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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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城的江岸交汇口处于繁华地带，城中最大的酒吧一体式娱乐馆就在江边的路口。为了营造神秘感，酒吧只有一扇玻璃门可以窥见里面的灯红酒绿。夜半这里依然灯火通明，顾客进进出出，开合的门从里面倾泻一点甜腻的香气。
今天是周中，店内比周末冷清一些，大多是一些常来买醉的熟客。一帮打着西装领带的男人从包间出来，其中一人朝吧台瞥了一眼，瞪圆了一双小眼，指着吧台道: “我*，进来的时候没发现，这店调酒师真他娘的好看。”其他几个男人听见这话，都看向吧台。只见灯光闪烁下一位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调酒师正在摇晃着雪克壶。她穿着最基础的纯黑短袖漏腰上衣，披散的齐腰大波浪遮挡住左边脸颊，随着动作起伏晃动，腰肢纤细却有力，手臂的肌肉线条在灯光下若隐若现，一段三段式的shake看得人眼花缭乱，白玉般手腕上的一串手链发出悦耳的响声。shake完成后，她将二段壶放在桌上，轻敲上壶，将壶身在空中旋转一圈，稳稳落在右手，而后将桌上的滤网轻轻弹上大壶口，慢慢倾倒盛满酒液的杯子，让酒液顺滑地流入马天尼杯，犹如一丝银线倾注。她将杯垫放在客人桌前，将酒杯轻轻放在杯垫上，右手不知何时变出一只插着橄榄的竹签，用纤长的手指夹着放在杯沿。几个男人看得微微晃了神，便拉扯着要走，只是其中一个不知是不是酒壮怂人胆，径直走到吧台前，浑身酒气地往台沿那儿一靠，哈哈笑着开口道: “调酒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调酒师瞥了男人一眼，淡淡开口: “黎渺。您需要调一杯么？”
男人摩挲着下巴: “不，不用，我今天在包间喝满了，下次有机会，一定来喝黎小姐调的尼格罗尼。加个微信吧。”
黎渺将冰块铲进雪克壶，反手倾倒了一些石榴糖浆进量酒器，然后倒进雪克壶内，头也没抬地回道: “私人联系方式还是没必要加了。我每天都在，有时间欢迎光顾本店。”
男人上半身往前探去，似乎想要去摸黎渺的胳膊，黎渺使了一记眼刀，同行的其他人看出气氛有些不对，过来把男人哄着拉走了，他边走还在招手: “小美女下次见哈。”其他人哄笑着说: “乔峰你个家伙，你老婆上次都警告过你了，你还想着偷吃。”一行人闹哄哄地出去了。
黎渺翻了个白眼，心里默默骂了几句。这时，有人急匆匆从身后的储物间推门而出，对黎渺道: “你荭姐羊水破了，我得赶紧去医院。钥匙给你，你差不多四点半就可以关店了。”
黎渺有些讶异: “不是离预产期还有两天吗？”
“确实很突然，本来在我爸妈家吃夜宵呢，现在他们已经陪着她在去医院的路上了。待产包还在我家，我还得回去拿了再去医院。”
“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啊老白。”
白夷然匆匆走了，店里就剩下七八位客人坐在吧台前喝酒，还有一桌年轻的大学生已经倒得横七竖八。黎渺把他们拍醒，帮他们订了个代驾，就开始收拾酒具，擦洗柜台了。
过了凌晨四点，最后一个客人结完账，黎渺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把剩下的姜汁汽水和柠檬汁倒进玻璃杯，又倒了一些伏特加，自己调了杯莫斯科骡子，看着墙上电视放着的动画片惬意地饮完，将杯子洗了放进消毒柜，便打烊了。
她把卷帘门拉下来锁上，将钥匙揣进外套兜里。夜里的山城还是冷的，她不由得拢了拢外套，想着下班时间比平常早一些，可以去江边逛逛。
她慢慢在小道上踱步，江边的白玉栏杆并不高，她恰巧可以支着胳膊肘靠在上面，静静看着对岸的灯火。
突然，不知哪里有人惊叫了一声”救命啊，有人跳河了！”路边稀稀然三两行人纷纷朝江那边张望过去。黎渺扭头，看到离自己不远处的大桥上，一个影子坠落到江里。她心里突突直跳，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飞速脱下外套和鞋子，翻身越过栏杆，跑过草地跳进江中，拼命游向江中心。
路边的其他人都围到了江边，有的人在冲黎渺喊姑娘小心，有的人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江水凉得刺骨，坠江的人似乎呛了水，翻起一阵挣扎的水花。江面太宽，她游了两三分钟才游到对方身边，此时对方挣扎的迹象越来越弱，像是已经溺水了。她急忙伸出右手抓住对方的手臂，从背面抱住对方。落水的人很瘦，是个女生，抱着很轻，她游回去的速度并没有被减缓很多。外加岸上的人都在想办法伸出东西搭救，几人合力把两个人拉了上来。
黎渺跪在岸边草地上，将女生放平，抬高她的上半身，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好，能听到吗？能听到吗？”
对方紧闭着双眼，瘦削的肩膀在湿透的衣服下更显得纤弱。她一头披肩短发都被打湿，几缕沾在毫无血色的脸上。围观人群里有人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女生的身上，还有人尽量揉搓她的手臂，试图让她不要失温。黎渺将她的头发小心拨开，另外一个中年男人见她已经失去意识，将她翻身侧卧，拍打她背部，试图让她吐出呛进肚子的水，可是女生依旧没有反应，脉搏也几乎感受不到。黎渺见状只能让她再平躺过来，用力按压她的胸部。她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但还是尽力让自己冷静，微微张开对方的下颌，按压她的前胸，然后将双唇贴上去，进行心肺复苏。江水冷得刺骨，她尚且冻得浑身发抖，对方的身体更是没有一丝温度，本就单薄的唇贴上去三次也还是冰凉。救护车呼啸赶来，医护人员将她抬上车，在车里对她实施紧急抢救，其中一名医生见黎渺浑身抖个不停，给她递了一条毯子。
“下次一定要自己也注意安全。毕竟是江里溺水，有很多救人失败的案例。”
黎渺轻轻道: “我明白。”
两轮心肺复苏后，女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慢慢转醒，睁开了双眼。医生将她扶起来，轻轻拍打她背部，帮她吐出胸腔积水。
“我，我还活着吗？”女生问。她的眼睛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却并没有什么生气。
“是的。我们接到电话你坠江了，怎么回事，是你自己不小心还是自寻短见了？下次不要再做傻事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皱着眉道。 “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你的监护人呢？紧急情况我们需要和他们联系。”
女生道: “我叫许愿，我是不小心坠江的，你们不用联系别人了。我自己回学校就好。”
另外两名医生道: “这是强制要求的。况且作为医院，我们必须要先看护你一段时间，看看你还有没有肺部积水，我们不能现在放你走。你监护人的电话号码多少？”
女生抿了抿唇，还是道: “那你打我妈电话吧。但是她在别的城市，赶过来需要一段时间。”医生点了点头，黎渺道: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医生却说: “等等，我们需要一个人签字住院。您有急事吗？”
黎渺想了想道: “算了，我也没什么事，就陪着去一趟吧。”
医院里面的消毒水味很重，黎渺很不喜欢。她问医生要了一副口罩，坐在急诊室的椅子上，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她很疲惫，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又看到了那条冰冷的河，对于小小的她来说，那么宽，那么汹涌。她双膝跪在泥土里，泪水爬满了稚嫩的脸庞。过了一会，河底泛出刺眼的红，染进她眼底，乌沉沉的天空几乎将她的影子吞没。
黎渺猛地经惊醒。她心有余悸地喘了几声，擦了擦眼睛，竟是一手湿润。她朝病房内看了看，那个叫许愿的女生躺在床上，静静看着天花板出神。她起身走进病房，坐在病床旁的躺椅上: “你现在怎么样？”
许愿轻轻道: “我感觉好多了。今天谢谢你救我。”她的声音清脆却泠冽，藏着少年不该有的淡漠。
“没关系，应该的。我叫黎渺，你看着比我小，叫我姐姐就行。”
“好。谢谢姐姐。”许愿单薄的一片躺在病床上，清秀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血色。 “不耽误姐姐做其他事了，你还是回去吧。我妈已经接到医院电话了，她在火车上，半小时之后就可以到了。”
黎渺说: “没关系。我刚下班，回去也是睡觉。你还是跟我说说，你为什么要跳江？”
许愿看着天花板，良久才开口: “我坐在桥上看风景，不小心就掉下去了。”
黎渺笑了笑，知道她不肯说实情，只是开玩笑般道: “半夜去嘉陵江大桥上看风景？还挺有雅兴。”
许愿淡淡地笑了笑。她做什么都是淡淡的，看不出情绪。她换上了一件医院的干净病服，湿透的衣服整齐地叠在旁边，底下垫着一块干燥的毛巾。
黎渺问: “这是署中的校服，你还是学生吗？”
许愿点了点头: “是。我上高二。”
黎渺: “你妈妈在另一个城市，你是住宿生吗？”
许愿点头。
“那你半夜偷偷溜出来看风景？”
许愿又点头。”学校的围墙并不难翻。”
黎渺笑着道: “翻围墙，那是我很久之前也干过的事。”
许愿问: “你在哪个高中上学？”
黎渺说: “我前几年才来这个城市工作，高中在张掖读书。后来家里欠了债，高中也没有读完。”
许愿盯着黎渺看了一会。从进门开始，她的眼眶就微微泛红，似乎被一层淡淡的哀戚笼罩着，分明是一张冷艳到有些攻击性的脸，此刻却在昏黄的灯光下因为情绪而暴露出一丝脆弱的温柔。
她枯槁多年的心此刻忽然漏了一拍。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