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月岛以后》不狗

17、17.

　　“不要分神。”
　　“看象限，这里又写错符号了。”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根号下会出现负数吗？”

　　月岛萤从来没有觉得自己那么有耐心过。
　　这一周每天中午都在给北里悠花恶补数学，进度终于艰难地朝前迈进了一小步。晚上回家还要充当免费家庭教师，聊天框内全是她甩来的不会解的题目。
　　好在北里悠花不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否则他也要跟着崩溃了。

　　偶尔夜深人静之时，月岛萤在发过去解题思路后会躺在床上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北里悠花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而这个大麻烦已经缠着他很久了、甚至有越绑越紧的趋势。他的午休时光明明可以悠闲度过，现在却要为一个和他毫不相关的人费心费神。

　　好比现在。

　　“北里悠花，不要在书上乱涂乱画！”

　　看着草稿纸上又一个月岛萤版小丸子诞生，他终于忍无可忍直接叫了对方的姓名。
　　北里悠花正在用荧光笔上色的手一顿，不情愿地“哦”了一声。她又花了五秒钟反应，随后皱起了眉双手叉腰地开始抱怨他：

　　“月岛萤，不许对我那么凶！”

　　她的语气非常理直气壮，以至于月岛萤都有一瞬间怀疑真的是自己太凶了。
　　而他能感知到，这十几年来亲手构筑的世界观正在一点点崩塌。他规律的日常在被北里悠花打破，他的底线也一步步被让出。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可他束手无策。

　　“不要无理取闹。”
　　月岛萤将笔塞回到她手里。

　　北里悠花笑嘻嘻地接过笔，问他：“月岛君是不是觉得我很麻烦？”

　　月岛萤看着她，表情明显就是“你也知道？”。

　　但她自顾自地又说下去：“可我就是很麻烦，而且每天都这么麻烦。”

　　她今天将头发盘成了一个丸子，只有耳边几缕碎发垂下。北里悠花实在太过自私，从心里已经将月岛萤认定为她的所有物，并且毫不关心对方的想法如何。
　　她可以热烈地将喜欢说出口、表现得全天下我只认定你一个人。但这样的好感不过流于形式，马上就会消散。

　　月岛萤是最清楚的。

　　“欸对了，下周末是不是IH的预选赛决赛？”北里悠花的思维十分跳脱。
　　月岛萤挑了挑眉：“是，你要来？”

　　她摇了摇头，心想我才不来呢就是找个话题随便问问：“我有工作哦，而且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哒~一定能轻松拿下比赛！”

　　“每场比赛都不轻松。”
　　“这样哦。”

　　北里悠花没有再问下去。
　　在她眼里所有球类运动都一样，全都是一堆人抢一颗球。比起这些，还是充满香味和不同颜色的化妆品更讨人喜欢。

　　又解出一题。
　　她伸了个懒腰，趁着月岛萤检查她解题过程的时候刷了会儿手机。

　　月岛萤真的长得很帅。
　　北里悠花觉得要是他肯放下那清高的身段，也一定能成为卖座的艺人。他并非那种浓颜系的长相，但身上的气质过于吸引人。恰巧介于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间的时间点，连说话时滚动的喉结都充满性感。

　　于是她点开相机，将手机镜头对准月岛萤。

　　“咔擦。”

　　是一张完美的女友视角照片。照片中的月岛萤赫然是在图书馆约会时检查女友作业的学神形象，只留下一张冷漠的侧脸。

　　听到拍照声音，月岛萤抬眼看她、面无表情：“删掉。”

　　“不要，而且我才是艺人好吗！不会发出去的。”

　　“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权。”

　　北里悠花懒得听月岛萤的反对意见，干脆调到了前置模式、然后举起手机对准他们两个人。月岛萤能看到屏幕里的北里悠花笑颜灿烂，还比了个傻乎乎的剪刀手。而他的脸在她后面，显得有些过于严肃。

　　“你都不笑一下。”
　　“太蠢了，而且现在是学习时间。”

　　“那我刚刚做对了吗？”
　　“……做对了。”

　　“那你都不夸我聪明。”

　　说话间北里悠花已经按下拍摄键。
　　大概是被她的厚脸皮所打败，合照里的月岛萤表情也竟有一丝柔和。

　　“我把照片发你哦~”
　　北里悠花放大看了看自己完美的脸蛋、满意地点点头，随后打开LINE直接发送给了月岛萤。

　　*

　　月岛萤今天训练完，发现北里悠花更新了IG。

　　最近她有些忙碌，无论是视频还是照片的上传频率都低了许多。社交媒体上的北里悠花跟他眼中的北里悠花完全不同，过着五光十色的高精力生活。每一张照片都精心找了角度，自拍也被控制在斜上方45度角、据她所说这样最显瘦。

　　月岛萤平时不怎么用IG，还是被北里悠花逼着点上了关注。奇怪的是她明明已经有了十五万粉丝，却还是在看到他点击关注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推荐关注的账户会冒出来黄濑凉太的头像，某天他看着有些碍眼于是选择了拉黑。

　　今天北里悠花更新的是一组日常。

　　kitasatoyuuka：
　　「已经快到夏天啦（太阳）最近都有在好好学习中，更新一些生活照~」

　　当然、放在首图的还是她精修过的自拍。月岛萤记不清是上周几了，那天她戴着这副阿拉蕾眼镜。
　　往后翻是几张她在周末工作时拍的花絮照片，各种拍摄机器中间、她朝镜头微微前倾了身子、双手提起裙摆，看样子是在展示品牌的新品服装。

　　唯独有一张照片格格不入。

　　照片的背景正是这几天过于熟悉的图书馆，桌面上散落着北里悠花的学习用品。数学课本被摊开，而最角落的地方、露出了月岛萤的手腕。
　　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但月岛萤认为这是北里悠花故意放上去的。

　　鬼使神差一般，他点下了一个喜欢。
　　北里悠花不会注意到。

　　*

　　KANSAI COLLECTION的时间在期末考试后的第二个周末。
　　北里悠花被高压的学习和生活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对她来说每天午休的补习也算是放松心情了。

　　这个行业从来不缺年轻貌美的人，更新换代的速度太快、她随时都有被淘汰的风险。北里悠花深知，她根本没有什么自满的资本。

　　残酷的事务所从不考虑模特们的死活，倒不如说、有争议才有看点。

　　于是今天放学，日向小姐约她在北里悠花家楼下的咖啡店里见面。
　　北里悠花预感到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毕竟日向小姐还专门从东京赶来、说这是考虑艺人心情的人性化举措，听到这话时北里悠花差点没笑出来。

　　时间接近晚上八点，咖啡馆基本没什么人。日向小姐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职业套装，面前的桌上还放了一杯给她点的无糖苏打水。
　　她涂着豆沙色的嘴唇轻轻开合，就对北里悠花无情地宣布了一个消息：

　　“悠花，最近我手下新签了一个模特。之后我会带你们三个人，资源平等、这点你不用担心，我会保证你们该有的曝光度。”

　　——日向小姐手下又新签了一个新人模特。
　　——名字叫夏川西奈。

　　同样是高中女生、年纪比北里悠花小一岁。跟她的名字一样，长相是无可挑剔的娃娃脸，笑起来会露出两个梨涡、像一颗饱满的水果。
　　就读于东京知名的私立贵族高中冰帝学园，听说那里的学生都是名门之后、前几年迹部财阀注资之后知名度更是在海外范围内直线扩大。
　　人设完全是动漫女主角，还是能立马加入akb的那种。

　　北里悠花看着日向小姐递来的新人资料，连指尖都在发冷。

　　“当然、我也理解你会有情绪。但是在这个圈子，竞争就是必须的。”

　　她平静地注视着北里悠花的眼睛，看上去就像在观察一件明码标价的商品。
　　北里悠花早就知道日向小姐的处事方式，所以她不奇怪自己被这样对待。她有些愤怒、但她没有资格感到愤怒。

　　北里悠花强撑着微笑，表现得乖巧懂事。
　　她将资料放到桌上：“我听事务所的安排。”

　　日向小姐点了点头，带了北里悠花那么多年、她当然看得出北里悠花此时是在强颜欢笑。
　　而她依旧不认为这是件什么大事。一个被工作缠身的成年职场女性也没有太多闲暇去顾及高中生的感受，谁能给事务所产生效益、她就会选择谁。

　　北里悠花这些年的成绩很不错。
　　高中生选美冠军、又成了知名jk杂志的模特、IG和YouTube都经营得像模像样，可以说是同年龄段里表现最优异的艺人。

　　只是……
　　日向小姐喝了一口冰拿铁，看着面前那张稚嫩的面孔。

　　光靠美丽是走不远的。

　　北里悠花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武器，她确实野心勃勃、可事务所也不能把所有赌注全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
　　更何况，她还是一颗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一想到北里悠花家里的那些破事日向小姐就忍不住头疼，比起未来紧急找公关公司压制舆情，还不如早早就做好两手准备。

　　如此一来、就算北里悠花真的被曝出是妈妈桑的女儿，还有替代品能随时补上空缺。
　　现在事务所给北里悠花打造的人设实在过于完美无缺了，大众都喜欢她的外壳、却不知道内里也只是一个空心假人罢了。

　　日向小姐继续宣布：“下个月KANSAI COLLECTION的走秀，主办方需要你走两轮。一轮是和黄濑一起，主题是校园情侣。你们合作过很多次，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

　　“第二轮是和西奈一起，品牌会借给你们衣服。”

　　和新签的夏川西奈一起吗？
　　还要一起穿着品牌赞助的服装走秀，这个资源明明之前是她一个人的。

　　资源平等？
　　北里悠花在心中冷笑，明明一开始就是不公平的。

　　她从来都是被通知的那一方，事务所哪里给过她选择权。现在之所以签约新人，估计也是做好了随时抛弃她的准备吧。
　　那又有什么关系，她不会成为自怨自艾的可怜虫，只能摇着尾巴乞求一点工作。

　　北里悠花并不讨厌这位夏川西奈，对方也只是个被事务所玩弄于掌心的高中女生罢了。
　　命运所有的馈赠早已明码标价，美貌也好、名利也好，获得了就要有所付出。

　　“我知道了日向小姐。”

　　“我会好好准备的，一定不让你们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