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甩了月岛以后》不狗

13、13.

　　跟所有校园漫画所描绘的一样，学园祭这天是个晴好的天气。

　　阳光透过乔木的罅隙、温和而不刺眼。高悬的天际之上，航迹云拖着长长的尾巴、仿若人造的定格流星。乌野的学生们手拿花花绿绿的宣传单，穿着各色的班服，站在校门口的甬道上招揽人气。一时间校园里有些吵吵嚷嚷，也不乏外校学生与家长亲朋的身影。
　　任谁看了都想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黄濑凉太也是其中一员。
　　灰色的海常制服的确有些过于显眼，加上模特优越的身高，使得他在一众高中男生中鹤立鸡群。
　　他最近来仙台的频率过高，每次笠松前辈约他打球问他在哪时总能得到一句“欸！？那天我要去仙台欸”的欠扁答复，然后在电话里被臭骂一顿。

　　但黄濑凉太野心勃勃、且目标明确。
　　他拿着一叠女生递来的宣传单，然后径直走向了礼堂、也是所有舞台剧表演的地方。

　　北里悠花的表演还未开始，她正在后台做最后的准备。
　　第一幕的衣服比较朴素，还是玛蒂尔德未参加舞会时的常服。朴素的长裙加上盘发，是最普通公务员家庭的主妇。却整天喜欢对着镜子自怨自艾，幻想自己能成为真正的贵妇人。

　　也就是这时她收到了黄濑凉太的LINE。

　　KiseRyota☆：
　　「小悠花☆~我已经坐在台下啦，来看表演的人真的好多T~T好期待小悠花的表演~」

　　她没有选择回复，到时候说自己忙着准备没有时间回就好了。

　　北里悠花并不奇怪黄濑凉太会来，因为对方早在十天前便已经在手机上和她预告。
　　从他出现的那一刻起人群就产生了骚动，星野杏和村上由奈更是用揶揄的表情不断向她使眼色。
　　还有什么能比异校男友特地从神奈川跑到仙台来看女友学园祭演出更令高中生心动的了吗？没有！

　　北里悠花对着好友们一脸无奈：“真的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次真的不是！

　　要知道卖cp卖过头了必将遭受反噬，北里悠花可不希望自己哪天被炎上网暴。

　　“我们都懂的啦。”星野杏捂嘴笑，“你和黄濑君肯定是迫于事务所的压力不好公开，但没事，我和由奈支持你们！美男美女才是校园情侣的标配。”

　　“没错，在我们面前不用不好意思。”村上由奈接着补充。

　　“？”北里悠花此时也想学月岛萤扣一个问号，可惜表演的时间已经到了。

　　*

　　本次学园祭持两天，在周六周日进行。
　　而北里悠花班级的改编版《项链》每天会分别在上午和下午上演两场。

　　开幕首秀总是令人紧张的，北里悠花站在厚重的红色幕布前、深吸了一口气。随着旁白声音缓缓出现，演出的幕布也被拉开、她提着裙摆走到舞台中间。
　　聚光灯被打在北里悠花一个人的身上，周围漆黑一片，此时她就是全场的焦点。

　　莫泊桑在小说原文里这般描写：
　　“她没有漂亮的衣裳，没有珠宝首饰，什么也没有。而她爱的偏偏就是这些；她觉得自己就是为此而生的。她多么希望能够讨男人们的欢心，惹女人们嫉妒，魅力四射，到处受人青睐。”

　　北里悠花便是如此。
　　这一刻她是如此真切地能与玛蒂尔德感同身受。她渴望美丽的一切、渴望光芒万丈、渴望永远站在金字塔的顶尖。她能感受到所有人注视的目光，她又恐惧这些目光有一天会变成锋利的箭、狠狠刺进她的心脏。

　　她念出的一句句台词，也好像在自白。

　　“亲爱的，我既没有像样的首饰、也没有没有昂贵的珠宝。身上连一件能戴出来的东西都没有！这简直太寒碜了，如果要我接受如此羞辱、我宁可不去参加这个晚会！”

　　前半部分的故事走向完全按照小说进行。
　　演出的节奏很快，环环相扣的剧情非常吸引人。在玛蒂尔德向贵妇好友借钻石项链后，下一幕便是她穿着礼服在舞会上大放光彩了。
　　这本就是为人熟知的经典故事，所以即便每个人都知道大致情节、也会看下去。

　　随着灯光再一次变暗，北里悠花迅速跑到后台换上裙子。
　　此时月岛萤和即将上场的同学们一起站在后台等待，绅士们穿着黑色燕尾服、女士们穿着礼服裙。

　　月岛萤和北里悠花相错开，北里悠花没有注意到。

　　道具组的同学们正忙着给她套上礼服，北里悠花纤细的腰被鱼骨勒出漂亮的曲线、看着就疼。但换上礼服的她就像穿着战袍，整个人神采奕奕。

　　月岛萤注视着北里悠花的背影，然后听见总导演催促道：
　　“到你们啦，可以上台了！”

　　月岛萤跟着一帮同学一起上台。
　　他称职地当着背景板，随着舞曲的旋律表演简单的步子。北里悠花在演员的中间转圈，她像是一只蝴蝶，终究会飞出宫野县。

　　玛蒂尔德出尽风头，北里悠花也是。
　　没人会注意不到她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就算那只是道具组从亚马逊上购买的廉价仿品，也被她戴得高贵无比。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表演的缘故，北里悠花的表情看起来恣意极了。

　　*

　　《项链》的表演终于落幕。

　　玛蒂尔德穿着华服、为整场演出画上句点。她真正跨越了阶级，再也不必受工薪家庭的束缚而有了作主的权利。在充满特权阶级的时代里、就算当个恶人又如何？没有人会责怪一个无辜的妇女，她只是帮纳税人在惩治那些只懂得吃喝玩乐的贵族和资本家们罢了。

　　北里悠花提着裙摆，朝台下的观众深深鞠躬。

　　这着实是一场精彩的演出，甚至观众席上有观众忍不住站起喝彩。掌声如潮水般袭来，她享受着莫大的喜悦。

　　黄濑凉太是起身鼓掌的人之一。
　　他特意挑选了一个前排的位置，确保自己一站起就能被台上的演员看见。北里悠花站在致谢队伍的最前列，自然也是看到了正在用力鼓掌的黄濑凉太。她朝黄濑凉太点了点头，就将视线移开。

　　北里悠花一直觉得黄濑凉太对自己的好感来得莫名其妙。
　　说是对方只看脸吧，他似乎也没有那么肤浅。但如果说黄濑凉太是看中了她的内在，北里悠花是怎么都不相信的。毕竟从认识开始，她在黄濑凉太面前扮演的就是一朵清纯小白花、只是偶尔会长几根刺。

　　第一场结束后迎来短暂的午休，作为演职人员他们能逛学园祭的时间并不多。下午场的演出将在两点三十分开始，北里悠花他们还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携带着蛋糕裙摆移动过于重量级，所以她回班级换回了自己的制服。

　　不多久，黄濑凉太出现在她的班级门口。
　　第一个注意到的人是星野杏。她实在过于惊讶，就像见到偶像的粉丝、没忍住在张口来了句：“牙白——！”。接着她大声呼唤北里悠花，“悠花悠花！快来门口！”

　　北里悠花正在整理发型，被星野杏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转头就看到那个自带聚光灯效应的人站在门口朝她打招呼。

　　“又是好久不见了，小悠花。”

　　这里是学校，不能冷嘲热讽。
　　没人想在学园祭见到自己工作时的同事，这跟又上一天班有什么两样？

　　北里悠花让自己保持得尽量平心静气，又端上了社交笑容：“好久不见，黄濑君。”

　　黄濑凉太非常不认生，直接长腿一迈进了教室。他走到她的课桌旁蹲下，用委屈的表情两只手扒拉在桌子边缘看向北里悠花：“小悠花越来越冷淡了，现在直接对我的消息已读不回。“

　　北里悠花无视他亮闪闪的眼神，将嘴角往上扬、成为一个夸张的假笑：“实在不好意思呀，上午忙着演出，一下子意念回复了。“

　　“那天你生日也是，我可是特地给了小悠花零点祝福欸！你竟然是第二天中午才回复的！“黄濑凉太没打算就这样放过她，将生日事件搬上台面。

　　“因为那天晚上我太累直接睡着了，根本没熬到零点。而且黄濑君，其实我一直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这并非托词，北里悠花确实没有过生日的习惯。
　　那天特地来仙台给她送土星项链后，黄濑凉太还在北里悠花生日当天的零点准时送上了祝福。这也是她手机里除了北里女士之外，唯一的一条生日祝福。
　　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生日，黄濑凉太会知道还是因为有一年杂志要做专属模特的介绍板块、他们是一起填写问题的，属实没想到黄濑凉太会记那么久。

　　北里悠花很感谢有人始终把她放在心上，可是对方不知道的是、她过完国小一年级的生日后就再也没有过过生日了。

　　那年的生日她简直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小孩。父亲给她买了新裙子、她拥有一个巨大的爱心蛋糕、住在亮堂的大别墅里、还是小公主。
　　可是那之后的第二天，父亲就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那时候北里悠花才知道前一晚的生日不过是父亲留给她最后的美好记忆，也是北里家最后的虚假繁荣。

　　她该感谢吗？感谢他至少没有在自己生日当天跳楼。

　　她和黄濑凉太之间总是差了一点缘分。
　　黄濑凉太也从没有想过，为什么如此爱慕虚荣且渴望成为人群中心的北里悠花，会从来没有主动提过生日、连生日当天都没有在IG上传一张图。
　　不是在耍什么欲情故纵的把戏，单纯是因为对北里悠花来说，她已经不能在这一天感到快乐了。

　　“那作为补偿，小悠花陪我一起逛乌野的学院祭吧~我还是第一次来呢。”

　　她就知道黄濑凉太会得寸进尺！
　　刚想以“已经和两个朋友约好了一起逛”为理由拒绝他，却发现星野杏和村上由奈早已肩负起cp粉的职责、为了给两人制造独处空间而逃之夭夭了。

　　“……”北里悠花沉默，直到看到也返回班级休息的月岛萤时才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