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江户川洛雪

41、第 41 章

　　12月17日，大雪。
　　温承熙坐在飘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
　　窗前，走过众生百态，走过各种各样的人生。
　　孙英泽走过来给他披上一件外套，“你很喜欢看雪吗？”
　　“……嗯，喜欢。”温承熙手掌覆上孙英泽的手，孙英泽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不喜欢的话，也不会选择……
　　“你喜欢的话，我们再去公园看？那边景色更好。”
　　“……不用了，我要出去一趟。”温承熙低下头，竭力保持着往日的腔调。
　　“……温承熙，你怎么了？”孙英泽仍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扳过他的肩膀盯着他的脸。
　　“没什么，我该走了……”温承熙想要起身，却被孙英泽拉了回来。
　　“你去哪？”孙英泽抓着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你就别去了，我就是出去办一件小事而已……”温承熙想要松开孙英泽的手，他却紧紧抓着不松。
　　“你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去？”孙英泽把他拉进自己怀里，抱住他，“你今天……不太对劲。”
　　“……那，走吧。”温承熙低着头没有看孙英泽。
　　“去哪？”
　　“去看雪。”温承熙抬头，冲他笑了笑。
　　“现在就去么？”孙英泽稍稍安心了一些。
　　“嗯……晚上吧。”温承熙往孙英泽怀里靠了靠，“孙英泽，我爱你……”
　　“啊？我也爱你啊……怎么了？”如果是往日听到这种话，孙英泽会很开心，但是此刻他只觉得不安。
　　温承熙，好像，在和他诀别一样。
　　“没什么。”温承熙仰起头，露出白皙的脖颈和那条项链，“再说一次，我爱你。”

　　晚饭后，两人出了门。
　　“去公园么？”孙英泽问。
　　“不去那边，就随便走走吧。”温承熙摘下手套，伸手接住飘落的鹅毛大雪。
　　“那就走吧。”孙英泽拉起温承熙的手，往前走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似乎各有各的心事。
　　孙英泽几次转头看向温承熙，他都只是低头专注脚下的路。
　　孙英泽的心头涌上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猛的站住了脚，转向温承熙。
　　“嗯？怎么了？”温承熙吓了一跳。
　　“温承熙……”孙英泽低头盯着他，“你今天怎么这么不对劲？”
　　“啊？我哪有？”温承熙心虚地扭了过去，牵住孙英泽，“继续走吧。”
　　“……”孙英泽心中的不安感加重了。他皱起眉，抱住了温承熙。
　　温承熙不声响，任由他抱着。
　　许久，等到飞雪落了满肩，他转过身，回抱住孙英泽。
　　“温承熙，你跟我说实话……你今天，到底要干什么？”
　　“孙英泽，对不起。”温承熙抱着他，终于抑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他伸手捧起孙英泽的脸颊，吻了上去。
　　孙英泽没有动，也没有吻回去，只是呆呆地盯着温承熙。
　　温承熙闭着眼睛，深深地吻着孙英泽，吻了好久好久，才缓缓地放开他。
　　“……温承熙，到底怎么……”
　　孙英泽的话还没有说完，温承熙便猛地推开了他。
　　随后一声巨响，孙英泽便看见什么东西从温承熙的胸口冒出，紧接着他胸口的白衣绽开了一朵血色的花。这朵花飘飘摇摇，再也支撑不住，向雪地里倒去。
　　“温承熙！”孙英泽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地冲过去接住了他。
　　温承熙的身后，崔真叶慢慢地收起了手枪，一言不发地立在原地。
　　“为什么……？”孙英泽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指尖在不住地颤抖。他回过头看到了崔真叶，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他咬紧牙关，怒吼出声：“我要杀了你！！”
　　崔真叶仍然没有说话，他像一座雕像，就那样立在风雪中。
　　“……孙英泽……”温承熙微弱的声音响起在耳畔。孙英泽立马回过头抱紧了他，“……我在，你再坚持一下，你别睡……你千万别睡！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是不是很疼？”
　　“不要去……孙英泽，别难过。”温承熙含着血，用尽全力伸手攥住了孙英泽的指尖。他无力地咳了两声，艰难地摇摇头，“是……我自己……咳咳，我自己选择的，不怪……”
　　“温承熙，你别死……求求你了，温承熙……”
　　“孙英泽，不疼的……”温承熙嘴角淌着鲜血，却露出一抹孙英泽熟悉的、温和的笑，“你还在……”
　　孙英泽手足无措地伸手捂住温承熙胸前的弹孔，却挡不住越流越多的鲜血，染红了孙英泽的手心，染红了温承熙的白衣，染红了纯净洁白的积雪。
　　这是梦吧？孙英泽闭上眼，眼泪滴滴滚落，他好像在做一个怎样都逃不出去的，最可怕的噩梦。
　　红色，大片大片的红色，染红了洁白的……
　　孙英泽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十岁那年，那被他父母鲜血染红的白大褂。
　　“为什么……温承熙，温承熙……”
　　“孙英泽……听我说。”温承熙抓住他的手腕，他已经没有力气睁开眼，“对不起……如果……可以，我……”
　　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再也听不清，好像雪落的声音也可以盖过。
　　但是，他听到了。
　　“我好想，再多爱你一天。”
　　“温承熙……我求你了，你别死……你别离开我……”孙英泽把他紧紧抱在怀里，狠狠抹一把眼泪。
　　温承熙拼尽全力伸出手，沾满鲜血的、颤抖的手想要擦去孙英泽的眼泪。
　　“对不起……孙英泽，我……食言……”
　　温承熙的最后一句话落下，一滴晶莹的泪珠从他眼角滑落，他的手也无力地落了下去。
　　孙英泽抓住温承熙的手，紧紧攥在手心。
　　“温承熙！！”
　　大雪纷飞的夜晚，空荡荡的雪地上，回荡着孙英泽痛入心髓的悲鸣。
　　而他声声呼唤的人，却再也无法给予他回应。
　　同来何事不同归？
　　梧桐半死清霜后，头白鸳鸯失伴飞。
　　孙英泽跪在雪地上，紧紧地抱着温承熙的尸体，即使已经变得冰冷，即使风雪落了满身，即使他的心已经随之被生生剥离。
　　他依然固执地不肯放手。
　　时间重置呢？时间……为什么没有重置？
　　孙英泽颤抖着伸手，拉开了温承熙的围巾。
　　他白皙细长的脖颈，空无一物。
　　“温承熙……这就是，这就是你瞒着我的事情吗？”
　　孙英泽睁开朦胧的双眼，只觉得天旋地转。
　　“孙英泽，这是他让我交给你的东西。”
　　崔真叶缓缓地走到了孙英泽的面前，递给他一个信封。
　　孙英泽伸手接过，狠狠擦掉眼泪，随即抱着温承熙的尸体站了起来。
　　“可以……都告诉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