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骨仙心》梦长道远

31、一线

　　魔域

　　洞外的喧嚣如潮水退去，只剩死寂和……身后那位大佬无声的嫌弃。尧芄觉得自己像块被丢进煤堆里的点心，还是馊了的那种。

　　“纯魔之血……弱得像刚断奶的猫崽子。”慵懒低沉的嗓音带着冰碴子，精准地戳在尧芄脆弱的自尊心上，“魔域不是托儿所。想活命，要么立刻找到法子滚出去，要么……”大佬顿了顿，寒冰似的眸子扫过尧芄，恶劣地补充，“……就祈祷自己能在这群饿疯了的'同族'嘴里，多坚持一会儿，给他们解解闷。”

　　尧芄：“……”

　　他觉得自己上辈子怕是刨了天道祖坟，这辈子才这么倒霉！掉进魔域这鬼地方就算了，开局就被一群饿死鬼追着啃，好不容易遇到个能镇场子的，结果还是个毒舌嫌弃怪！魔生艰难，莫过于此！

　　大佬似乎觉得跟这块“点心”多说一句都是浪费生命，身影一淡，如同墨汁滴入更浓的黑暗，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尧芄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山洞，以及洞外那片依旧散发着“我很饿”气息的荒野，在风中凌乱。

　　“行吧……求人不如求己。”尧芄拍拍身上的黑灰，眼中闪过一抹倔强的光，“滚出去是吧？我滚还不行吗！”他深吸一口气，灵目再启，开始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在山洞里摸索。

　　山洞不大，却异常崎岖，岩壁湿滑冰冷，触手黏腻，像是某种深海巨兽的消化道内壁。灵目视野里，只有单调的黑灰二色，看得人眼晕。他东敲敲，西摸摸，试图找出传说中的“魔域出口”或是“上古传送阵”，结果除了硌手的石头和滑溜溜的苔藓，毛都没找到一根。

　　“这鬼地方，连个说明书都没有！”尧芄气得踢了一脚洞壁，结果“噗嗤”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向前扑倒！慌乱中他双手乱抓，竟抠住了一块松动的岩石！

　　哗啦——！

　　岩石应声而落。更糟的是，岩石后面露出的，不是什么出口，而是一个向下倾斜的、黑黢黢深不见底的洞口！一股带着浓重海腥味和硫磺味的阴风猛地从洞里倒灌出来，吹得尧芄一个哆嗦。

　　“嘶——这味儿……赶上百年没清理的海鲜市场了！”他捏着鼻子，灵目往洞里探去。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眼珠子瞪出来！

　　洞内并非岩石，而是某种半透明的、如同巨大琥珀般的物质！琥珀壁外，不再是魔域单调的黑土，而是……一片幽深无垠、泛着诡异磷光的汪洋大海！

　　巨大的、形态扭曲怪异的深海鱼类在琥珀壁外缓缓游弋，它们有的长着十几只眼睛，有的拖着发光的触须，有的干脆就是一团蠕动的不明肉块，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气息。更深处，隐约可见巨大山脉般的轮廓在黑暗中沉浮，仿佛是沉没的远古巨兽的脊背。

　　“卧槽？！”尧芄下巴差点掉地上，“魔域底下……通着海？！还是这种克系海鲜市场？！”这设定也太离谱了！说好的魔气森森呢？怎么改深海恐惧症了？！

　　他小心翼翼地趴在洞口，脸几乎贴在那半透明的琥珀壁上。冰凉滑腻的触感传来。壁外，一条长满锯齿状牙齿、脑袋像被门夹过的怪鱼正好奇地游过来，用它那灯泡似的复眼“盯”着尧芄。

　　“鱼兄，商量个事儿？”尧芄尝试着跟“邻居”沟通，“知道怎么从这鬼地方出去不？回头请你吃……呃，魔域特产黑煤球？”

　　怪鱼显然听不懂，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嘴，“哐”地一口啃在琥珀壁上！壁面纹丝不动，只留下一点可疑的粘液。

　　尧芄：“……”

　　沟通失败。他仔细研究这琥珀壁，发现其异常坚韧，蕴含着一股古老而稳固的力量，显然不是蛮力能破开的。壁面上偶尔有极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金色纹路一闪而过，带着某种封印的气息。

　　“封印？难道这海……是被封在魔域底下的？”一个大胆的念头窜进尧芄脑海，“那打破封印，是不是就能……掉海里？”他看了看外面那些等着开饭的克系海鲜，打了个寒颤。这出去方式，跟跳进绞肉机有什么区别？

　　但眼下似乎也没别的路。他尝试调动体内那点可怜巴巴的灵力，小心翼翼地触碰壁面上的金色纹路。灵力刚一接触，一股强大的排斥力猛地反弹回来，震得他手臂发麻！

　　“啧，还挺认主。”尧芄揉着手腕，眼珠子一转，计上心来，“硬的来不了，那就来软的！”他盘腿坐下，双手结印，努力回忆青君教过他的那些沟通天地灵气的法门，试图将自己的意念化作最温和无害的“触手”，去轻轻“挠”那些金色纹路的“痒痒肉”。

　　“封印大哥？商量一下？小弟我就借个道，保证不搞破坏，出去就给你五星好评，外加介绍客户……”

　　“你看你守在这里多无聊啊，外面那群海鲜一看就不好吃……放我出去，我帮你找点乐子？”

　　“或者……你喜欢听曲儿不？我给你唱个俏寡妇夜奔？”

　　金色纹路：“……”

　　尧芄口干舌燥，灵力都快耗干了，那封印纹丝不动，稳如老狗。他泄气地往后一靠：“完了，难道真要在这魔域当一辈子'海鲜观赏员'？或者等哪天大佬心情好，把我当鱼饵扔出去？”

　　就在他绝望之际，灵目视野里，琥珀壁外幽深的海水中，似乎有一点极其微弱的、与魔气和海水都截然不同的青色光点，如同深海中的萤火虫，在极远处一闪而逝！

　　那气息纯净、温和，带着草木的清新，与这污浊魔域格格不入！

　　尧芄猛地坐直身体，心脏狂跳！青君？！是青君的气息？！他怎么会……在魔域底下的大海里？！虽然那气息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但尧芄对青君的力量太熟悉了！绝不会错！

　　“青君！”他下意识地喊出声，手掌再次贴上琥珀壁，这次不再是试探，而是带着一种急切的、想要抓住什么的渴望！体内那点可怜的灵力不管不顾地涌向掌心！

　　嗡——！

　　就在他灵力涌出的瞬间，掌心接触的那一小块琥珀壁，那些细微的金色纹路，竟然如同被激活一般，猛地亮了起来！一股微弱却清晰的吸力传来，仿佛在回应他掌心的力量！

　　尧芄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有门！”他立刻凝神静气，将全部心神和灵力都集中在掌心，努力去“勾引”那些金色纹路。

　　看来这封印，吃软不吃硬，还认“仙气”！青君的气息是引子！

　　仙门·思正殿外

　　“吵死了！”

　　那清冷、悦耳、带着浓浓不耐烦和冻彻骨髓寒意的声音，如同九天玄冰砸进滚油锅，瞬间冻结了仙门山门前的所有喧嚣。

　　一只完美得如同冰雕玉琢、覆盖着晶莹剔透白色鳞片的巨大龙爪，带着能冻裂空间的寒意和一股子能把人灵魂都冻僵的“起床气”，猛地从旋转的光门中探了出来！

　　仙门守护神龙白朱，正式登场！

　　祂那巨大无比的冰蓝色龙瞳缓缓转动，如同两轮冰冷的寒月，将山下的群情激愤、仙门弟子脸上的惊恐、殿内魔气灵气乱飚的乌烟瘴气尽收眼底。

　　龙瞳里清晰地倒映出几个大字：“晦气！麻烦！脏乱差！”

　　仙门众人：“……”集体屏住呼吸，感觉心脏被冻在了冰坨子里。

　　苏洄长老硬着头皮上前：“白朱尊者！仙门危难，青君濒临寂灭入魔，更有魔族肆虐人间，恳请尊者……”

　　“闭嘴。”白朱的声音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冻得他神魂一哆嗦，“脏，吵，乱。”

　　巨大的龙爪在空中极其嫌弃地、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逸散的灵气和魔气，然后，极其精准地一爪子拍在了思正殿的屋顶上！

　　不是破坏！是“清洁”！

　　一股纯净到极致、冰冷到极致的寒流瞬间席卷整个思正殿！殿内所有“杂质”，如同被无形的吸尘器瞬间抽走、冻结、净化！连带着殿内弥漫的血腥味和药味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整个思正殿，瞬间变得如同冰雕雪砌的水晶宫，纤尘不染。昏迷的青君身上那些失控逸散的灵气和灰黑魔气也被强行冻结、压制。

　　白朱满意地收回爪子，冰蓝的龙瞳扫过殿外噤若寒蝉的仙门众人，最后落在山下那群依旧在叫嚣“血债血偿”的人族百姓身上。

　　“蝼蚁喧哗，污吾视听。”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

　　山门前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那些愤怒咆哮的人，瞬间感觉自己的声音被冻在了喉咙里，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攫住了他们。

　　世界，瞬间清净了。

　　白朱的目光落向远方那道冲天的紫黑色魔气光柱，龙瞳中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嫌弃。

　　“麻烦。”祂的声音在所有人脑海中响起，带着一种“被迫加班”的不爽，“待吾清理此污秽，再论汝等失职之罪。”

　　巨大的龙爪再次抬起，对准了远方那毁灭之源！

　　人间

　　莫问悬浮在巨坑中心，暗紫色的长发在狂暴的魔气风暴中狂舞。毁灭的意志如同冰冷的岩浆，在他空洞的眼眸中流淌。

　　就在他五指再次凝聚毁灭魔能时，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威压轰然降临！将他周身沸腾的魔气风暴都压得一滞！

　　莫问空洞的眸子微微转动，望向天际。

　　只见那只覆盖着晶莹白鳞的巨大龙爪，带着冻绝万物的寒意和一种极其不爽的嫌弃感，朝着他当头按了下来！

　　莫问眼中毁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周身魔焰再次暴涨，凝聚成一柄撕裂天穹的紫黑魔剑，悍然迎上！

　　“滚开！”

　　轰！

　　魔剑与龙爪碰撞！紫黑色的魔能在接触那纯净寒流的瞬间，如同冰雪消融，被急速冻结、净化、分解！

　　龙爪去势不减，轻轻按在了莫问的头顶。

　　噗！

　　莫问如遭重击，周身狂暴的魔气瞬间被压回体内！他从空中直直坠落，狠狠砸在深坑底部。

　　那只巨大的龙爪悬停在他上方，冰冷的龙瞳漠然地注视着他。

　　“罪孽深重，魔性难驯。”白朱的声音直接在莫问混乱的意识中响起，“当诛。”

　　龙爪微微抬起，指尖凝聚起一点足以洞穿星辰的恐怖寒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尊者且慢！”

　　一道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的娇喝声响起！

　　是那个被谢逸当作诱饵的小师妹！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连滚爬爬地冲到巨坑边缘，对着天空那巨大的龙爪，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尊者！求您饶他一命！”小师妹泪流满面，“他是为了救他的同伴玄觞，才被圣子设计，被逼入绝境！那一百一十八条人命的罪魁祸首是谢逸圣子！”

　　白朱的龙爪微微一顿，冰蓝的龙瞳扫过坑底如同死狗般的莫问，又扫过旁边那具残破的“植物魔”躯壳，最后落在那哭得梨花带雨、眼神却异常执拗的人族少女身上。

　　“汝，欲何为？”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小师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勇气：

　　“弟子愿以自身为质！永生永世，镇守仙门空冥宫！以神魂为引，梳理地脉，净化魔氛！只求尊者饶他不死！”

　　此言一出，连远处被冻成冰雕群像的人族百姓都似乎震动了一下。空冥宫！那是仙门禁地中的禁地，进去镇守的人，无不是神魂日夜受煎熬，比死还痛苦！

　　坑底的莫问似乎也听到了，残存的意识挣扎了一下。

　　白朱巨大的龙瞳盯着小师妹看了片刻，那目光仿佛能穿透灵魂。

　　“永生永世，困守空冥，神魂煎熬，形同囚徒。汝，不悔？”

　　“绝不后悔！”小师妹斩钉截铁，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焦土上。

　　“善。”白朱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此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悬停在莫问头顶的龙爪，指尖那点恐怖的寒芒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五道细若发丝、却散发着比万年玄冰更刺骨寒意的锁链虚影！

　　这锁链瞬间缠绕上莫问的四肢和脖颈！一股深入骨髓、冻彻灵魂的寒意瞬间侵入他全身！

　　“呃啊！”莫问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

　　“此乃'寒髓锁'。”白朱的声音如同宣判，“锁其魔元，封其神魂，永受寒髓蚀骨、炼魂之苦。囚禁之地……归墟之眼，海底炼狱。”

　　随着祂的话音，莫问身下的地面无声无息地裂开一个深不见底、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洞口！冰冷刺骨的海水气息汹涌而出！寒髓锁链猛地收紧，拖拽着被封冻的莫问，缓缓沉向那归墟之眼！

　　“别死啊！”小师妹看着莫问被拖入那无底深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莫问在彻底沉入黑暗前，似乎用尽最后力气，抬起被冰霜覆盖的眼睫，空洞的紫瞳看向坑边那抹渺小的、哭泣的身影。

　　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最终化为一丝极其微弱的茫然。

　　随即，黑暗彻底吞没了他。

　　白朱收回目光，巨大的龙爪随意地朝着远方那道已经黯淡下去的魔气光柱方向一点。

　　一道纯净的冰蓝色光束跨越空间，瞬间击中了正在艮宫密室内疗伤的谢逸！

　　“啊！”谢逸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整个人瞬间被冻成了一尊冰雕！

　　做完这一切，白朱那巨大的冰蓝龙瞳最后瞥了一眼仙门方向，又嫌弃地扫过山下那群被冻僵的“蝼蚁”。

　　“污秽已清，余孽自处。”留下这句冰冷的话，巨大的龙爪优雅地缩回了光门之中。

　　留下仙门众人、山下百姓、以及变成冰雕的谢逸，在刺骨的寒风中，集体凌乱。

　　仙门思正殿内，大长老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软倒在地。苏洄长老慌忙扶住他，急声吩咐：“快！送大长老和青君去药庐！”

　　“长老！山下那些百姓怎么办？”管宁忧心忡忡地问道。

　　苏洄长老看着一片狼藉的仙门，再看看殿外那个冰冷的深坑，以及远方变成冰雕的谢逸，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先救人！解冻！把谢逸圣子也……'请'回来！”苏洄长老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另外，传令下去，开启护山大阵！所有弟子进入一击戒备！”

　　他望向东方，那是东海归墟的方向，又想起殿内被冻住、气息微弱的青君，还有那个自愿永镇空冥宫的小丫头……

　　这一团乱麻，到底该如何收场？尧芄那小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