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月岛以后》不狗

18、18.

　　北里悠花即便在日向小姐面前也一直表现得毫无攻击性。

　　她可以扮演一个听话的女高中生，对事务所和经纪人的指令言听计从，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
　　她也当然知道日向小姐早就看穿了她的小白花套路，可又有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呢？

　　日向小姐见状不再多言，拿起身边的包就起身离开。

　　毕竟还没到需要撕破脸皮的地步。
　　现阶段事务所需要北里悠花带来的人气、北里悠花也需要在圈子里站稳脚跟。

　　夜色浸染整座城市。
　　北里悠花呆坐在咖啡店里，看着面前的杯子里的冰块渐渐化完。无糖苏打水实在很难喝，碳酸气泡挤压她的喉咙，让她说不出一句话来。

　　心情有些烦闷、连舌尖都在发苦。
　　北里悠花急需一些快碳填满自己的胃和不愿继续思考的大脑，最好晕碳之后能睡一个香甜的觉——可她连吃这些的权力都没有。
　　拿起玻璃杯，北里悠花将苏打水一饮而尽。她能感觉到连肚子里都在冒泡翻腾，又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无所谓，没人站在她这一边也可以。
　　她会自己处理好一切。

　　口袋里放着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北里悠花麻木地掏出手机，看着屏幕里发来的信息。

　　月岛老师：
　　「明天中午临时加训，补习取消一次。」

　　所以说月岛萤好讨厌啊，老是在自己最需要人陪的时候突然出现。明明刚才做了那么多的心理建设，明明已经决定要做一个坚强的人了，明明一个人也没关系的。

　　好讨厌他。
　　也好喜欢他。
　　有一点想哭。

　　Yuuka：
　　「好哦。」
　　「你在干嘛呀，我现在好饿呀，好想吃大餐T.T」

　　月岛老师：
　　「刚洗完澡。」
　　「在给你发消息。」

　　北里悠花想，月岛萤真是一个坏人。
　　隔着屏幕也能让她那么心动。

　　她知道月岛萤只是如实回复了消息，或许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发出的话有多暧昧、因为对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直男。可她还是忍不住觉得心软，觉得有在被人好好关心着、注视着。
　　想要更贪婪一点，如果时间能快进到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就好了，一定会比现在的心情还要幸福。

　　打了一行字又按了删除，如是重复了好多遍。
　　而北里悠花现在的心情只有一个，是我好想见你。

　　就算每天都在见面、每天都在聊天，可是在最失落的时候还是想见他。
　　于是对话框里删删减减，只发出去一句。

　　Yuuka：
　　「我很想你。」

　　我很想你。
　　我知道有些突兀，但还是想把这份心情传达给你。

　　月岛老师：
　　「嗯。」

　　北里悠花像是得到了某种应允，又发出一句。
　　Yuuka：
　　「可以和你打电话吗？」

　　她依旧扮演了任性的小孩，在没有得到月岛萤的答复之前就拨通了他的电话。她不想看到拒绝的回复，也敢肯定月岛萤一定会接她的电话。

　　嘟——嘟——嘟——
　　十秒、二十秒……
　　果不其然，月岛萤在经过漫长的纠结之后还是接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
　　北里悠花有一种奇妙的感觉，是跟线上聊天不一样的、因为听到声音而更加满足。明明感觉近在咫尺，却又不可触碰。

　　她的喉咙有些干涩，率先打破沉默：“晚上好呀，月岛君。”

　　“嗯。”
　　他的话还是只有一个语气词。

　　北里悠花有些语无伦次，她很少这样：“其实也没什么啦，就是突然想听一下你的声音。我现在肚子好饿呀，可是却不能大吃大喝，晚上就喝了一杯难喝的苏打水，你敢信吗还是无糖的！还有今天有一些冷欸，感觉都不像快到夏天的样子……”

　　她说得前言不搭后语，都是一些琐碎的话。想到什么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而月岛萤也在电话的另一头默默听着。直到北里悠花终于把想说的全都说完、口干舌燥再也讲不出一句话时，他开口问她：

　　“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很普通的一句话。
　　普通到在日常生活里随处可见，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收到这样的关心。
　　可北里悠花很少收到——她总是把自己伪装得太无坚不摧。在朋友面前她是顺风顺水的女艺人，到现在也没有百分百坦露过真心；在北里女士面前她假装是个成熟的大人，为了不让她担心将所有脆弱都藏在肚子里；在同事面前更不用提，她一直戴着一张虚伪的艺人面具。

　　不知不觉她就把自己活成了一座孤岛，就算周围开满了鲜花、也还是无人问津。她的想法总憋在心里，从不吐露半分。
　　但是遇到月岛萤之后，北里悠花又逐渐变成了话痨。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话怎么可以那么多，就像是要把前几年没人可以倾听的话都跟月岛萤说完。其实她不是一个爱分享日常的人，其实她也只是想要一个人能够理解她。

　　但月岛萤却能注意到她的不对劲。

　　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北里悠花没理由地感到很委屈。
　　大脑都在发涨、眼睛通红。

　　真是太没出息太丢脸了。
　　所以只要抓住月岛萤就好了——这个人就是她的最佳选择。即便用些心机也不要紧，即便眼泪不全是因为喜欢也无妨，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在她身边。

　　只要能在此时打动月岛萤就行。

　　于是北里悠花声音里带着哭腔，眼泪恰到好处地流下脸颊。

　　“……我可以来找你吗？我好想见你呀。”

　　月岛萤没有回复她。
　　北里悠花听着他的呼吸声，又接着说：“对不起，我知道我打扰你了。我只是实在不知道除了你以外，能去找谁了。”

　　她哽咽着说出这一番话，着实有点惺惺作态了。
　　但北里悠花唯独在这一件事上很有信心，那就是月岛萤绝对会答应。

　　如她所料。

　　她听见电话里的月岛萤叹了一口气，然后问她：

　　“你在哪里？我来找你。”

　　北里悠花知道自己赌赢了。

　　*

　　他们约定在一家距离适中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见面。
　　北里悠花率先到达，她没忍住食物的诱惑给自己点了三串近乎于零卡的魔芋丝，漂浮在热腾腾的关东煮汤汁上、总算能填饱一些肚子。手里关东煮纸杯很温暖，即便在开着冷空调的室内也给人一种回到冬天的感觉。

　　当便利店机械的门铃音乐响起时，她就是知道月岛萤来了。抬头看见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脖子上挂着索尼耳机，整个人都十分清爽，显然刚刚才洗完澡。
　　似乎是早就注意到了店里的北里悠花，他直接走来并坐到了她身旁的空位上。

　　顿时、莫大的委屈从北里悠花的心中涌出。
　　她觉得现在自己的样子一定丑得不行，但鼻腔好酸涩、大脑好疲惫、心情好糟糕，所以才在看到月岛萤那的一刹那就忍不住开始掉眼泪。

　　“月岛君……”

　　她嘴里的话含糊不清、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衣服上。
　　月岛萤看着北里悠花的样子，并没有询问什么，只是默默拿出口袋里的纸巾、擦掉她眼角的泪水：

　　“你是笨蛋吗？”

　　他说完这句话后，北里悠花哭得更凶了。

　　现在的北里悠花离她想象中希望塑造的、楚楚可怜的模样相差甚远。她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也忘记了人类生存于这个世界上、就需要被爱。
　　保持了一天的妆已经花得不成样子，好在她今天的眼妆不浓、就算花了看上去也不像一只大熊猫。

　　哭着哭着又开始要注意形象管理了，偏偏随身带的化妆镜忘在了家里。她对着便利店的玻璃试图看清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也只是徒劳。

　　所以她只能顶着红肿的双眼和满脸的泪痕，抬头问月岛萤：“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月岛萤也没想到有人能难过成这样了、还要在意自己好不好看。他看着北里悠花这副样子有点想笑，故意逗她：“没错，是不好看。”

　　“如果你再继续哭，明天的眼睛就会比教导主任还小、脸会和相扑选手一样肿。”

　　北里悠花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她没想到月岛萤非但没安慰她还直接说她不好看！这下眼泪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哗啦啦地流下来。
　　月岛萤也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起了反效果，一向最注重外表的北里悠花哪能听这些话。她哭泣的动静实在太大，连便利店店员都向月岛萤投来斥责的目光、能在深夜弄哭漂亮女孩的男人肯定不是个东西。

　　这下他只能老实闭上了嘴巴。
　　最后一张纸巾也被用完，北里悠花还在拽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月岛萤都不好起身去买新的餐巾纸，只好无奈地用自己干净的衣服给她擦眼泪。

　　他安慰人的技巧很不成熟。
　　好半天，才挤出来一句干巴巴的：“别哭了。”

　　北里悠花总算是发泄完一点情绪。
　　今晚的样子过于失控，就算一切都是自己的安排也有些不好意思。她终于止住了眼泪，说出的话还带着些抱怨：“月岛君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

　　现在的月岛萤很听话：“嗯。”

　　“所以我讨厌你。”
　　“哦。”

　　月岛萤见北里悠花有力气和他胡搅蛮缠了，就知道她好得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朝柜台走去，买了一包纸巾回来给她。身上衣服的下摆全是北里悠花的眼泪，北里悠花看着莫名有些感动。

　　“谢谢你月岛君。”她拿着纸巾说。

　　月岛萤知道她是在真的道谢，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了，回去吧。”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