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0、第二十章 凤殿惊喜 ...
-
大行皇帝的孝期刚过百日,宫里的素白幡旗尽数撤去,却仍有挥之不去的沉郁。赵元泽这数月来极少踏足其他宫苑,日日歇在凤凰殿,与上官煜相对无言,或是一同翻看先君后与先皇的旧物,在沉默中共享那份蚀骨的哀思。
朝臣与后宫众人虽有揣测,却无人敢多言。谁都看得出,皇上的悲伤未散,能让他稍得慰藉的,唯有君后这份沉静的陪伴。徐清和与周默然每日按例去凤凰殿请安,只见两人常坐在窗前,对着那株移栽来的老梅枝沉默,偶尔说上几句话,也无非是关于皇陵的修缮、先朝旧臣的安抚,语气里满是化不开的肃穆。
伏麟宫的气氛也跟着沉静下来。徐清和将更多精力投入到整理先皇的医案中,周默然则埋首于书法,两人虽不再争吵,却也少了往日的亲近,仿佛那场丧仪耗尽了宫中人所有的情绪。上官文彦几次想去凤凰殿请安,都被内侍以 “皇上与君后静养” 为由挡在门外,久而久之,也只能按捺下心思,在瑶光殿里消磨时日。
春日将尽时,一场突如其来的雨洗绿了宫墙的藤蔓。这日清晨,凤凰殿的内侍忽然脚步匆匆地去太医院传召,说是 “君后身子不适,请太医即刻入殿”。
消息一出,后宫顿时泛起涟漪。
“君后这是怎么了?” 伏麟宫内,周默然放下笔,眉头微蹙,“前几日请安还好好的。”
徐清和正在整理药材,闻言动作一顿:“许是累着了。这几个月皇上全靠君后支撑,里里外外的事都压在他身上,怕是积劳成疾。” 他想起上官煜眼底的青黑,心头掠过一丝担忧。
瑶光殿内,上官文彦却坐不住了。“积劳成疾?” 他冷笑一声,指尖敲击着桌面,“我看未必。这时候传太医,说不定是……” 他话未说完,眼底已闪过复杂的光,若上官煜真生了病,对他而言未必不是机会。
然而不到半个时辰,凤凰殿便传出了另一则消息,像一道惊雷劈开了后宫的沉寂,太医诊脉后,满脸喜色地禀报:君后有孕了,已足有一月余。
这消息瞬间传遍各宫,先前的沉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暗流涌动。
伏麟宫里,徐清和与周默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君后…… 有孕了?” 周默然喃喃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恍惚。这数月来凤凰殿的沉寂,竟藏着这样的喜讯。
徐清和点了点头,心头却莫名一沉:“这是天大的好事,只是……” 他没说下去,但两人都明白,中宫有孕,意味着后宫的格局将彻底改变。君后若诞下皇嗣,上官家的地位将稳如泰山,而其他妃嫔的机会,恐怕更渺茫了。
瑶光殿内,上官文彦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案上的茶盏。“有孕了?” 他失声喊道,脸上血色尽褪,“怎么可能?这几个月他们……” 他想说 “他们明明只在哀思”,却硬生生咽了回去。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
从前总笃定君后体质难孕,上官家才急着把他塞进宫来争那点恩宠,可如今冷不丁传来喜讯,君后竟有了子嗣。
这孩子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像凭空横在路中央的巨石,这嫡子一旦降生,他这条小心翼翼铺就的争宠路,怕是要被生生拦断了。
海棠在一旁劝道:“贵卿,君后有孕是喜事,咱们该……”
“喜什么喜!” 上官文彦打断她,眼底闪过阴狠,“一个尚未降生的孩子,谁知道能不能平安生下来?”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愣了愣,似乎没料到会说出这般恶毒的话。
而凤凰殿内,气氛却是另一番景象。
赵元泽坐在床沿,紧紧握着上官煜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太医刚离开,诊脉的喜讯还萦绕在殿内,他看着上官煜略显苍白的脸,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阿煜,是真的?我们…… 有孩子了?”
上官煜靠在床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底却有泪光闪动:“是真的,皇上。太医说,已经一个多月了。” 这数月的沉寂与哀思中,这个悄然到来的小生命,像是上天赐予的礼物,让他在失去亲人的痛楚里,寻到了一丝慰藉。
赵元泽俯身,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动作温柔得不像平日里的帝王:“辛苦你了。” 这几个月他沉浸在悲伤中,竟全然没察觉他的异样。
“不辛苦。” 上官煜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那里还平坦如初,却已孕育着新的生命,“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或许…… 是父皇与先君后在天有灵,想让我们宽心。”
赵元泽眼眶一热,重重点头。是啊,这孩子,是新生,是希望,是对逝去亲人最好的告慰。
消息传到御书房时,朝臣们也炸开了锅。中宫有孕,意味着皇嗣有继,这对整个王朝而言,都是天大的喜事。一时间,恭贺的奏折堆满了案头,连北疆的景明轩都特意派人送来贺礼,是一块暖玉,据说能安神养胎。
后宫的妃嫔们纷纷赶往凤凰殿道贺,脸上堆着喜庆的笑,眼底却各有盘算。徐清和与周默然备了安胎的药材,语气真诚地说了几句 “保重身体”;上官文彦强压着心头的不安,挤出笑容道 “恭喜君后,贺喜皇上”,只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赵元泽全程陪着上官煜,接受众人的道贺,目光却始终落在上官煜身上,满是珍视。他宣布:“君后有孕期间,后宫诸事暂由景贵卿协助打理,所有人都需安分守己,若谁敢惊扰中宫,朕绝不轻饶!”
这话像是一道警告,敲在每个妃嫔心上。
景明宇上前领旨,神色平静无波:“臣侍遵旨,定当尽心辅佐。”
众人散去后,凤凰殿重归宁静。赵元泽为上官煜掖了掖被角,看着窗外渐暖的春光,轻声道:“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就叫他‘念安’,好不好?思念故亲,岁岁平安。”
上官煜笑着点头:“好。”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温暖而明亮。这沉寂了数月的后宫,因这个小生命的到来,终于迎来了转机。只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喜讯背后,藏着的是更汹涌的暗流,中宫有孕,意味着新一轮的争斗,已悄然拉开序幕。而那个尚未降生的孩子,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卷入这场无声的博弈中。
瑶光殿的窗纸被风卷得哗哗作响,上官文彦背着手站在窗前,望着凤凰殿的方向,眼底翻涌着晦暗的光。中宫有孕的喜讯像根刺,扎得他坐立难安,可反复琢磨两日,心头忽然窜起一个念头,这喜事实在来得太巧了。
“先皇新丧百日刚过,他就敢有孕?” 上官文彦低声自语,指尖猛地攥紧,“按日子推算,这孩子分明是孝期里怀上的!”
守孝期间,帝王后妃需禁欲守礼,这是祖宗定下的规矩。赵元泽与上官煜虽因哀思常居一处,却该恪守礼法,绝不该有肌肤之亲。可如今上官煜有孕一月余,掐算时日,恰好落在大行皇帝孝期之内。
这个发现让上官文彦心头剧跳,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转身看向海棠,眼底闪着兴奋的光:“去,找几个嘴稳的宫人,在各宫茶房、角门这些地方‘无意’提一句,君后这胎,来得似乎早了些。”
海棠一愣,脸色发白:“贵卿,这…… 这是污蔑君后啊,若是被皇上知道……”
“知道又如何?” 上官文彦冷笑,“我又没明说,不过是让大家‘猜猜’罢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谁知道孝期里他们做了什么?” 他凑近海棠,声音压得极低,“你只需让人说,‘前几日听老嬷嬷讲,守孝期间怀子,怕是对先皇不敬’,点到为止即可。”
海棠不敢违逆,只能应声退下。
流言像长了翅膀,不出三日便在后宫蔓延开来。
御花园的茶歇会上,几个低位份的妃嫔窃窃私语,目光时不时瞟向凤凰殿的方向:“听说了吗?君后这胎…… 好像是孝期里有的。”
“嘘!小声点!这话可不能乱说!”
“可按日子算…… 确实太巧了。先皇刚走,中宫就……”
“唉,毕竟是帝王家,规矩再大,也大不过恩宠不是?只是…… 终究不太好看啊。”
这些话渐渐传到伏麟宫。周默然研墨时听见宫人议论,手里的墨锭 “咚” 地掉进砚台:“他们怎么敢这么说君后?”
徐清和正在晾晒药材,闻言眉头紧锁:“定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孝期里皇上与君后同住,不过是为了相互慰藉,怎么会……” 话虽如此,他心底却也泛起一丝疑虑,毕竟时日确实对得上。
景明宇听闻流言时,正在核对祭祀的礼单。他放下朱笔,脸色沉了沉:“查,是谁在背后嚼舌根。”
内侍低声道:“听说是瑶光殿的宫人先起的头……”
“果然是他。” 景明宇眼底闪过一丝冷意,“看来是安分太久,忘了规矩。”
流言愈演愈烈,甚至隐隐传到了前朝。有老臣面露忧色,虽不敢明说,却在奏折里旁敲侧击 “请皇上恪守孝道,以正风化”,暗指中宫有孕不合时宜。
凤凰殿内,上官煜正靠在软榻上翻看医书,听着内侍回禀流言,脸色苍白如纸。他握着书卷的手微微颤抖,指尖冰凉,他从没想过,自己腹中的孩子,竟会被人用来攻击他的德性。
“这些话…… 皇上知道了吗?” 上官煜的声音有些发颤。
“皇上刚处理完前朝事务,还没听说……” 内侍低声道,“景贵卿让人压了下去,说先不告诉皇上,免得皇上动怒伤了龙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