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江户川洛雪

38、第 38 章

　　这天，孙英泽突然接到了李同旭的电话。
　　“喂，怎么了？”
　　“你们小两口在哪玩呢？我也想去。”
　　“……你来？你被学校开除了？”
　　“孙英泽，你能不能盼我点好？”对面传来熟悉的大呼小叫，“我报了体育特长生，马上要去集训了，想去散散心。”
　　“自己散去，少来。”
　　“一个人玩多没意思！！你这个娶了媳妇忘了爹的家伙。”
　　“……你来，看我不把你打成孙子。”
　　最后，孙英泽还是阻拦无效，放李同旭过来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你打也打不死，躲也躲不掉，只能忍着。”孙英泽一拖鞋拍走一只蟑螂，无奈地跟温承熙说。
　　“让他来就来嘛，正好大家一起出去玩。”温承熙笑道。
　　“让他来当电灯泡么？”孙英泽抬头看了看表，“差不多该去接他了。我不想去。”
　　“那你说怎么办？”
　　“让他自己摸过来。”
　　“摸丢了呢？”
　　“丢了就丢了吧。”
　　“……”

　　最后，在温承熙的劝说下，孙英泽终于是穿上了衣服，准备出发。
　　“去吧，我在家里等着你。”温承熙笑了笑，跟孙英泽挥手。
　　“你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啊……”孙英泽看着温承熙，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昨天晚上睡觉没盖好被子，有点受凉，今天头疼。”温承熙轻轻推了推他，“去吧，我正好也回屋睡一会。你又不是不回来了。”
　　“好吧……”
　　温承熙给他系好围巾，“外面冷，穿厚一点。”
　　“那我去了，你好好在家里待着，不许出去乱跑。”孙英泽打开门走出去，又探回来一个头。
　　“好，我不出去。”温承熙摆摆手，“去吧去吧。”
　　温承熙看着孙英泽的身影消失在窗外，回屋换了一套出门的衣服。
　　他紧了紧围巾，穿好鞋，走了出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已经到了冬季，温承熙再也按捺不住。
　　他虽然先前一直说着，想要放弃。
　　可是他仍然不愿就这样受人操纵，活得像一个木偶。
　　他是活着的，是鲜活地存在于这个世上的，他有他的爱人，也有爱他的人。
　　他还记得，他们刚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
　　孙英泽带着他在海边散心，他却总是失神地发呆。
　　“温承熙，又在想那些事？”沙滩上，孙英泽坐起来，扳过温承熙的肩膀。
　　“……嗯。”
　　“怪我，我应该多和你说说话转移你的注意力的。”孙英泽摇摇头，“别想了，以后的事交给以后，我们好好珍惜现在，好不好？”
　　“怎么能怪你呢。其实，这件事一直都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徘徊……”温承熙闭上眼，“我时常会做噩梦，我会梦见那个黑影，你曾经说他像死神，在我的梦里，他就是死神……他无数次地杀掉我，我无数次地在梦的尽头看见你，看见我再也触碰不到的你……”
　　“每次噩梦醒来之后，我都会恍惚很久，会不会是我又死了一次？还是那单纯只是一个梦？……我常常会在噩梦惊醒后，去你的房间坐一会……只有你的气息，才会让我安心，才会让我确认，刚才只是一个梦，我还可以碰到你，可以看到你，可以听到你……”
　　还可以，和你说我爱你。
　　后半句话，温承熙没有说出口。
　　“……温承熙，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孙英泽沉默了一会，轻轻地说。
　　“我不想让你跟着我一起被这些糟糕的情绪桎梏，也不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被这些事情浪费……”
　　“温承熙，看着我。”孙英泽打断他，凑近抬起他的脸颊。
　　“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是友人，是爱人，还是旁人？是我现在的身份，还不配去知悉你的内心么？”
　　“……孙英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没有你那么细致的心思，你如果不告诉我，我可猜不透……”
　　孙英泽又凑近了几分，“你说愿意接纳我的一切，我又何尝不是？你总是什么都自己承担，又总是下意识地认为别人不应该为你负担这些……可是，那个人是我啊，你在我这里，可以肆无忌惮，可以不讲道理，我爱的是你，是你的全部，你的正面和你的负面，我都会照单全收。”
　　太阳慢慢地西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孙英泽，对不起。”
　　“温承熙，你永远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孙英泽摇摇头，“因为我永远都不会怪你。”
　　夕阳在海面上点出粼粼的波光，海风自残存的白昼轻轻地吹动两人的头发，精准地描出并肩的轮廓，随后向夜幕奔赴而去。
　　温承熙攥紧手心里孙英泽刚刚塞给他的贝壳，而从那一刻起，他的心，也终于不顾一切地向孙英泽靠近。

　　回神，温承熙看着外面，下起了雪。
　　他想去找那个人。
　　想知道他自己还有多长时间，还有几次机会。
　　想知道过去的时间线，他和孙英泽都曾经经历过什么。
　　他转过一个弯，站住了脚。
　　崔真叶站在路的尽头，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他。
　　昏黄的路灯下，两人静止般互相对视着，唯一能证明时间流动的，是料峭的寒风，和飘落的雪花。

　　“你来了？你是坐飞机来的还是坐火车来的，来的这么快？”在机场等了两个小时的李同旭见到孙英泽，阴阳怪气地嚷嚷。
　　“我爬过来的。”孙英泽见到他之后一秒都没有磨蹭，立刻往回走去。
　　“不是，你这么不想来接我可以不来的。”李同旭快步跟上，“真受不了你。”
　　“我不想来，但是温承熙非让我来。”
　　“……来，今天让我看看，你这对象是长什么样。”李同旭翻个白眼。
　　两人很快便到了家，孙英泽打开门，“温承熙，我回来了！”
　　没有人应声。
　　“温承熙？跑哪去了？”孙英泽把屋子里找了个遍，都没看见温承熙。
　　“这温承熙是个虫子吗？你趴在柜子底下找是在干什么？”李同旭满头问号。
　　“……他跑哪去了？明明出门前和我说他会在家里等我的……”孙英泽看了看手机，温承熙没有回消息，也没有接电话，他更急了，抓起外套就打算出门找他。
　　然而他刚拉开门，就看见温承熙正巧回来。
　　“你去哪了……”孙英泽一把抓住温承熙的手，“你说好会在家里等我的，你电话也接信息也不回，我都要急死了！”
　　“我、我出门去看安施诗了。她出院这么多天了，我们都没去看看她。”温承熙面不改色地编了一个借口，“刚才没接电话是因为我快到家了……”
　　“那你也不和我发个信息说一声。”孙英泽撇着嘴，“下次……不许这么吓我了。”
　　“好。”温承熙拍了拍他的后背，“进去说，外面冷。”
　　“啧啧啧啧啧。”两个人进屋，就听见李同旭盯着孙英泽连连咋舌。
　　“你啧啧啧什么呢你。”孙英泽瞪他一眼。
　　“真是活久见呢，居然能看见你撒娇。”李同旭摇头。
　　“……你要不还是滚出去吧。”
　　“别这样嘛。”李同旭笑眯眯地转向温承熙，“你就是他对象啊，孙英泽跟我发信息，三句话离不开你的名字，今天终于是见到真人了。”
　　“真的么？”温承熙看向孙英泽，孙英泽喜滋滋地接话，“真的，特别特别真。”
　　“孙英泽，你变了。”李同旭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你变得特别恶心……不是，你变得特别阳光开朗了。”
　　“……你当谁听不见呢？”孙英泽坐起来，“不是你非要赶着来当这个电灯泡？”
　　“行，看你谈恋爱也算我见证历史了。”李同旭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地坐在沙发上。
　　“别贫了，你定的住处在哪？”孙英泽问。
　　“在……朝阳路那边。”李同旭掏出手机看了眼。
　　“不远，你自己过去吧。”
　　“你就这样对我？”
　　“我去把你接回来已经不错了，我就该把你扔在半路自己回来。”
　　“……你真是好样的。”李同旭无语，并对孙英泽竖起了大拇指，随后转向温承熙，自来熟地搭话，“温承熙，和我加个微信。”
　　“好啊。”温承熙低头打开手机，孙英泽连忙把他推到一边去，“你什么毛病，怎么老是一见面就要加温承熙的微信。”
　　“什么叫‘老是’？我这不是才第一次见他吗？”李同旭迷惑。
　　“……”
　　说错话了。
　　十分钟后，李同旭被孙英泽连拖带拽地推出了家门。
　　关上门，孙英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嗯，阻止了李同旭加温承熙的微信……
　　“孙英泽，你为什么不让他加我的微信啊。”温承熙回头，问。
　　“因为……没有因为，就是不让他加。”孙英泽懒得想借口，“快去睡觉吧，头还疼吗？”
　　“好多了，没事的。”
　　“睡觉记得盖好被子，别再着凉了。”孙英泽不放心地嘱咐道，“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和……那家伙出去玩呢。晚安。”
　　“好。孙英泽晚安。”

　　孙英泽回到房间，却怎样都睡不踏实。
　　温承熙……
　　他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总觉得，温承熙今天出门，在瞒着他什么。
　　孙英泽想来想去，最后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打开温承熙的房门。
　　温承熙已经睡着了，那条项链被他端正地放在床头。
　　温承熙的睡相很好，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均匀的呼吸声好像被调好了频率。
　　这样的人，会因为没有盖好被子而头痛？
　　孙英泽摇摇头，轻轻抚上他的脸颊。
　　温承熙，你到底瞒了我什么？
　　可是，明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我依然没有办法去责怪你。
　　因为……我知道，你所有瞒着我的事情，都是对自己不利的。
　　孙英泽站起来走出房间，关好门。
　　但是，如果这就是你的选择，那我也义无反顾地陪你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