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洁传》捌捌肆壹

18、第 18 章

　　离开光域后，纳兰洁暂时没心情和人切磋论道，索性就在双极域附近寻了个空旷处自修。
　　修行的流程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通过运用法则，将自身力量耗尽，然后恢复；每一次循环，每一个步骤，纳兰洁都会倾注全部的心力，锤炼力量、感悟法则、磨砺意志，理所当然地，每当她回到自己的顶峰，她都会站得比之前更高一些。
　　修行中，纳兰洁逐渐发觉，经过这段时间和宇文曦的论道，她对法则、乃至修行本身的认知提升了一大截，相比前阵子在双极域时，如今她的修行几乎是一路通畅，偶尔生出些困惑，只要去宇文曦的论述中检索一番，基本都能找到相关的分析和有效的解法，那些在当时看来过于超前的发散和关联度不高的假设，就像预先埋在她修行道路上的一座座路标，当她走到相应的关口时自然浮现，替她指明方向、规避歧路。
　　仔细想想，其实宇文曦真的是个很好的论道对象，可惜他名叫宇文曦，却不是她铭心倾慕的那个“光之子”。
　　将近二十年的心动和追逐被证明是一场单方面的误会，巨大的落差让她无法说服自己继续和对方相处下去，哪怕自己能从对方身上收获难以估量的好处。
　　反正，没有了人间修行时的登仙大典，也不像刚飞升时急着向宇文曦偿还亏欠，对纳兰洁来说，最迫切的目标变成了设法帮助双亲从双极界内飞升，而身为真灵境顶峰的修行者，纳兰若和何常平少说还有数百年的寿命，这段时间足够纳兰洁修到合道境，创造自己的界域，到时候找曾净要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所以她没什么可着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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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继“白洞”之后，双极域附近又出现了一枚火球。
　　论规模，火球与“白洞”差的很远，但它鲜活、明艳，它时刻都在变化，时而炽烈燃烧，时而四散迸溅，时而自相绞杀、形成激荡的漩涡，时而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在余烬中静思，而后星火渐明，再度振奋起燎原的气势。
　　某一刻，流转的火势突然凝滞，下一刻，火焰一反常态地在燃尽之前化成了人形。
　　纳兰洁突然中断修行，不是因为今天是她飞升一周年的日子，而是因为双极域群组里突然多出了两位新人。
　　——毕瑶，姜朋。
　　纳兰洁飞升之后，双极界迟迟没有其他人出来，当时她以为是自己和宇文曦占据了这届大典的飞升名额，下一批飞升者只能再等十年，然而仅仅一年，毕瑶和姜朋就一同出现在双极域，就算曾净重开大典，这对分属两国的爱侣又怎么可能携手飞升？
　　纳兰洁在意的并不是毕姜二人的经历本身，她想知道的是，在这个反常现象的背后，双极界内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母亲和那个男人，可还安好？有没有可能自行飞升？
　　期待与担忧在真灵中交织成忐忑，纳兰洁第一时间向毕瑶发起私聊，同时火速赶往双极域。
　　很快，她收到了毕瑶夫妇的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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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原定要召开登仙大典的时间，掌界尊者降临通天擂台，向双极界众生宣告，有感于两国爱侣的真挚情感，她决定改变大典规则，由两国各选十人的团体战，改为所有真灵境后期修行者都可以自主报名参加的淘汰赛，参加比赛的基本单位不是个人，而是至多两人的小队，赢到最后的小队将获得飞升。
　　组队方面没有任何限制。或许是考虑到异国小队参赛并胜出的可能，掌界尊者宣布大典结果与两国资源分配脱钩，曾经由帝国单方面推动的变革也被取消，在尊者的看护下，不会再有参赛者战死。
　　为了让符合参赛条件的修行者们有一定的时间来适应赛制的变化，掌界尊者决定将开赛时间推迟一年，而大典举办的周期也从十年改成一年。
　　一年后的今天，大典如期举行，曾经分别担任两国主将、又在共同生活中萌生情愫的毕瑶和姜朋以全方位的优势登顶，成为新赛制的第一批受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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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登仙大典怎样变化，飞升终究只与极小一部分人密切相关，绝大多数人或主动或被动地投身于斗争的漩涡，往往是因为更加现实的原因。
　　这一年里，双极界风云变幻。
　　帝国方面，皇帝暴毙，朝野震动，“复仇的决心”成为重臣们争权的重要筹码。
　　虽然掌界尊者明确表达了自己对两国深化交流、合作共赢的期望，甚至动用大神通改变地形，让原本隔海相望的两片大陆在两端处接壤，但她的这一愿景却被大多数帝国上位者选择性忽略，她们像比赛一样争相表演着自己对皇帝逝去的哀痛，和对联邦歇斯底里的仇恨，以此来争取民意。
　　在这种背景下，内心盼望与联邦和解、开展常态化邦交的纳兰若等人，即使只是保持沉默，也显得格外扎眼，更何况事发当日，主和派的多位重要人物曾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那些跨海而来的联邦人举止亲密，俨然一副恩爱眷侣的模样。
　　以御史大夫为代表的言官集团率先发难，指责纳兰若等人因情徇私、通敌叛国，就连已经飞升的纳兰洁都被安上了“里应外合，与宇文曦联手刺杀皇帝”的罪名，理由是皇帝暴毙于真炎侯府、且纳兰洁事后没有向宇文曦出手，而需要为这份滔天罪孽付出代价的，当然还是纳兰若，以及那些忠于纳兰家两代大将军的军方强者。
　　帝国上层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无耻而又无稽的构陷。事实上，当日宇文曦身披彩虹、一击斩杀皇帝，整个帝都一片喑哑，如今叫嚣着要让联邦“万倍奉还”的大人物们，在那段时间里一个个躲在自家重重阵法守护下的核心地带瑟瑟发抖，生怕那位顾问先生大开杀戒、血洗帝都，有些人甚至一度从暗道出逃，直到被宇文曦撕裂的天穹完全弥合才敢折返。
　　那个时候，敢于带兵包围真炎侯府、直面宇文曦的纳兰若无疑是力挽狂澜的中流砥柱，这也是军方强者们大多坚定地站在她身后的重要原因，然而在权力斗争中，事实从来都不重要。
　　在言官系统步步紧逼的攻讦和宣传机器铺天盖地的污蔑下，军方中下层逐渐离心，民间要求清算国贼纳兰若的呼声更是甚嚣尘上，面对内战一触即发的局面，纳兰若毅然拒绝了联邦抛来的橄榄枝，率领一众心腹退出帝国的权力中枢，来到联邦与帝国接壤的两处中间地带之一，与幸存的“葵”组织成员一起，在这片尚未被两国主权覆盖的自由地带建立起了避世修行的理想乡。
　　在纳兰若看来，自己这一方可谓强者云集，只要放弃争夺权柄，任何一方都没有理由对自己赶尽杀绝，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忙于内斗的帝国各大势力确实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但联邦这边却出动了大批强者，打着“复仇”的旗号，要求纳兰若与何常平接受制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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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死在你母亲手中的联邦主将，出身于联邦最顶层的大家族，他的父亲曾经出任联邦议长，而本届联邦副议长正是他的亲哥哥。
　　“‘葵’组织成员坚持与你父亲共进退，但他们的力量大打折扣，为了避免忠心下属为自己战死，你母亲决定与你父亲携手突围，最终在同伴的掩护下冲出封锁，进入联邦境内。
　　“在联邦议长的坚持下，你母亲成为第一个取得联邦公民身份的帝国人，但由于她拒绝议会方面的一切合作要求，包括配合宣传，议长很快放弃了对她的庇护，副议长及其家族趁势在联邦境内大肆宣扬你父亲向伴侣泄露联邦战术机密，煽动民众围攻你父母的居所。
　　“联邦毕竟是法治国家，到我们离开为止，你父母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只是副议长和他背后的势力始终不肯罢休，你父母的处境当然也说不上好，闭门修行暂时没问题，但想要获取修行和疗伤所需的资源，恐怕异常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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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前，因为不愿与姜朋同流合污，纳兰洁不惜违抗圣旨、与皇帝对峙，对毕瑶也多有质疑。
　　而此刻，看着自己从这对道侣那里求得的消息，纳兰洁甚至没有余裕去感叹这世事变迁的莫测与荒诞。
　　怒火中烧！忧心如焚！
　　她以为自己还有时间，她以为他们能等。
　　她错了。
　　真灵境修行者的寿命与心意顺遂息息相关，在纳兰洁看来，自己走后，手握最高武力的纳兰若会成为帝国实质的掌权者，爱人相伴更能让二人解开心结，然而眼下这种局面，对于两位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来说何其窘迫，他们又怎么可能念头通达、长命百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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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检”与“浑全”相继发动，纳兰洁从几乎要把自己炸开的情绪中挣脱，向曾净发去消息。
　　“我想请您出手，帮我父母尽快飞升，需要多少流通点，您只管开价。”
　　很快，曾净回复了一个数额。
　　纳兰洁沉默了。
　　不算手续费，她要把自己对“封心”的感悟卖上几十回，才能凑得起这笔钱。
　　当初在人间，纳兰洁虽然没怎么刻意去感悟，但近三十年的人生没有一刻不在实践“封心”，这才水到渠成地跨过了这道修行路上最大的难关。
　　就算她熟能生巧，一遍快过一遍，怎么也要几百年才能挣够父母的救命钱——这已经是她效率最高的挣钱途径了，而她要付出的代价远远不止浪费时间这么简单。
　　根据宇文曦的分析，本命法则齐头并进是“真我唯一”进展顺遂的隐藏条件之一，如果纳兰洁真的拿出几百年时间，一遍又一遍地从零开始参悟“封心”，就算她的境界没有崩溃，修行也会走上歧路，后果难以估量。
　　相比起来，按原计划修到合道境再找曾净要人或许更现实一些，但以纳兰洁当前修行的进度来看，这至少也需要一百年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他们能熬得住吗？
　　她不知道，她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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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个班上吧。”
　　曾净的奚落从记忆的垃圾堆里一跃而起，萦绕在纳兰洁的心头。
　　犹豫与挣扎一闪而过，她默默登陆招聘平台，上传了自己的本命法则评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