戾气。
　　杰脸色一白，显然对肖极为忌惮，连忙赔笑：“肖、肖哥，误会，我就是跟安开个玩笑......”
　　“我再说一次，”肖打断他，眼神如同看着一件垃圾，“滚。”
　　杰吓得一个哆嗦，用力抽回手，连滚爬爬地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通道里只剩下比安和肖。
　　比安看着肖冷硬的侧脸，低声道：“谢谢。”
　　肖松开攥紧的拳头，目光扫过比安略显凌乱的衣领和微微泛红的脸颊（被水汽蒸的），眼神复杂难辨。
　　“下次遇到这种垃圾，直接动手。”肖的声音依旧冷硬，“打不过，叫我。”
　　说完，他不再看比安，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挺拔而孤冷。
　　比安站在原地，看着肖消失的方向，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肖对他的维护，似乎已经超出了纯粹“交易伙伴”的范畴。是因为自己对他弟弟的治疗初见成效？
　　他摇了摇头，甩开这些纷乱的思绪。无论原因如何，目前看来，这并非坏事。
　　他转身走向营房，没有注意到，在通道的另一端拐角，山和莫正站在那里，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山摸着下巴，咂咂嘴：“啧，肖哥对那弱虫......有点不太一样啊？上次黑市回来也是，今天也是。”
　　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闪了闪：“安虽然体能差，但脑子活，学东西快，运气也好得邪门。肖哥......或许只是看重这点？”
　　“看重？”山嗤笑一声，“我看没那么简单。你什么时候见肖哥管过这种闲事？”
　　莫沉默了一下，没有反驳。肖对安的特别，确实有些不同寻常。
　　而这细微的变化，并未逃过一直关注着第七巡逻队第三混合小队的另一双眼睛。
　　基地情报分析室内，亚·霍克中校翘着腿，看着光屏上刚刚传输回来的加密报告，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报告来自他在第四军团的“老朋友”，里面提到了第七巡逻队第三混合小队近期的几次任务，尤其强调了C-77矿星任务中，一名叫“安”的新兵虽然体能评价极低，但反应、学习速度以及在遭遇战中的“运气”都异常突出。报告末尾，附上了一张远距离略显模糊的侧面照片。
　　照片上的雌虫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清瘦的下颌线和一缕颜色沉闷的棕色头发。
　　亚放大照片，指尖在那截过于白皙纤细的脖颈上点了点，虽然上面贴着仿真的雌虫虫纹贴。
　　“反应快，学习能力强，运气好，长得还......这么不合群地漂亮？”亚低声自语，红发下的眼眸闪烁着猎手般的光芒，“图啊图，你要找的那只小蝴蝶，会不会真的......落在了这片灰烬里呢？”
　　他关掉报告，调出星图，目光落在第四军团驻防的“灰烬”星带。
　　“看来，是时候找个借口，去那边‘视察’一下了。”他端起旁边的酒杯，一饮而尽，笑容愈发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