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友失忆后把我当普通战友了》白灵云

9、第 9 章

　　纪北轩整个人僵住了，像是被那道温柔的触碰和哽咽的话语施了定身咒。他通红的眼睛瞪得极大，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不敢置信。

　　“什……什么？”他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气音，怀疑自己因为极度渴望而出现了幻听。

　　言锦舟的指尖还停留在他粗糙的脸颊上，感受着他皮肤的温热和未干的湿意。泪水依旧不停地从言锦舟眼中滚落，但他脸上的笑容却越发清晰，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疲惫和深切的心疼。

　　“我说。”他重复着，每个字都清晰而坚定，砸在纪北轩死寂的心湖，激起滔天巨浪，“我想起来了，纪北轩，那不是你的错。”

　　他微微前倾身体，不顾背后伤口传来的刺痛，目光一瞬不瞬地锁住纪北轩剧烈震颤的瞳孔：“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从来没有。”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纪北轩的脑海里炸开。所有的绝望、所有的自责、所有的恐惧，在这句话面前，不堪一击地碎裂、崩塌。巨大的、失重般的狂喜和更深沉的痛楚交织成汹涌的洪流，瞬间将他淹没。

　　他猛地低下头，额头重重抵在言锦舟盖着毯子的膝盖上，宽阔的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压抑了太久的哽咽终于冲破了壁垒，变成低沉的、野兽受伤般的呜咽，一声声，沉重而破碎。

　　那不是释怀的哭泣，而是所有紧绷和痛苦彻底宣泄的崩塌。

　　言锦舟没有阻止他，只是任由他哭着，那只手依旧轻柔地、一遍遍地抚摸着他刺手的短发和颤抖的后颈。他自己的眼泪也无声地流淌，心里却是一片前所未有的清明和酸软的疼惜。

　　这个傻子。这个把他看得比命还重，却把一次意外、一句情急之下的重话当作不可饶恕罪孽的傻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北轩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只剩下肩膀细微的抽动。他依旧没有抬头，仿佛不敢面对，只是用额头死死抵着言锦舟的膝盖，像是在汲取最后一点温度和勇气。

　　言锦舟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还带着哭过的沙哑，却柔软得不可思议：“纪北轩，抬头。”

　　纪北轩身体一僵，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红肿得厉害，脸上泪痕交错，看起来狼狈又脆弱，全然没有了平日里的冷硬锋利。他看着言锦舟，眼神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探寻，仿佛还在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言锦舟的心又被揪了一下。他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地说：“你听好了。那天，我只是听到了伤员的呻吟，我是医生，我不能不管。你的命令是对的，战场形势危急，我确实不该冒险。你冲我吼，是怕我出事。”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而我受伤，是意外，是为了救人，不是因为你的话。纪北轩，你从来都不是我的噩梦。”

　　最后那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咔哒一声，彻底打开了纪北轩心上最沉重的枷锁。

　　他怔怔地看着言锦舟，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盛满了真诚和温柔的眼睛，巨大的释然和依旧汹涌的爱意几乎要将他撑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声颤抖的呼吸。

　　他缓缓抬起那只一直紧攥着的手，摊开掌心，那条沾染着血污的项链静静躺在那里。

　　言锦舟的目光落在项链上，心口一热。

　　纪北轩用指尖笨拙地、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子弹壳吊坠。里面，一张小小的、有些磨损的照片露了出来。照片上的言锦舟，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站在医院的走廊里，对着镜头笑得眉眼弯弯，阳光又温暖。

　　那是纪北轩偷拍的。是他出任务前，言锦舟塞给他这个“平安符”时，他唯一偷偷藏起来的私心。

　　言锦舟的视线瞬间模糊了。

　　纪北轩看着照片，又抬头看看眼前这个脸色苍白、泪眼朦胧却对他笑着的人，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颤抖和虔诚：

　　“锦舟……我……”

　　“我知道。”言锦舟轻声打断了他，仿佛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微微用力，想从轮椅上站起来。

　　“别动！你伤口！”纪北轩瞬间慌了，连忙起身要扶。

　　言锦舟却固执地借着他的手，忍着痛，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比纪北轩稍矮一些，微微仰着头，看着这个为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男人。

　　然后，他伸出双臂，轻轻地、却坚定地，环住了纪北轩紧绷的腰身，将脸埋进了他带着硝烟和血汗气息、却无比令人安心的胸膛。

　　“我也”他的声音闷闷地从纪北轩胸口传来，带着哭腔，却清晰无比，“很想你。”

　　纪北轩的身体彻底僵住，仿佛被巨大的幸福击中，无法动弹。下一秒，他猛地收紧了手臂，用尽全力地、却又小心避开了他背后伤口地，将人狠狠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要将言锦舟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言锦舟疼得轻轻吸了口气，却没有推开他，反而更紧地回抱住了他。

　　阳光透过窗户，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片温暖的光晕里。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仿佛都在为这一刻静止。

　　门外，隐约传来谢辰压低声音赶人的动静和江亦辰最终离开的、不甘却颓然的脚步声。

　　但这一切，都与他们无关了。

　　隔阂、误解、欺骗、遗忘……所有的苦难和等待，在这一刻，似乎都找到了归处。

　　纪北轩将脸深深埋进言锦舟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属于他的、带着消毒水味却无比温暖的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劫后余生般的哽咽：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还愿意想起我。”

　　言锦舟在他怀里轻轻摇了摇头，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料。

　　“笨蛋……”他低声骂了一句，嘴角却高高扬起，“以后，不准再躲着我了，不准再说什么‘战友而已’。”

　　纪北轩抱紧他，用力点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失而复得，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