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空旧梦》等等不等

92、折断的画笔

　　时光流逝，犹如白驹过隙，高三开学第一天，温满站在校门口深吸一口气
　　夏末的阳光依然炽热，照在"明德高中"的校牌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一年前，她还是个为家庭奔波、独来独往的女孩
　　如今，虽然韩忍冬已经离开，但剩下的四人小组成了她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特别是林空青
　　想到那个总是默默用画笔表达情感的少年，温满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整个暑假，他们几乎每天都泡在图书馆或咖啡馆学习
　　林空青的话依然不多，但他的存在就像空气一样自然且必要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温满的目光直接落在林空青常坐的位置，空着
　　奇怪，他平时总是最早到的几个之一
　　"早啊！"向闻枫从后面拍她的肩膀，晒得更黑的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灿烂笑容，"高三啦！决战的一年！"
　　温满回以微笑"看到林空青了吗？"
　　向闻枫摇头"没回我昨晚发的复习题答案，可能睡过头了？"
　　山奈默默走进教室，额前的碎发又长了些，几乎遮住眼睛
　　他径直走向三人小组，声音低沉"班主任找你，温满"
　　温满心头一紧，上学期末，李老师找她谈过奖学金的事，难道有什么变故？
　　李老师办公室的门半掩着，温满敲门时，看到里面还坐着教导主任和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
　　那身剪裁精良的西装和冷峻的侧脸轮廓，让她立刻认出了这是林空青的父亲
　　"温满同学，请进"李老师表情复杂，"这位林先生有事要转达"
　　林海生转过身，锐利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温满
　　他比想象中更高大，浑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压迫感"你就是温满？我儿子经常提起你"
　　温满僵硬地点点头，手心渗出汗水
　　林空青几乎从不主动提起家人，这个"经常"显然是个客套的谎言
　　"空青转学了"林海生直截了当，"今早的飞机，去瑞士的疗养学院"
　　"什么？"温满的声音陡然提高，"他昨天还…"
　　"还什么？还跟你们一起规划未来？"林海生冷笑一声，从公文包拿出一部手机，温满一眼认出是林空青的，壳子上有他亲手画的星空图案"他让我转交给你，里面有他想说的话"
　　温满机械地接过手机，大脑一片空白
　　转学？瑞士？昨天下午他们还一起在图书馆复习，林空青甚至讨论了报考首都同一所大学的计划，怎么可能？
　　"为什么这么突然？"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林海生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健康原因，空青有抑郁病史，需要专业治疗"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最近他参与的一些...社交活动，对病情不利"
　　温满握紧手机，指节发白
　　林空青有抑郁症？他从未提起过
　　但回想起来，确实有些蛛丝马迹，他偶尔的长时间沉默，素描本里那些阴暗的涂鸦，以及有时莫名消失几天...
　　"他至少该亲自告别"温满咬着嘴唇说
　　林海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年轻人总把离别想得太重，空青需要专注于治疗和学业，希望你们...尊重他的选择"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明显是警告
　　离开办公室，温满的双腿像灌了铅
　　走廊上，向闻枫和山奈焦急地等着她
　　"怎么回事？"向闻枫抓住她的手臂，"李老师刚才宣布林空青转学了！"
　　温满无言地举起那部手机，三人躲进空教室，颤抖着手指开机
　　手机桌面是五人小组在天台的合照，韩忍冬还在时的照片
　　相册里全是他们的日常，图书馆学习、咖啡馆讨论、校园漫步...
　　没有告别信，没有解释视频，只有一条昨晚11点23分的草稿箱短信：
　　"对不起，保护好自己，素描本在向晨那里——L"
　　"这是什么意思？"向闻枫抓乱头发，"什么叫保护好自己？谁要伤害我们？"
　　山奈的脸色变得异常阴沉"他父亲"
　　温满想起林海生意有所指的话语和冰冷的眼神，一阵寒意爬上脊"他说林空青有抑郁病史...你们知道这事吗？"
　　两人摇头，林空青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心理健康问题
　　放学后，三人直奔星辰咖啡馆
　　向晨看到他们，立刻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包裹严实的画本，林空青从不离身的素描本
　　"他昨晚深夜来的"向晨低声说，"让我转交给你们，说只有你们三人一起才能打开"
　　三人围坐在咖啡馆角落，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裹
　　素描本的第一页贴着一张便签"按页码顺序看"
　　翻开第一页，是一幅五人小组的完整画像，韩忍冬还在时的样子
　　画中的他们站在天台上，背景是绚烂的晚霞
　　第二页变成了四人，韩忍冬的位置空了出来
　　第三页又少了一人，只剩下三个孤单的身影
　　"他在预告..."温满声音发抖，"早就知道会离开..."
　　继续往后翻，是各种场景的速写：学校走廊、图书馆角落、咖啡馆窗边的座位...每一幅都标注了日期，最近的只到前天
　　画中的主角永远是剩下的四人，偶尔有韩忍冬的侧影出现在背景中，像一抹挥之不去的记忆
　　翻到最后几页，画风突变
　　这些素描明显是在情绪激动下完成的，线条凌乱而深刻
　　一幅画中，一个西装男子（明显是林海生）站在阴影里，手中牵着提线木偶，木偶有着林空青的脸
　　另一幅画中，三个小小的人影站在悬崖边，身后是逼近的黑色浪潮
　　最后一页没有画，只有一行小字"第23页第2个窗格，第45页右下角音符，第67页背面，记住我们的城市"
　　三人迅速翻回指定位置
　　第23页是一幅教室场景，第二个窗格上隐约画着一串数字；第45页右下角确实有个孤立的音符"Re"；第67页背面用铅笔轻描淡写地写着一个电子邮箱和密码
　　"联系方式！"向闻枫激动地说，"这绝对是他的备用邮箱！"
　　山奈已经拿出手机输入那串数字"是日期，明年2月3日"
　　"我生日那天..."温满突然明白，"他说过要送我特别的成人礼"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决定不当场登录那个邮箱
　　如果林空青如此大费周章地隐藏信息，必然有他的理由
　　"他父亲威胁了他"山奈突然说，声音低沉而肯定，"以我们为筹码"
　　温满想起林海生办公室里那句"对病情不利的社交活动"，恍然大悟
　　林空青不是自愿离开，而是被强制带走的
　　为了保护剩下的朋友，他选择了服从
　　"我们要怎么办？"向闻枫无助地问，"报警吗？"
　　"没用"山奈摇头，"十八岁前，父母有权决定子女教育方式，何况林家...有那个影响力"
　　温满握紧素描本，胸口发疼
　　五人小组曾经约定一起考大学，如今只剩三人
　　韩忍冬不告而别，林空青被迫离开
　　青春的美好承诺，在成人世界的利益算计前如此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