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洁传》捌捌肆壹

54、第 54 章

　　纳兰洁有些发懵。
　　柳无怨这番说明的信息量太大，给她带来的冲击更是难以度量。
　　此前众成最高决策层一致认定柳无怨是因为霸祖的指点才实现从四品到二品的飞跃，即便纳兰洁适逢其会，促使他正式迈入无相道，背后也定然是霸祖或清在统筹规划，这两位霸系巨擘早已为柳无怨打好基础，待柳无怨修至突破边缘时再安排他与纳兰洁交手，让纳兰洁以“烈染”引爆柳无怨十载闭关攒下的底蕴，使他得以厚积薄发，临阵突破，进而借战域这个平台向整个修行界展示霸系新近栽培的绝顶天骄。
　　然而，根据柳无怨的自述，真正促成他此番蜕变的，竟然是宇文曦，以及纳兰洁自己！
　　若是在尝试融合曦瞳之前听到这番言论，哪怕纳兰洁不愿怀疑柳无怨欺骗自己，也只会认为是霸祖暗中出手，恰逢宇文曦与柳无怨切磋，柳无怨不曾察觉霸祖手段，这才将他的突破归结于宇文曦。
　　然而，亲身体验过曦瞳打破境界限制的神奇功效，纳兰洁完全相信，柳无怨此番非同寻常的突破，的确就是始于他同宇文曦的那次切磋。
　　纳兰洁并不认为宇文曦是为了给自己出气而对柳无怨出手，她自信远比柳无怨更了解自己那位道友，她很清楚，顾问先生由衷抗拒、甚至隐隐鄙夷暴力。
　　前世为守护而生，却因一场刺杀而被迫自毁的他，今生有如此倾向再合理不过，这样的他又怎会为意气之争而刻意折辱柳无怨？
　　更何况，若事情真如柳无怨所言，那意味着纳兰洁离开镜光域后宇文曦始终在关注她的动向，那他又岂会不知，柳无怨在论道堂中看似刻薄的作为，是为了引导纳兰洁重塑真灵，匡正修行？
　　在纳兰洁想来，宇文曦之所以寻柳无怨切磋，不过是见猎心喜，彼时他新近掌握“转化”，凭借自身特殊能力将其修至超越二阶的层次，适逢柳无怨这位主修“转化”的同乡前辈登门，于是随手试验一番自己对“转化”的升格，这才合乎情理。
　　无论如何，纳兰洁绝不相信宇文曦向柳无怨邀战之事与自己有关，正如她不肯相信宇文曦是为了她才决意刺杀那个人——这两件事的内核甚至颇有相通之处，既然飞升在即的顾问先生曾经临时起意，要与“双极第一人”碰一碰，那他会对曾经血洗擂台、在双极历史上刻下浓重一笔的“霹雳夜叉”感兴趣，也实属寻常。
　　收拾心情，纳兰洁开始思考柳无怨所说的“帮助”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时，盛强忽然说道：“你当初宁可放弃诚祖亲传的位置也要加入众成，究竟是为了什么？有什么东西是只有霸系能给你的？”
　　即便有所准备，纳兰洁依旧对盛强突如其来的直白表态感到震惊，心想这是要把话摆到台面上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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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升之人不行无谓之举，在战域这个名利场中，各方势力获得了宣传自身的平台，外围弟子们获得了与强者对战的机会，唯独负责维护秩序的战系，似乎只是平白劳神耗力，几乎没有什么长期稳定的显性收益，这显然不合逻辑。
　　或许战系并非擂台最大的受益者，但这些不擅经营的战斗型修行者多年来坚持运作这样一份事业，自然有他们的目的，那就是筛选出具有顶级资质的战斗型修行者，将他们吸纳到战系当中。
　　相较于开辟界域、定向培养资质优越的战斗型修行者，或者大海捞针般招募新近飞升、所求之“道”尚未定型的一阶修行者，担任擂台裁判于战系强者而言要轻松许多；而在战域打响招牌，成为修行界公认的公平对战平台后，各方势力纷纷将资质优异的战斗型修行者送往战域，而战域本身又为他们提供了相互碰撞的平台，能够在这等强者云集之地攀上塔尖的人物，必定是一代天骄。
　　于战系而言，这是他们所能实现的，效率最高的筛选机制。
　　然而，值此大争之世，其它顶级势力不但加大了内部人才培养的力度，而且纷纷对整个修行界新近冒头的天骄人物发动了掠夺式的虹吸，相较之下，战系发掘新人的方式显得过于被动，在当今这个时代，那些拥有顶级资质的修行者根本不会被送入战域，以至于在纳兰洁之前，整个战域一阶区域甚至没有一个资质达到上品的外围弟子。
　　早在纳兰洁前往战域之前，王众便已对她说明这其中的利益关系，而当她凭借本心道被盛强亲自评定为三品资质后，王众郑重提醒她，她有很大希望被战祖收为亲传弟子，成为战系新一代的领军人物。
　　对于这样的发展，纳兰洁内心是暗自期待的。相比以生产客观物质为主营业务的霸系，战系无疑更适合她修行精进，更何况，成为战祖的亲传弟子能够在某种意义上让她站到足以与平心映对等交流的位置，而这将在很大程度上缩短她为宇文曦争取自由的进程。
　　原本纳兰洁还担心转投战系会影响自己与众成之间的协议，但王众明确表示，成为战祖亲传弟子将会大幅提升纳兰洁的个人价值，他本人非常欢迎纳兰洁在取得这个身份后继续担任众成客卿，即便纳兰洁在战祖的要求下不得不解除与众成的契约，他也会继续为纳兰洁争取“创生”投影。
　　王众的这番表态彻底打消了纳兰洁的顾虑，她一度以为只要自己按部就班地修行到一阶后期，展现出断层凌驾于战域一阶区域其他外围弟子的实力，便能水到渠成地迎来这样美妙的未来。
　　然而，随着柳无怨闭关归来，展现二品资质，此事横生变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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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数先例说明，战祖对招收亲传弟子秉持着宁缺毋滥的态度，想要成为战祖的亲传弟子，纳兰洁绝对不能在与同境界修行者的公平对局中落败，否则即便她资质再好、法则配置与所修之“道”再契合战系宗旨，战祖也不会将她收入门墙。
　　虽然当初那场战斗以柳无怨认输告终，但在这位“万化雷宗”被评为二品后，没有人会认为纳兰洁比他更强，即便柳无怨并非标准意义上的战斗型修行者，他本人显然也不打算选择战系作为自己的归宿，盛强也必须等纳兰洁堂堂正正地战胜柳无怨一次，才能名正言顺地代师收徒。
　　为了促成此事，柳无怨与盛强一拍即合，安排了那场长达三十年的特训。
　　彼时盛强亲自安排场地，为他们保守秘密，一次次帮助纳兰洁从极限状态下恢复力量，并在这个过程中对纳兰洁加以指点，几乎可说已有半师之实，却始终不肯表露身份，可见他所处立场何其复杂。
　　如今他不再遮掩，纳兰洁略一思索便即了然，自己的法则修行呈现出突破境界限制的征兆，晋级二品只是时间问题，由此盛强的态度不再是“希望她能战胜柳无怨，若事不可为，那也无可奈何”，这位当今战域第一人已然作出决断，绝不允许此事再起波澜。
　　具体而言，他不希望今日之事重演，不希望纳兰洁再度于尚未准备充分之时强行挑战柳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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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此之前，纳兰洁一直以为今日擂台一战便是了结，然而柳无怨的态度让她明白，这只是一个开始，通彻此番诈败示弱，来日必定加倍讨还。
　　柳无怨之所以向她展示自己的真正实力，就是为了让她心中有数。
　　“在你确信自己有能力战胜我之前，不要再公开与我交手。”
　　——这，便是柳无怨所说的，“力所能及的帮助”。
　　另一方面，盛强的意思很明确，为了避免纳兰洁再次被卷入众成与通彻之间的矛盾漩涡，他希望纳兰洁即刻脱离众成。
　　虽然他此刻尚不能代师收徒，但他自身便是最接近顶级道祖层次的大能者，在他的指点下，纳兰洁的修行效率定然强过如今在众成的水准，至于纳兰洁可能因离开众成而蒙受的损失，他已然作好了由战系来弥补的准备，此番发问，便是在邀请纳兰洁开出价码。
　　沉思片刻，纳兰洁郑重说道：“我此次决意登台一战，是出于私人恩怨，最初提出以一己之力挑战整个通彻，便是为了使对局偏离公平范畴。
　　“今日之后，我会加倍慎重；在正式达到二品之前，我不会再贸然挑战柳无怨。
　　“前辈厚爱，纳兰洁感激不尽，不过，前辈要我现在脱离众成，恕我不能从命。
　　“此番交手，我算是领教了王通的厉害，小王公子名不虚传，果然不做赔本买卖。
　　“这等人物，敢于针对众成设下如此凶险的连环局，定然有着相当的把握，由此可知，众成此刻多半处境堪忧。
　　“当初我之所以加入众成，的确是为了自己所求之物，但五十年来，我承惠甚多，对众成，我有亏欠，更有情谊，我不能在此刻割舍众成。
　　“说句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言，即便战祖大人亲自将我收入门墙，我也无法对众成作壁上观；若有必要，我定会为众成竭尽所能，哪怕无济于事，但求无愧于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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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纳兰洁的表态，盛强的灵息颇为复杂，赞叹中掺杂着些许无奈，柳无怨却一反常态地流露出一丝冷意。
　　他说：“有个地方，我想你应该看一看。”
　　讯息中附带引导，并非坐标，而是指向信息系统中的某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