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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建康篇】王储之争 ...

  •   次日午后,阳光暖融融的,萧祈刚哄睡了玩累的月媃,将她轻轻放在霍长今身边的软榻上,盖好小被子。看着小家伙恬静的睡颜,萧祈忍不住轻声对霍长今感叹:“褚筱这个王太子,当得也忒辛苦了些,早出晚归,都没空陪月媃了。”

      正巧沐华元过来给霍长今诊脉,听到这话,一边搭着霍长今的腕脉,一边瞥了眼榻上睡熟的月媃,压低声音道:“能不辛苦吗?朝堂之上,诡谲云涌。但凡行差踏错一步,小命不保啊。”她语气平淡,却带着看透世事的凉薄。

      霍长今缓缓睁开眼,看向沐华元。萧祈也来了兴趣,问道:“沐夫人似乎对南诏朝局颇为了解?”

      沐华元收回手,示意霍长今脉象暂时平稳,然后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淡淡道:“筱儿的母亲是我的……闺中密友,他的事,我自然是知道的。”

      而沐华元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回忆:“说起来,那场风波,跟你们北辰,跟霍将军,还有不小的关系。”

      霍长今和萧祈对视一眼,心中微动。她们知道沐华元指的是北辰和南诏签订的“南江之盟”。

      霍长今自从“江州之战”后就再未接触过南诏的事情,只是知道在“南江之盟”后不久,一场王储之争让南诏大乱,而褚筱则是夺权成功的那位,从没什么名气的四公子一跃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太子殿下,入主东宫。

      “当年江州之战,南江之盟签订,两国息兵,互通商贸,霍将军一战成名,也让筱儿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公子,一跃进入了褚王的视野。”沐华元缓缓道来,“可这一战的背后却大有讲究。褚覃管辖着南海郡和襄阳城,等同于接管着整个江南航运,但他还想要控制姑苏和临安两城,进而掌控江北航运,届时,整个南诏就是他的囊中之物。”

      “哼,他倒是野心不小,江北航道直通我国江州又上达青州,他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了!”萧祈知道打断别人说话很不礼貌,但事关本国利益,她这个公主实在做不到置若罔闻。

      沐华元并未气恼,只是无奈的点了点头:“所以,他没有上过战场就会纸上谈兵,全然不顾北辰的军队势力还有靠着南江吃饭活命的百姓,由南江供养的江北一岸被战火硝烟搞成一片狼藉也无人在意。”

      她长叹了一口气,“褚覃是贵夫人所出,母家势力强大,他既然动了攻打江州的念头,群臣自然是竭力相助,但他竟然向王上推举了筱儿做主帅!”说到这里,沐华元心疼徒弟,语气加重,“他想让筱儿死在南江的战场上,这样就可以少一个竞争对手了。只可惜,他低估了北辰,更低估了褚筱。”沐华元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褚王一生并未立后,嫡子之位空悬,几位公子争夺很是激烈。褚王共有十七位夫人,其中有九位夫人都生了公子,长大了的不多但也不算少——

      贤夫人所出大公子褚轲,贵夫人所出二公子褚尘和三公子褚覃,香夫人所出的四公子褚筱,淑夫人所出的五公子褚汶,燕姬所出的七公子褚流,巩才人所出的八公子褚良,十三公子褚来和十四公子褚靖。

      褚轲在前些年突然病逝,褚流十六岁坠马而死,褚来死于“建康惊变”,而褚靖十一岁夭折。

      这冰冷的权力中心,弹指一挥就是一条人命。

      霍长今接话:“江州之战中,褚筱的战术极为高明,前期尚可分个输赢,后期南诏总会以毫厘之差输给北辰,现在看来那是在给褚王施压。”

      “不错,”沐华元笑了笑,“我南诏水师可不是浪得虚名,若真要打水战,短期且不提,战线一旦拉长,北辰绝无十足的把握取胜,这也是王上为何答应褚覃的请求对江州出兵的缘故。”

      “所以,褚筱做足了戏,再营造出打不下去的假象,然后借了姑苏城的各大商户的口去建康逼停。”霍长今终于捋清楚当年的疑惑了,“南诏商业兴盛,尤其是富庶的姑苏和临安,惹急了这几个商户,只怕再打一年国库都要亏空了吧?”

      “真不错呢,全猜对了。”沐华元的语气里露出了一丝赞赏。

      萧祈适时的插了一句:“这么说来,那场‘王褚之争’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

      闻言,沐华元又开始讲故事了。

      “褚覃的母亲是位份最高的贵夫人,母族势力庞大,在朝中结党营私,拉拢了不少大臣。五公子褚汶,母亲是备受宠爱的淑夫人,他自己也因此被褚王娇纵得不知天高地厚,整日里斗鸡走狗,流连烟花之地,甚至……还有些特殊的癖好。”

      她顿了顿,霍长今明白了她的未尽之语,她对此也略有耳闻,知道沐华元指的是养男宠之事。

      “那褚筱……”霍长今轻声问。她与褚筱相识于战场,相知于和谈,但对他在南诏国内的具体处境,所知并不详尽。

      “褚筱?”沐华元看了她一眼,“他母亲是香夫人,算不上受宠,地位不高,但她才华出众,见识远大,从小饱读诗书,精通纵横之道,亲自教褚筱政治谋略,给他请最好的师父教他习武,教他藏拙也教他露锋,教他立于庙堂之上思百姓忧愁,教他行于泥泞之路见众生疾苦。所以,筱儿长得很好,文韬武略,出类拔萃,可她……却再也看不见这么优秀的儿子了……”

      沐华元哽咽了:“筱儿知道自己出身不占优势,但母亲教他的足够让他于乱世之中立身,于争斗之中成长。褚汶不是荒唐吗?筱儿就暗中收集他那些龌龊事的证据,找了个合适的时机,安排人地递到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元老府中,再利用其顾及王室颜面的心使其呈于王上面前。任凭王上再宠他也拗不过群臣的愤怒,从那以后,褚汶就算是失了宠,被削减食邑,圈禁在府里。这一下,就去掉了一个最麻烦的竞争对手。”

      “那褚覃呢?”萧祈追问。

      “褚覃?”沐华元冷笑一声,“他仗着母族势力,野心最大,也最沉不住气。江州之盟后,他看到筱儿声望渐起,便慌了手脚,竟然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想暗中破坏盟约,重新挑起战端,好让筱儿的功劳化为乌有,甚至背上骂名。”

      霍长今眸光一凛。萧祈也皱起了眉。

      “可惜,他低估了筱儿,也低估了流言的强大,更低估了人心易变。”沐华元继续道,“筱儿早就防着他这一手,将他与西南夷势力勾结的证据抓得死死的。最后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举揭发。褚覃阴谋败露,被废为庶人,终身囚禁。而褚筱,凭借化解危机、维护盟约在朝堂上有了身份地位,在这些阳谋阴谋之下,朝堂上能用之人寥寥无几,褚筱算是佼佼者,王上这才有了立储的想法。”

      萧祈问:“那后来呢?我听说南诏曾起过一场叛乱。”

      “不错,褚覃只是个出头鸟,他被废了,他们的计划才刚刚开始。那场叛乱……十分血腥……”沐华元皱起了眉,声音也低沉下来,似乎并不想回忆,她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褚覃和褚尘狼狈为奸,联合藩王谋反,最后败于那场混乱中,因而褚筱被立为王太子。”

      霍长今知道此事,那是两年前的“六郡叛变”和“建康惊变”。

      沐华元说完,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阳光透过窗棂,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霍长今望着窗外,想起当年江心小舟上,那个与她侃侃而谈、眼神清亮的年轻公子。原来在他看似轻松洒脱的外表下,也曾经历过如此凶险的夺嫡之路,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能有今日的地位,绝非侥幸。

      果然,任谁入了这权力的漩涡,都不会独善其身,更遑论永葆初心。

      萧祈也心生感慨,难怪褚筱处事如此周密谨慎,那是在腥风血雨里磨砺出的本能。她不由得握紧了霍长今的手,比起南诏朝堂的暗流汹涌,她们此刻面临的困境,似乎?也显得不那么孤立无援了。至少,她们的合作者,是一个足够强大和可靠的盟友。

      “好了,故事讲完了,我该去熬药了。”

      沐华元看了一眼熟睡的月媃,榻上的小丫头翻了个身,咂了咂嘴,睡得正香。孩子的世界单纯美好,尚不知她的父亲,曾走过怎样一条荆棘丛生的路,才为她撑起这一方看似平静的东宫天空。

      她起身离开,刚走两步转头看向霍长今,眼神不怀好意,“今天的药很苦,你做好准备哦!”

      霍长今:“……”

      沐华元走远,萧祈的眉头却不见舒展。

      “怎么了?”霍长今问。

      “褚筱心思如此深沉,那他带你去青楼肯定不是无意为之。”萧祈的声音闷闷的,却十分认真。

      霍长今知道此时她没有耍性子吃醋,而是在思考褚筱为何这样做,其实她也是方才才想明白,她握着萧祈的手。

      缓缓说道:“我想,褚筱应该在做些什么,方才沐夫人说褚覃勾结西南夷,我猜测他应该是借着南海郡和襄阳城与其联系然后垄断江南道进而围困淮南道,如此一来,若是为了夺嫡而攻打江北一带便是手到擒来的事。而姑苏城是江南和江北的交界处,风月坊如果是褚筱的暗点,我打了人就不会闹起来,除非是——”

      萧祈立刻领会她的意思,补充道:“除非是,风月坊是他要查的地方,而他身份有限不能光明正大的查,只能创造混乱,借机让人混入!”

      霍长今了然的点了点头。

      萧祈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大惊失色的看向霍长今:“那他让我们住进东宫,不就是说——”

      霍长今捂住了她的嘴,摇了摇头。

      “罢了,”萧祈随即了然她的意思,“现在重要的可不是要管他干什么。”

      毕竟,寻找藏波花的希望,依旧系于那位忙碌的王太子殿下,以及那位暂时还无法前来问诊的方太医身上。

      等待,依旧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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