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储物间的白菜 ...
-
超市货架倒在地上时扬起的灰还没散干净，林砚蹲在储物间最里侧，手指轻轻拂过白菜叶上的水珠——那是他用捡来的塑料瓶接了三天屋檐水，一点点浇出来的。
五片嫩叶舒展着，绿得像灾变前校园里的草坪，是这片满是铁锈和腐烂气味的废墟里，唯一扎眼的活气。他把最后半瓶盖水绕着根部倒下去，听见储物间的铁门“吱呀”响了一声，像是有人踹开了外面那层锈死的锁。
林砚猛地站起来，手里攥紧了旁边断成半截的钢筋。灾变第五年，没人会无缘无故来废弃超市的储物间，要么是抢物资，要么是占地盘。
脚步声很沉，每一步都踩在碎玻璃上，发出脆响。阴影从门缝里漫进来，先露出一双沾着黑泥的军靴，接着是个高个子男人，肩上扛着把劈过什么的砍刀，刀背上还挂着几缕灰褐色的毛——像是变异鼠的。
男人停下来，目光扫过墙角那片巴掌大的菜地，最后落在林砚身上。他的脸很白，是长期不见太阳的那种苍白，但眼神冷得像冰，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磨过砂纸：“这是我的地盘。”
林砚往后退了半步，把白菜挡在身后：“这里没人，我先来的。”
“没人？”男人嗤笑一声，往前走了两步，林砚能看见他冲锋衣领口露出的伤疤，“上周我在这杀了三只变异鼠，划定的范围。你要么现在走，要么……”他抬了抬手里的刀，没说下去，但意思再明显不过。
林砚的心跳得很快，手心全是汗。他从实验室逃出来时，怀里只揣了这包白菜种子，走了两个月，才找到这个漏风但能遮雨的储物间，把种子种下去。现在白菜刚冒芽，要是走了，下一个能种东西的地方不知道在哪，他可能撑不到冬天。
“我不走。”他咬着牙，把钢筋举得高了点，“我种了白菜，等成熟了，分你一半。”
男人像是没听过这么荒唐的话，挑了挑眉，目光落在那几棵细弱的白菜上，又转回来盯着林砚：“末世里，半片破菜叶值得你赌命？”
“值得。”林砚的声音有点抖，但没退，“你要是饿了，我还有昨天找到的半块压缩饼干，现在就能给你。但白菜得留下，等熟了，我肯定分你。”
男人沉默了几秒，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东西，扔给林砚。是个完整的全麦面包，包装袋没破，在现在算得上奢侈品。林砚接住时愣了愣，抬头看他。
“饼干你自己留着。”男人靠在门框上，刀插回腰间，“面包换你半个月的蔬菜。储物间分你一半，别碰我那边的东西，也别出去乱逛。”
林砚捏着面包袋，指尖发颤。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原本以为要打一架，或者被赶走。他低头看了看白菜，又看了看男人：“说话算话？”
“我叫沈野。”男人没回答，报了自己的名字，算是默认。他转身走向储物间另一侧，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开始整理里面的东西——几块压缩饼干，一瓶快空的水，还有些消毒棉片。
林砚没再说话，蹲回白菜旁边，小心翼翼地把面包放进自己的帆布包最底层。他知道沈野为什么会同意，末世里，能自己种出新鲜蔬菜的人太少了，就算现在只是几棵芽，也比不确定的搜寻靠谱。
沈野整理完东西，看了眼外面的天，拿起水壶和砍刀：“我出去找水和野菜，你在这待着，别开门。”
林砚抬头：“外面不安全，有变异鼠……”
“比你懂。”沈野打断他，拉开门走了出去，铁门“哐当”一声关上，把外面的风声和腐臭味都挡在了外面。
储物间里只剩下林砚和那几棵白菜。他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面包，又看了看沈野那边堆着的东西，突然想起实验室里老师说过的话：末世里，最珍贵的不是物资，是能互相依靠的人。
他站起来，从背包里翻出个捡来的不锈钢小锅，又找到之前藏起来的滤水器——是个改装过的矿泉水瓶，里面塞了沙子和活性炭。他把沈野剩下的半瓶脏水倒进去，慢慢过滤，又把昨天找到的野菜洗干净，放进锅里，架在捡来的小炉子上，用打火机点了火。
野菜汤的香味慢慢飘出来，很淡，但在满是异味的储物间里，格外清晰。林砚坐在炉子边，看着火苗舔舐锅底，又看了看门口，心里有点发慌——沈野出去快两个小时了，会不会出事？
就在这时，铁门又响了。林砚猛地站起来，看见沈野走进来，肩上扛着半袋野菜，手里还提着个塑料桶，桶里是浑浊的水。他的裤腿破了个洞，露出的小腿上有道新的划痕，像是被什么抓的。
“你回来了。”林砚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有点唐突，低下头，指了指锅里，“我煮了野菜汤，你要不要喝？”
沈野愣了一下，目光落在小锅上，又看了看林砚。他放下东西，走过去，蹲在炉子边，没说话，只是看着锅里翻滚的野菜。
林砚递过去一个捡来的搪瓷碗：“滤过的水，应该干净。”
沈野接过碗，盛了半碗汤，喝了一口。野菜有点涩，但很鲜，是他这半个月来喝到的最热的东西。他抬眼看向林砚，对方正盯着白菜，手指轻轻碰了碰菜叶，像是在确认它们有没有事。
“白菜什么时候熟？”沈野突然问。
林砚愣了一下，转过头：“大概还要半个月，要是水够的话。”
沈野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汤，没再说话。但林砚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好像少了点，不再像刚进来时那样，像块捂不热的冰。
那天晚上，两人分了那碗野菜汤，又各自吃了点东西。沈野在储物间另一侧铺了块破毯子，躺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呼吸很沉。林砚坐在白菜旁边，借着外面透进来的月光，看着沈野的背影，心里突然觉得，这个储物间好像没那么冷了。
他摸了摸帆布包里的面包，又看了看那几棵白菜，轻轻说了句：“希望我们都能等到白菜成熟。”
外面的风还在吹，偶尔传来变异生物的嘶吼，但储物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白菜在夜色里悄悄生长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储物间的白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