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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梏一 哑 沉缚想杀了王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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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万年前也是这样替我出头,这样护着我。
只不过,你忘记了。
***
沉缚拖着残剑走,危肆举着残缺的手,护在沉缚身后。残剑尖划拉在地上,发出尖锐刺耳的鬼叫,沉缚一步步走近王声,眼神苍白如冰凌。她站在离王声三步远的地方。
王声疑惑地望着这聋子。
聋子忽然毫无征兆地举起剑,猝不及防地刺向他的心口。
王声毫无防备,闷哼一声,半跪而下。他头顶落下一道阴影,是沉缚欺身而上,正居高临下阴戾地看着他。
残剑没有剑尖,很钝,很难刺伤人。
但这剑硬是被沉缚生生攮进他的肩膀,又旋了个圈,最后猛地拔出。
王声的肩膀处,被留下了一半掌宽的窟窿。
沉缚用带着他的血的残剑,挑起他的下巴,迫使王声仰视她。
艳阳天,云英郡主额间一抹艳红,面无表情。
王声对上她那双含慈的眼睛,心底忽然升起无端恐惧。
沉缚又像训狗一样,用剑身轻佻地拍了拍他的脸,这动作极其侮辱。
意思很明确:你不过是一只狗,如何敢伤我云英郡主的人。
王声气急败坏想要起身,却又被沉缚狠狠踹了一脚。她用脚死死碾在他的胸口的窟窿,血被踩得一股股往外冒。
王声疼得近乎晕厥,挣扎着叫:“左相,左相……”
哪曾想,单纯良非但没有救他的意思,反而说:“狗奴才,主子训人,好好受着。”
说罢,眼里闪着兴奋的目光看向危肆。
天知道单纯良看见那把剑被捏碎时,他有多激动。王声说那剑附了仙术,杀得了天底下所有的寻常人,可这把剑却轻而易举地被危肆折断。
真是天助我也,他的好女儿,真的给他捡回来了一个修士。
危肆一脚踹开已经晕了的王声,阴凄凄地对单纯良说:“左相不必试我,我对郡主从不撒谎,说是修士那就是修士。”
“是是是,是我的错。”他又变回了慈眉善目:“谷雨,快给郡主写。”
【爹爹并非想伤你二人,只是实在担心你涉世不深,恐遭人骗。如今,爹爹是十二万个放心,宝贝女儿不会怪爹爹吧?】
沉缚面上还挂着血,不就是演吗,她最擅长了。
她用袖子一掩面,泪如雨下,可怜兮兮地摇摇头:【当然不会怪爹爹了。都是王声下手太狠。】
她现在只想杀了爹爹。
单纯良丝毫没有愧疚,反而坦然地将过错全推给了王声。谁叫这狗奴才刚刚刺危肆时不收着力,真当他看不出那一剑是奔着危肆的命去的。
竟敢违背他的命令,现在被剜了一刀,真是痛快!
单纯良笑眯眯地冲沉缚说:“爹爹真的走了。谷雨,替郡主处理处理伤。”
“是。”
危肆本来不想再让沉缚上集市,可沉缚死死欺了他一眼,他立刻心虚的噤声。
【郡主,奴婢替您包扎一下吧。】沉缚沉默地坐在马车窗边,对看谷雨递来的手帕毫无反应。
危肆叹了口气:“给我吧,我来,你先下去。”
“好。”
沉缚忽然一把拦住谷雨递出手帕的动作,眼里明晃晃的“你要是敢交给危肆你就死定了”。
谷雨拿着帕子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危肆直接将手帕抽走,说:“无妨,你下去吧。郡主不会怪罪你的。”
谷雨犹豫地看了一眼沉缚,还是答到:“是。”
马车内只剩下他们二人,危肆用结界将外面吵杂的人声隔绝掉。
“生气了?”等人一走,危肆就拿出那一副勾栏做派,男人从座位上下来,跪在沉缚脚边:“生我的气了吗?”
见人不理他,他便捻起沉缚的衣角,可怜巴巴地团着,“气我,明明看见剑飞来,却不躲。”
明明该生气的人是沉缚,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样的却是危肆。
沉缚不知道危肆心里在盘算些什么,她更不知道危肆已猜出那剑上附着残灵,并且早已蓄好术灵,已做应对。
这些,她通通都不知晓。
沉缚只知道,那剑要杀了危肆,而危肆却对它的杀意腾腾无动于衷。
危肆继续柔声说:“我手上的伤没事,待会儿用术灵看看就好了。你先让我看看你额间的伤,好不好?”
说着,他也不管沉缚愿不愿意理他,自顾自地半撑起身子,欺到人眼前,替她擦拭额间的血。
血已经干涸了,危肆放缓动作,一点点从边缘擦拭,直至额间的血全部被擦干净。
沉缚没骗他,那剑只是蹭了一下她的额间。
危肆紧绷的唇终于缓和下来,还好没伤重。
沉缚见他这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里又疼又气。干脆伸手狠狠拧了一下他腰间的肉。
结果,男人腰间太过紧实,没有赘肉,沉缚只拧起了一层衣服。
危肆和她:“……”
危肆闷着笑逗沉缚,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腰上:“再使劲捏捏?多掐几下能消气吗?”
哟,还挑衅上了。
沉缚摸着他精瘦的腰身,果真听话的死掐了几下,危肆闷哼一声,顺势倒在她的肩头。
贴着她的耳说:“现在,消气了吗?”
“没有。”沉缚终于肯开口说话了。
“好了好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会躲,好吗?”
沉缚偏过头去不理他,危肆就追着人,下巴贴过去,弱着声音说:
“我手还疼着呢,你现在又不理我,我的心也开始疼了。”
一想起那血肉模糊的手,沉缚就于心不忍,她终于转身,将人从身上拎起来,语气凶巴巴:“给我看看你的手。”
危肆乖乖摊开手,“嘶——”沉缚再次看到,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沉缚语气焦急:“你快些用术灵,不对,你才高热后不久,要不要将卞芜召进来?”
危肆眼底的笑意更甚,他拉着沉缚的手,晃了晃:“不用,不用,我自己用术灵治治变能好。”
危肆将手上的伤治了一半,还留了一半。
沉缚疑惑:“怎么不全部治好?”
危肆理不直气不壮地答:“想让你替我包扎。”
沉缚:“……”
“真的不可以吗?真的不能替我包扎吗?”
他像只小蛇,甩着尾巴骨,冲着主人撒娇,想方设法的引起主人的关心。
沉缚最终还是妥协了。
她从药箱里翻出绢布和药,小心翼翼替危肆包扎。绢布刚刚压上伤口,雪白的绢布就迅速被浸出的血染成鲜红色。
这已是好了大半的伤,危肆刚刚将那剑尖嵌进掌心,究竟用了多大的力。
沉缚忍不住将动作放得更轻柔,翘着指头替他将绢布扎上。
看着好好一双手被危肆糟蹋成这样,又想起他刚刚一动不动就等着剑来,沉缚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她使劲摁了一下扎好的伤处。
危肆:“嘶——”他手被摁得疼得发麻,却也是敢怒不敢言。
“疼死你算了。”沉缚猛地将他掌心一合,把他的手扔了回去。
从前危肆也这样为了钓出残灵,而故意将自己弄伤。沉缚气极了,狠狠收拾了人一顿:那天的晚膳全是素。
危肆深知沉缚对他狠不下心来,当晚便哭兮兮的装着可怜去求和了。
危肆现在也这样。他委屈巴巴说:“别对我这么狠心。”
哪怕过了九万年,沉缚还是吃这一套,危肆一可怜,沉缚气便消了。但沉缚还是僵着声音,对发出危肆发出最后的警告:“不准再这样了。”
危肆听话的点头,随即对沉缚说:“低一点头,我替你将额间的伤抹掉。”
男人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沉缚微微曲腰,让他够着自己的额心。
随着额心被他微凉的指尖轻触,那一点点疼痛也消失殆尽。
沉缚瞥了一眼他跪地的姿势,总觉得不太对,忍不住说:“你能不能先起来。”
“不能。我喜欢这个姿势。”
“……”
小蛇乐意,主人能有什么办法。
危肆就这样跪着说:“对了,那日提到的残灵,它现身了。同时,我还找到了其他的。”
沉缚的注意力被牵走,想了想:“是王声的那把剑吗?我见那王声身上应该也没有残灵,我用剑刺他时,珠串在震动。所以,残灵在那把剑上?”
危肆点点头,继续解释:“那剑身上附着残灵,但既然能被我徒手捏断,就说明力量不是很强。”
那这残灵,便是……那汪池子里那条蛇的。
他们从那条蛇身上借来了残灵,附在剑身上。
为天为民的左相养了只鬼蛇,而对外风光霁月的左相幕僚——王声,一直在借着鬼身上的残灵为左相做事。
他们以往不知多少次像今天这样,用附了残灵的剑,杀掉了多少人。
沉缚眸子蓦地暗下,她脑子突然绕了过来:“所以,你刚刚一直站着不躲,是因为你已经察觉到了王声的残灵,你想试试他?”
……
沉默即答案。
那照这么说,反倒成了沉缚的错了,她差一点毁了危肆的计划。
不过,沉缚天生在颠倒黑白这方面就天赋异禀。
她最擅长谈笑间,悄然将过错转交到对方身上。于是,沉缚先发制人:
“你不是最擅长那什么不开口传音了吗?”
“不干正事儿的时候天天往我脑海里传,真到干正事儿的时候,你又哑巴了,连个眼神儿都不给我。”
“你好歹先只会我一声,我们俩才好先通气儿。你一声不吭地站那儿,你虽是我创造的,但我也不可能随时猜出你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你差点死了。”
危肆在挑好话听这方面也算得上无出其右,在一堆责怪他的字眼里,他硬是听出了沉缚暗藏的意思。
“所以,你依旧在担心我?”
一而再再而三的担心他。
沉缚数落的声音戛然而止,盯着跪地的男人,不吭声。
危肆没脾气的将一切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好声好气道歉:“是我的错,我应该先告知你一声的,不会有下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