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玉》依文

4、顺手一救

　　竹岚耳旁大风呼啸，她没有听清灰兔仙说的什么，只觉得周遭妖气大增，渐渐强烈到她双腿发软，迈不开脚步，不得不扶树喘息。

　　须臾，一团黑气便侵袭而来。

　　竹岚拼死阻挡，灵力对撞间，那魅妖又一次飘然落地，他好像一点也不着急了，反而阴恻恻地笑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竹岚瞥了眼周遭，发觉两旁古树参天，满地花草丛生，阳光斑驳，烟霭缭绕，意境幽远而深邃，显然已不是平原地带了。

　　“难道是……”竹岚心如擂鼓，“北域丛林？”

　　魅妖忍不住地笑出声来：“不错。”

　　……怪不得他如此地放松警惕，一副无需再费吹灰之力的模样。
　　北域丛林乃是妖界的领域，她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跑到这来。

　　“要不你放我一马，我可以用别的跟你交换。”竹岚忽然可怜兮兮道，“我只是个连仙元都没有的无名小仙，你吞了我也涨不了多少灵力。我最大的本事是种植仙果，你若是留我一条小命，我保证种很多果子给你。”

　　……
　　魅妖狭长的双眼眯了眯，“你是说，你体内没有仙元？”
　　这可是奇事，若无仙元，何以为仙。
　　竹岚点点头，“嗯。”
　　魅妖嗤笑一声：“这怎么可能？”
　　“是真的，”竹岚举起手来，“我发誓，绝对没有骗你。”

　　魅妖静默片刻，像是心存疑虑。
　　竹岚心惊胆战地等他改变主意，不料他连声招呼都不打就一爪子挠过来。
　　他道：“可我不吃素。”

　　竹岚：“……”
　　那你不早说，她不种果子，改养灵猪也行啊。

　　竹岚再度奔逃，却不慎被露在外头的树根绊倒，她心慌意乱地回头一望，魅妖的妖法已近在咫尺，她却无处可逃了。

　　难道她的成神之路真要从此断绝？
　　难道她真的要满心遗憾地死去？
　　不，她不甘心！！！
　　天老爷啊，能不能派个人来救救她？

　　就在竹岚陷入绝望之时，一道青光如及时雨般降临，黑气在与之相接的一瞬间溃散，没有一点悬念。继而青光击中魅妖胸口，他面露惧色，极其惨烈地叫唤一声，倒地吐血不止。

　　这突如其来的反转令竹岚大为惊异，她讶然望向半空，顺手救了她的，便是天上那位神君。
　　老天还真开了眼了。

　　她一向以为高阶的神仙都该是仙风道骨、不染纤尘的模样，然而这位神君一身玄衣，长发半散，颇有一股睥睨苍生之态，与一娇媚的紫衣女子对峙，几乎令人分辨不清孰正孰邪。

　　那紫衣女子道：“晋离，你只身来犯，对我魔界灵尊穷追不舍，未免太放肆了。”

　　晋离。
　　原来他便是晋离神君。竹岚早就听说天界有位所向披靡的神君，以嗜战著称，无往而不利，妖魔鬼怪无不闻风丧胆，常身着玄服，封号晋离。不成想今日有幸其一睹真容，还得其相救，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

　　而这位紫衣女子，身姿曼妙，容颜绝色，足以魅惑众生，却偏偏魅惑不了晋离。且她妖气极盛，与偷袭竹岚的魅妖是一个流派的，脸侧有一道更加迤逦妖娆的紫色妖纹。
　　想必正是魅妖之首，紫桑。

　　晋离肃然道：“本君奉天帝之命追查四海龙王下落，灵尊既有嫌疑，我岂能放过。”

　　原来他此番追逐的并不是紫桑，在竹岚抬头望向半空之前，有道银光划过天际，只是她没有看到。

　　紫桑冷笑一声：“那你便不该半道停下，多管闲事。”

　　晋离微微扬唇，“怎么他以为，凭你也能拦住本君？”说罢，青光便向她追索而去。

　　竹岚心说，原来神君为了救她而放跑了正在追赶的灵尊，如此大恩大德，她怎能不以身相报……她正心驰神往，怎知先前那只魅妖还没死透，趁着天上一神一妖斗法，他竟隐匿身形，悄摸挪到竹岚身后，乘势偷袭。

　　竹岚一经觉察便立刻回身防守，魅妖桀桀怪笑，笑她察觉得太晚了。眼看黑气就要把她缠作一团，竹岚竭力反抗，可这妖法是魅妖拼尽了残余的力量施展而出，她根本挣不脱。

　　“妖就是妖，惯会使些下作手段！”竹岚咒骂道。

　　这魅妖已是强弩之末，放手一搏了，哪会在意她的辱骂，眼看就要得逞，他反而觉得舒爽，巴不得竹岚多骂两句，他就喜欢欣赏猎物垂死挣扎的表现。
　　岂料又是青光一闪，本在上空与紫桑缠斗的晋离竟瞬息间来到竹岚身旁，一掌便将这小小魅妖打的魂飞魄散。

　　竹岚看到魅妖临死前满眼写着难以置信，万分惊恐之下整个面部都扭曲了，奈何晋离杀伐果断，不留余地，他只来得及发出歇斯底里的一声哀嚎，便于此世间消散无踪了。

　　其妖法随之散去，竹岚得以解脱。只是她险些沦为妖怪的腹中餐，后怕得几乎站不住，整个人瘫软下来。

　　紫桑虽然有些意外晋离一再为个微末小仙耽误正事，先是让灵尊借机遁走，又再给她可乘之机。但她无暇多想，掉头疾掠而去。岂料晋离磅礴的仙力紧随而至，她脊背发凉，深深感到命悬一线，便匆忙祭出银镜结界以抵御。

　　巨大的光柱被阻挡于银色的光圈之外，轰然巨响，却没有造成半点损伤。

　　紫桑遥遥娇笑道：“神君大人还真是半点不懂得怜香惜玉，竟对小女子下如此重手。我便叫你瞧瞧，何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光柱倒灌而来，竹岚好似被吓懵了，呆在原地一动不动，晋离呵斥一声：“让开！”

　　竹岚这才手忙脚乱地让开。

　　晋离若只是承接自己的力量自不在话下，可紫桑在妖法里淬了毒，猛烈的毒气无孔不入驱之不散，晋离眉头微皱。

　　紫桑本不恋战，然而眼下她既占了上风，便不想逃了，立时反攻而来。

　　晋离正待回击，却发现妖毒已渗入他四肢百骸，叫他法力凝滞，无法全力施展。情势紧急之下，竟是一道与先前所见同样的光圈护住了他。

　　银镜结界！

　　想不到竹岚有样学样，义无反顾地来到晋离身前祭出结界，与晋离一同挡下了紫桑“趁你病要你命”的攻势。

　　紫桑心中颇为纳罕，银镜结界是灵尊亲自教给她的高阶法术，她苦修百年尚且只能修得皮毛，这不入流的小仙娥怎么可能也会，她究竟是谁？

　　晋离亦是微微讶异地望竹岚一眼，随后身形一动，来到紫桑面前，一剑斩下。

　　紫桑始料未及，在低空中避无可避，唯有聚起法力护体，恐怖的剑势之下，她痛苦地嘶鸣，这副我见犹怜的躯壳险些当场一分为二。最终化作紫黑色的阴影，重伤而逃。

　　晋离身中剧毒，且明白穷寇莫追的道理，他的目标也不是紫桑，便放她一马。

　　眼看战斗平息，竹岚惊魂甫定地去到他身旁，万分感激道：“多谢神君相救。”

　　晋离道：“你亦救了本君。”

　　竹岚挠挠头，讪笑道：“我这只是雕虫小技而已，不堪大用。纵然我不出手，想必君上也自有办法抵御。”

　　晋离眸光幽深地望向她，虽然他也觉得古怪，这不知名姓的小仙怎么也能施展出银镜结界，只是防御力差了许多，不过是初具雏形而已，与紫桑相比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可见她的确只是个灵力低微的小仙。

　　他尚有要事在身，不便多做停留，方才的出手相救不过是尽神君之责而已，他从来不图回报，当下便往深山老林里走去。

　　竹岚一愣，他竟是要以中毒之躯深入妖界么？她赶忙凑上前提醒道：“这北域丛林之中邪祟众多，君上不若暂时离开，待清除体内妖毒再做打算。”

　　然而晋离置若罔闻，跟个没事人似的，笔直地往前走去。

　　竹岚撇撇嘴，心说神君都这么高冷不爱搭理人么？可先前那强烈的妖毒分明渗进了他的体内，她看得真真的，晋离纵是神君，也不大可能丝毫无损，怕不是在强撑罢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跟在晋离身后，以免他昏迷倒地而无人看顾。

　　由于晋离神力强大，道行尚浅的妖怪们轻易不敢招惹，连带着竹岚也一路畅行无阻。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晋离像是走累了，停下来倚在一株古树下歇歇脚，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竹岚默默在旁等候，不经意间望见他安然入睡的神态，心说不把这危机四伏的北域丛林放在眼里的天神，想必也只有他了。

　　只是他面上看不出一点中毒的迹象，难道那妖毒当真对他不起作用？

　　竹岚时不时地打个呵欠，她也困了，可她委实不敢睡。

　　时光悄然流逝，阳光渐渐西斜，零星有几缕穿过枝繁叶茂的树梢，落在晋离温润白皙的脸庞上，令人不觉望之入迷。
　　一转眼他已足足睡了两个时辰有余，却还没醒，竹岚心知是不对劲的了。

　　一枚落叶飘落在他肩前的长发上，他好像浑然不觉。竹岚蹑手蹑脚地挨近，轻轻替他拨开。仅是如此，她的心便跳得好快。

　　然而就在这时，原本向阳而生的枝条竟伸展开来，将晋离团团围拢，吞食他的灵力。

　　竹岚蹭的站起来，想不到这古树实则是一棵妖树，不过这丛林里本就尽是妖物，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为免惊醒晋离，妖树只能瓮声瓮气地警告她不要插手，否则连她也一并吞了。

　　竹岚心中盘算，若不是中毒太深，晋离不可能任由这妖树侵吞他的灵力。若是叫这妖树晓得晋离短时间内根本醒不过来，情况只会更糟，所以她也不能声张。

　　唯一的办法是，她来与这妖树抗衡。

　　“你若再不收手，后果自负。”竹岚缓缓抬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