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骨仙心》梦长道远

30、诡计

　　谢逸拽着“尧芄”的衣领，如同拖着一件碍事的行李，迅疾如风地掠入山谷深处。这片绝地怪石嶙峋，地面是诡异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甜腻到发腥的陈腐血气，连风都吹不散这死寂。

　　“谢逸！你疯了？！放开我！”莫问奋力挣扎，喉咙被扼得生疼。他体内的魔气被那股带着奇异封印之力的灵力死死压着，像困在铁笼里的猛兽，憋屈得他想吐血——堂堂魔族少主，竟被人当小鸡崽似的拎着！

　　“疯？”谢逸的声音冷得像冰渣刮过骨头，猛地将莫问掼在尖锐巨石上，“比起你们魔族做的孽，我这不过是个开胃小菜！”

　　他双手飞速结印，指尖灵力如丝如缕没入周围怪石。刹那间，整片绝地活了过来！暗红地面亮起密密麻麻符文，犬牙般的怪石嗡嗡震颤，投射出无数扭曲光影，交织成一个巨大繁复、散发着不祥红光的法阵——桃花幻杀阵！

　　阵眼处红光最盛，空间波动，一个娇小身影被无形力量束缚着跌出，正是谢逸的小师妹！她小脸煞白，眼中满是惊惶：“师……师兄？你做什么？！”

　　“师妹！”莫问瞳孔一缩，瞬间明白谢逸的恶毒计划——用同门师妹做饵，逼玄觞入阵！这圣子心肝脾肺肾都黑透了！

　　“玄觞！”谢逸的声音穿透法阵，带着刻骨恨意和残忍快意，“看清楚！这是同门师妹！你若再进一步，我就让她尝尝‘桃花劫’的滋味！血肉消融，神魂俱灭！或者……你更想看着你在意的小子先替她尝尝？”他冰冷指尖划过莫问颈侧，威胁不言而喻。小师妹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眶里打转。

　　“卑鄙无耻！”震天怒吼如惊雷炸响！玄觞高大身影裹挟滔天魔焰，如燃烧陨石悍然撞入阵中！他根本没看小师妹，猩红魔瞳死死锁定谢逸和“尧芄”，狂暴杀意几乎凝成实质：“谢逸！老子撕碎你喂狗！”

　　“来啊！”谢逸狂笑，眼中是扭曲疯狂，“看看是你撕碎我快，还是我的阵法撕碎他们快！”他猛催阵法！

　　嗡——！

　　桃花幻杀阵红光大炽！无数由杀伐之气凝成的妖异花瓣凭空出现，看似柔弱，所过之处空气“嗤嗤”腐蚀，坚硬岩石瞬间焦黑！花瓣如暴雨，一部分射向阵眼处小师妹，更多则如跗骨之蛆卷向玄觞！

　　玄觞怒吼，魔气化作狰狞黑色巨兽虚影，咆哮撕碎花瓣。但花瓣无穷无尽，更带诡异吸蚀之力，不断消磨魔气。他既要护住自身，又要分神注意阵眼师妹安危，更要提防谢逸对“尧芄”偷袭，一时间被逼得左支右绌。

　　“玄觞！别管我！先救……”莫问心急如焚，刚喊出声就被谢逸狠狠一肘击在腹部，疼成虾米，话全憋了回去。

　　“聒噪！”谢逸眼神阴鸷，等的就是这一刻！玄觞因莫问呼喊心神微分，谢逸眼中精光爆射，双手印诀猛一变！

　　“阵转！缚魔！”

　　法阵中心束缚小师妹的红光骤然暴涨，未伤她分毫，反化作数十条赤红如血锁链，如毒蛇出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绕上玄觞四肢、腰腹、脖颈！锁链非实体，却带专门克制魔气的诡异力量，一触玄觞身体便发出“滋滋”灼烧声，疯狂汲取魔元！

　　“呃啊——！”玄觞痛苦闷哼，奋力挣扎，魔气狂暴冲击却如泥牛入海，反让血色锁链缠得更紧！魁梧身躯被硬生生拽得半跪在地，魔焰迅速黯淡。

　　“成了！”谢逸脸上露出狂喜扭曲的笑容，松开莫问任其跌倒在地，一步步走向被困玄觞，眼中燃烧复仇火焰。

　　“玄觞！你这肮脏魔头！说！锁骨上桃花哪来的？！花落在哪？！”谢逸声音激动颤抖，手中凝聚出由纯粹灵力构成、散发净化气息的森然光刃，直指玄觞咽喉。

　　玄觞艰难抬头，布满血丝魔瞳死死盯着谢逸，嘴角咧开带血腥味的狞笑：“桃花？呵……关你屁事！花落？她死了！死得干干净净！你这辈子都别想知道她在哪！”

　　“你找死！”谢逸理智之弦瞬间崩断！光刃毫不犹豫向下刺去，目标心口！

　　“不要——！”莫问目眦欲裂，体内被压制魔气在极致愤怒恐慌下如火山爆发！一股远比“尧芄”应有实力强大、精纯得多的恐怖魔威冲天而起，瞬间冲破封印！仙门服饰被狂暴气流撕扯猎猎作响，双眼瞬间被纯粹魔性染成幽深暗紫！

　　“嗯？！”谢逸被这突兀变故和恐怖魔气冲击得动作一滞，骇然回头：“你不是尧芄！你是谁？！”

　　但已经晚了！

　　“滚开！”莫问发出非人咆哮，身影化作撕裂空间的紫黑魔影，带着毁天灭地气势狠狠撞向谢逸！这一撞毫无章法，纯粹是力量与愤怒宣泄！

　　轰隆——！！！

　　谢逸如被狂奔太古凶兽正面撞中，护体灵力瞬间破碎，整个人如断线风筝倒飞出去，狠狠砸进远处石壁，碎石飞溅烟尘弥漫！净化光刃脱手飞出，斜插地面兀自嗡鸣。

　　莫问撞飞谢逸，看也不看，扑到玄觞身边徒手撕扯血色锁链！魔气与锁链净化之力激烈碰撞，“滋滋”刺耳，灼烧手掌冒出阵阵青烟。他却恍若未觉，眼中只有玄觞痛苦的脸。

　　“玄觞！撑住！”

　　“少……主……”玄觞艰难吐出两字，看着这张属于“尧芄”却散发纯粹少主气息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欣慰焦急，“快……走……别管我……”

　　就在这时，谢逸咳着血从石壁挣扎爬起。半边身子染血，脸上却露出近乎癫狂的、玉石俱焚的狞笑：“走？！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走！”他猛咬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古朴阵盘上！

　　“以吾精血！祭阵！启——‘净魔台’！”

　　嗡——！

　　整个桃花幻杀阵红光骤然内收，地面剧震，插在地上净化光刃爆发出前所未有刺目光芒！光芒中心，一座由纯粹净化之力构成、布满古老符文的惨白石台虚影缓缓升起，散发让所有魔物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

　　石台虚影延伸出数道更粗大凝实的白色锁链，瞬间缠绕住撕扯血色锁链的莫问和地上玄觞，将他们死死捆缚拖向散发毁灭气息的净魔台！

　　“不——！”莫问疯狂挣扎，暗紫魔瞳几乎滴出血来，但白色锁链力量远超之前，专门克制魔源，任他如何爆发魔气都如冰雪消融！

　　玄觞被白色锁链缠绕，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惨嚎，魔躯冒出滚滚浓烟，如投入滚烫油锅！

　　“玄觞！”莫问眼睁睁看着玄觞被拖上净魔台虚影中心，恐怖净化之力如亿万烧红钢针，疯狂刺入、消融魔躯！

　　“少主……快……逃……”玄觞在极致痛苦中用尽最后力气嘶吼，魔瞳死死盯着莫问，里面没有恐惧，只有近乎偏执的守护意志，“保……护……好……自……”

　　话音未落，谢逸站在阵外，双手合十，面容因疯狂和精血消耗扭曲如恶鬼，口中念出冷酷审判：

　　“天地无极，净魔敕令！剔其魔骨！拔其魔根！散其魔元！永绝魔道！”

　　净魔台虚影光芒大放！无数道凝练到极致的净化光刺，如行刑利刃瞬间贯穿玄觞四肢百骸！

　　“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无法形容的惨叫响彻绝地！玄觞魁梧身躯在净化光刺中剧烈抽搐，浓郁到化不开的、带本源气息的漆黑魔气如决堤洪水，被光刺强行抽出、撕裂、净化！骨骼在光芒中发出“咔嚓”碎裂声，魔骨被强行剔除！力量源泉，魔之本源，正被连根拔起！

　　过程缓慢残酷，如同凌迟。

　　莫问被白色锁链死死捆缚台下，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目眦欲裂，暗紫魔瞳流下两行血泪，喉咙发出野兽般绝望嗬嗬声。玄觞……那个总是大大咧咧叫他少主、为他挡过无数明枪暗箭、像座山一样可靠的玄觞……正在他眼前被一寸寸摧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瞬，也许永恒。

　　惨叫声戛然而止。

　　净魔台光芒渐渐黯淡，虚影消散。

　　束缚莫问的白色锁链也随之消失。

　　他踉跄着扑过去。

　　玄觞高大身躯静静躺在暗红地面上。曾经虬结有力的肌肉萎缩干瘪，如抽干水分的枯木。皮肤呈死寂灰败，布滿蛛网般裂痕。双目空洞睁着，曾经燃烧战意的猩红魔瞳，只剩无神灰白，倒映着魔域般昏暗天空。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一丝一毫魔气波动。

　　只有残破躯壳，像被丢弃的、了无生气的破布娃娃。

　　他还没死透，但也仅此而已。魔骨被剔，魔根被拔，魔元尽散。他成了空壳，活死人，植物魔。

　　谢逸耗尽精血灵力，瘫坐不远处，看着玄觞下场，脸上露出大仇得报的、扭曲快意，随即被巨大空虚疲惫淹没。

　　莫问跪在玄觞身边，颤抖的手轻轻碰了碰冰冷灰败的脸颊。

　　没有反应。

　　死寂。

　　绝对死寂笼罩绝地。连风都停止呜咽。

　　小师妹早已吓昏过去。

　　莫问缓缓抬头。

　　那双流着血泪的暗紫魔瞳，不再有愤怒，不再有悲伤，只剩下一种极致的、冻结一切的、毁灭万物的……空茫。

　　他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站起来。

　　周身残存的、属于“尧芄”的稀薄灵气，瞬间被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的、源自魔域最深沉绝望与暴戾吞噬！黑色魔焰无声无息从他脚下蔓延，所过之处暗红地面如投强酸，迅速焦黑、碳化、湮灭！

　　他看向谢逸，看向这片绝地，看向远处隐约可见的人族聚居地轮廓。

　　一个冰冷到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如九幽寒风，从他口中吐出：

　　“都…得…死…”

　　下一秒！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魔能，以莫问为中心轰然爆发！

　　一道直径数十丈的紫黑魔气光柱，如支撑天地的魔神之矛撕裂昏暗天穹直冲云霄！狂暴魔能冲击波呈环形，以摧枯拉朽之势向四面八方横扫！

　　嶙峋怪石？瞬间齑粉！

　　歹毒桃花幻杀阵残留？如阳光下冰雪无声消融！

　　谢逸布下所有陷阱阵基？在绝对力量面前脆如薄纸灰飞烟灭！

　　整片陷阱绝地连同周围数座山头，在这毁天灭地魔能风暴中如被无形巨手狠狠抹去！地面被硬生生削平，留下深达数十丈、边缘光滑如镜的恐怖巨坑！

　　这仅仅是开始！

　　莫问身影悬浮巨坑中心半空，暗紫长发在狂暴魔气中狂舞，双目空洞只有毁灭意志燃烧。他无意识抬手，朝远处人族聚居地方向——那片谢逸精心守护的“净土”，那片他曾作为“尧芄”生活过的、炊烟袅袅的祥和之地——五指狠狠一握！

　　“湮灭。”

　　轰！轰！轰！轰！

　　人族聚居地边缘靠近绝地区域，大地毫无征兆猛烈塌陷！房屋、田地、道路、桥梁……如被无形巨兽啃噬瞬间消失！数十上百无辜人族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随家园一同坠入无底深渊！

　　烟尘冲天而起混合绝望哭喊和建筑倒塌轰鸣瞬间打破聚居地宁静！

　　“圣地！是圣地方向！”

　　“天罚！是天罚啊！”

　　“快跑！地陷了！地陷了！”

　　恐慌如瘟疫蔓延。侥幸逃生的人们惊恐望向圣地方向看到冲天紫黑魔气光柱看到悬浮半空散发无尽毁灭气息的、模糊却熟悉的身影！

　　“那……那是……仙门大弟子尧芄？！”有人眼尖认出残破仙门服饰和模糊轮廓发出不敢置信尖叫。

　　“尧芄？不可能！仙门弟子怎么会……”

　　“魔气！他身上全是魔气！仙门大弟子入魔了！”

　　“是他毁了圣地！是他杀了我们的人！”

　　恐惧迅速转化为滔天愤怒！血亲惨死家园被毁的仇恨瞬间点燃所有人理智！

　　“仙门！是仙门纵魔行凶！”

　　“血债血偿！仙门必须给我们交代！”

　　“抓住魔头尧芄！为死去亲人报仇！”

　　愤怒人群如决堤洪流在几个侥幸逃回、参与过围困仙门行动的散修带领下拿着锄头镰刀棍棒甚至只是满腔怒火浩浩荡荡冲向仙门山门！他们眼中燃烧仇恨火焰誓要用仙门血祭奠无辜亡魂！

　　仙门·迷境入口

　　万古钟声还在苍茫回荡。

　　巨大光门旋转氤氲雾气中那股亘古威严又带一丝“嫌弃”的气息越来越浓。

　　突然！

　　轰隆隆——！！！

　　远方天际一道恐怖紫黑魔气光柱冲天而起！即使隔着遥远距离那毁灭性波动也如重锤狠狠敲在思正殿外每个人心头！

　　紧接着是地动山摇般震动传来！

　　“怎么回事？！”苏洄长老脸色剧变望向魔气光柱方向心猛地沉下，“那方向……是人间艮宫附近？！好恐怖魔气！比莫问少主更甚！”

　　大长老本就力竭被这突兀震动和魔气冲击激得又喷出口鲜血气息更加萎靡却仍死死支撑殿内青君心脉。

　　“长老！不好了！”负责巡山弟子连滚爬爬冲来满脸惊恐，“山下！山下聚集无数人族百姓！群情激愤！说……说我们仙门纵容大弟子尧芄入魔在人间圣地行凶毁地杀人！他们要……要血债血偿！已经冲破外围禁制了！”

　　“什么？尧芄入魔？！毁地杀人？！”苏洄长老如遭雷击眼前一黑。尧芄不是在里面给青君疗伤吗？！等等……刚才那个“尧芄”……那阴沉气息……

　　他猛扭头看向思正殿内！只见被按在青君身后的“尧芄”此刻身体剧烈颤抖周身竟逸散出丝丝缕缕与远方光柱同源的、精纯而暴戾的紫黑魔气！而昏迷中青君眉心灵气逸散速度骤然加快那丝丝灰黑瞬间浓郁数倍！

　　“他不是尧芄！！他是魔族的人！！”苏洄长老失声尖叫终于明白！一切都明白！难怪这小子刚才推三阻四！仙门引狼入室了！

　　就在这时旋转光门中雾气一阵剧烈翻涌。

　　一个清冷、悦耳、带着浓浓不耐烦和仿佛能冻僵灵魂的寒意、如玉石撞击般的声音突兀响彻整个仙门上空：

　　“吵死了！”

　　伴随这声音一只完美得如艺术品、覆盖着晶莹剔透白色鳞片的巨大龙爪带着冻彻天地的寒意和一种……极其不爽的“起床气”猛地从光门中探了出来！

　　仙门守护神龙——白朱终于被吵醒了！

　　而祂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

　　仙门希望青君濒临入魔寂灭灵气乱飚。

　　仙门大弟子魔气冲天明显是个冒牌货。

　　山下人族百姓喊打喊杀要血债血偿。

　　远方还有一道看起来就很麻烦的魔气光柱在耀武扬威。

　　白朱那巨大的、冰蓝色的龙瞳缓缓扫过这混乱至极乌烟瘴气的一幕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两个字：

　　“晦气！”

　　仙门众人：“……” 完了这位爷的洁癖和强迫症怕是要炸了！这救兵请的感觉是请来给仙门送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