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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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沼》的开机简陋得近乎寒酸。没有媒体探班，没有粉丝应援，没有香槟和红毯。只是在破院子外拉了条横幅，放了一挂鞭炮，硝烟味混着土腥气，就算开始了。
第一场戏，就是外景，深秋的沼泽地。
气温已经很低，沼泽地泛着黑沉沉的死气，枯黄的芦苇在冷风里摇晃。工作人员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
许知只穿了一件单薄的、洗得发白的旧衬衣和一条不合身的裤子，光着脚。
开拍前，她抓了几把冰冷的、带着腥味的淤泥，抹在脸上，胳膊上。
李渔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喊了声：“Action！”
镜头推近。
女孩踉跄着冲进沼泽，冰冷的泥水瞬间没到她大腿，刺骨的寒意让她猛地一哆嗦，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她脸上混杂着泪痕、污泥和一种极致的绝望与恶心，像是要把自己从里到外都呕吐干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里挣扎，每一次跌倒又爬起，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呼吸变成白色的哈气，急促而破碎。
没有台词，只有粗重的喘息和泥水搅动的呜咽声。
所有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被那种扑面而来的、近乎真实的痛苦所攫住。
李渔盯着监视器，手紧紧攥着，眼神发亮。
一条过。
“Cut！”
助理赶紧拿着厚厚的军大衣和热水冲过去。
许知从泥沼里走出来，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嘴唇冻得乌紫，脸上糊满了泥，只有那双眼睛，依旧亮得惊人，里面还残留着属于林秀的、未散尽的死寂和疯狂。
她裹紧军大衣，抱着热水杯，走到监视器前看回放。
李渔激动地指着屏幕：“这里！就是这个眼神！太好了！许知，你他妈就是个天才！”
许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里的自己。那个狼狈不堪、在绝望中挣扎的女孩，陌生又熟悉。
那一刻，她不是许知，她就是林秀。
……
拍摄的日子艰苦得像一场修行。条件极其简陋，伙食粗糙，经常一天戏拍下来，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剧组人员一个个灰头土脸，但氛围却有种奇怪的凝聚力，大概是因为导演和女主都像打了鸡血，玩命一样。
许知完全沉浸在了角色里。她几乎不再看手机，外界的一切喧嚣仿佛都被隔绝在了这个灰扑扑的小镇之外。
直到有一天晚上，她回到招待所，发现杨思远来了，正等在她那间简陋的房间里，脸色不太好看。
“出事了。”杨思远没寒暄，直接递过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是一个八卦论坛的热帖。
标题耸人听闻：【深扒“小白花”许知消失真相！并非潜心修炼，实为傍上神秘金主，海外奢靡度假曝光！】
下面配了几张分辨率不高、明显是偷拍的照片。照片背景是某个阳光灿烂的海岛机场，一个穿着度假长裙、戴着大墨镜和草帽的女孩侧影，正低头走向一辆豪华轿车。女孩的身材侧影，乍一看，确实有几分像许知。而轿车旁，站着一个模糊的高大男性身影。
发帖时间，正是《黑沼》开机后不久。
评论区已经不能看。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突然消失！”
“原来是去享受了呵呵呵。”
“这金主看起来很有钱啊，怪不得敢和老东家撕破脸。”
“之前还立努力人设，吐了。”
“求金主身份！哪个大佬眼光这么独特？”
“拍得挺像那么回事。”许知把手机递回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惜，我这几天都在吃土。”
“我知道不是你。”杨思远皱眉，“但这时机抓得太准了。你刚消失，就有这种‘路透’出来。而且这照片……虽然模糊，但角度刁钻，刻意找了你某个角度的相似点。背后的人，很了解你，也很会搞事。”
“付红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资源搞到这种海外偷拍。”许知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夜，“是那个……一直跟着我的人。”
杨思远脸色凝重：“你让我找的侦探，有点眉目了。跟踪你的那辆车，登记在一个空壳公司名下，查不到实际持有人。但最近一次出现，是在裴盛下榻的酒店附近。”
“裴盛？”许知猛地回头。
“嗯。”杨思远看着她，“我也很奇怪。他投资你，又派人跟踪你？逻辑不通。除非……”
“除非他想看看，他投资的一百万，到底换来了什么。”许知接话，眼神冰冷，“或者，他有别的目的。”
她想起那天在院子里，男人那句“我专治麻烦”。
他到底是谁？想干什么？
“这事先放着。”许知甩开思绪，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这盆脏水，不能白泼。杨姐，能找到照片的原出处吗？或者机场的监控时间戳？”
“难度很大，但可以试试。”杨思远沉吟，“就算找到了，澄清效果也有限，人们只愿意相信他们想相信的。”
“没关系。”许知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让他们骂。等《黑沼》拍完……”
她没说完，但杨思远懂了。
用作品打脸，才是最狠的报复。
“还有，”许知补充道，“帮我放点消息出去，就说我其实在一个条件极其艰苦的剧组闭关，为了角色吃尽苦头，形象尽毁。说得惨一点。”
杨思远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欲扬先抑？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万一《黑沼》扑了呢？
“不会扑。”许知的语气笃定得令人心惊，“对了，杨姐，我账户里剩下的钱，帮我全部买入‘星辉科技’的股票。”
又是一只她前世记忆里即将一飞冲天的妖股。
杨思远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女孩。杀伐果断，对自己狠，对市场有种诡异的预知力，还有着超乎常人的赌性和冷静。
“好。”她最终只答了一个字。
杨思远离开后，许知拿出那个备用手机。
屏幕漆黑，没有任何新信息。
那个神秘号码，自从她拉黑后，就再没有动静。
但她知道，他（她）一定还在看着。
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感受到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指尖在冰冷的窗玻璃上慢慢划过一个问号。
游戏，才刚刚开始。
《黑沼》的拍摄像一场在泥泞里的漫长跋涉，每一个镜头都带着冷硬粗粝的质感。许知彻底把自己活成了林秀，指甲缝里嵌着洗不净的泥灰，脸上是被北风吹出的皴裂，眼神里那种混合着麻木与野性的光，让偶尔来探班的杨思远都心惊。
李渔完全陷入了创作狂热，吹毛求疵，一个镜头拍二三十条是常事。剧组穷，设备老旧，一场夜戏因为灯光设备故障，全员在零下的寒风里硬生生熬到后半夜。许知裹着军大衣，靠在断墙边假寐，听见两个场工缩在角落里低声抱怨。
“妈的，这什么破剧组，钱少事多……”
“要不是看在李导面子上，谁受这罪……”
“那许知也是邪门，好好的大明星不当，跑来这鬼地方受罪，演技倒是真吓人，一条条过得贼快，不然咱更惨……”
许知闭着眼，嘴角极淡地勾了一下。受罪？这比起前世众叛亲离、异国潦倒的冰冷，简直算得上温暖。
期间，网上关于她“傍金主海外逍遥”的谣言甚嚣尘上，偶尔有“疑似《黑沼》剧组路透”的模糊照片流出——是她穿着破旧棉袄、灰头土脸蹲在路边吃盒饭的样子，与之前光鲜亮丽的形象判若两人。粉丝哭天抢地，黑子狂欢嘲讽“摆拍”、“卖惨”，热度却诡异地持续着。
杨思远那边终于来了消息。关于那个冒充她的海岛照片，源头追踪到一个海外自由摄影师，收了一笔无法追查的比特币。而裴盛那边，侦探只挖出一点边角：京市裴家，背景极深，产业庞大却低调，涉足科技、金融、地产，裴盛是这一代里最捉摸不透的一个，常年海外，近期才回国，投资《黑沼》像是随手一步闲棋。
“他没必要用这种低级手段搞你。”杨思远在电话里说，背景音是机场广播，“更像有人借他的名头，或者……一石二鸟，既黑了你，也可能想试探或抹黑他。”
许知握着发烫的手机，站在呼啸的北风里，嗯了一声。
“星辉科技的股票，”杨思远顿了顿，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异样，“涨了百分之八十了。你……”
“放着。”许知打断她，“还没到顶。”
杨思远沉默了几秒：“我真怀疑你是不是有什么预知未来的超能力。”
许知没接话，只问：“综艺哪天播？”
“明晚八点，黄金档。”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