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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矿洞深处的阴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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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那微弱的、或许是心理作用的温热感,被更强烈的紧张所取代。路晚晚紧握着那个树脂挂坠,将它更多视为一种精神慰藉,而非真正的指南针。
她立刻通过加密卫星电话联系了李慕然,声音因接近目标而紧绷:“李先生,我们已抵达目标区域外围,确认了伪装入口和守卫。”
电话那头,李慕然的声音带着谨慎:“保持距离观察。记录任何不寻常的细节,尤其是守卫的装备、换岗规律、车辆进出频率,以及……是否有非本地面孔,或者看起来像研究人员模样的人。我这边正尝试交叉比对近期该区域所有的卫星通讯和已知的无线电信号特征,看能否找到更多关联信息。”
结束通话,路晚晚将情况告知了“山猫”。“山猫”点头,专注于他的专业领域——战术侦察。
接下来的两天,是极度煎熬的潜伏。“盾牌”小组利用地形和夜色,摸清了对方明暗哨的位置和换班时间。他们发现守卫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绝非普通武装分子。车辆偶尔出入,运送的是密封的箱子和桶装物,看起来像是补给,但无法确定具体内容。
路晚晚则努力观察着一切细节。她注意到,在某个特定时间段,矿洞深处会传来持续的低频轰鸣声,像是发电机,但声音模式有些奇怪,时断时续。偶尔,还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化学试剂的味道随风飘来。
时机在第三天黎明前到来。据观察,这是守卫警惕性相对较低的时段,而且根据车辆出入判断,内部可能在进行某种交接。
“山猫”制定了潜入计划:由他和“影子”潜入;路晚晚和其余人在外接应。
但路晚晚拒绝了。
“我必须进去。”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里面情况复杂,只有我认识江一尘。而且,如果是……某种实验或囚禁,我需要第一时间确认他的状态。”她无法忍受在外面焦灼等待,却不知道他究竟在经历什么。
“山猫”盯着她,最终妥协,调整方案为三人潜入小组。
借着黎明前的黑暗,他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入口守卫,进入了幽深冰冷的矿洞。通道错综复杂,废弃的矿车和管道构成了天然的障碍。他们依靠“山猫”和“影子”的专业技能,避开巡逻队,沿着可能有人员活动痕迹的通道谨慎深入。
越往里走,那种人工改造的痕迹越明显:架设的电缆、加固的支架,以及那股化学试剂的味道也越来越浓。路晚晚的心跳不断加速,手心里的挂坠被她握得温热。
终于,在穿过一段布满粗大通风管道的区域后,前方传来了更清晰的机器轰鸣声,以及隐约的人声。一扇虚掩的、相对较新的金属门出现在眼前,门缝里透出冷白色的光线。
“山猫”打了个手势,三人屏息凝神。他轻轻推开一条门缝。
门后的景象让路晚晚瞳孔骤缩。
那是一个被部分改造的空间。原始的岩壁与加装的金属隔板、明亮的LED灯带共存。一些她看不懂的、似乎是监测用的仪器闪烁着指示灯。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机油和那股明显的化学试剂味。
而在空间中央,一个用强化玻璃(或高强度塑料)围成的透明隔离区域内,一个穿着灰色衣物的消瘦身影,背对着他们,坐在床沿。
是江一尘!
路晚晚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猛地沸腾起来。
然而,下一秒,她的目光被隔离区旁边操作台上的东西吸引了——那上面摆放着几个透明的密闭容器,里面装着不同颜色的粉末或液体,连接着细小的导管和电子传感器。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小巧的、正在运作的设备,发出低沉的嗡鸣,似乎在进行着某种萃取或合成操作。操作台旁边的白板上,潦草地写着她看不懂的化学分子式和 notes。
时间仿佛凝固。路晚晚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消瘦的背影上,心脏狂跳。
“一尘……”她几乎是无意识地低喃出声。
或许是这细微的声音,或许是开门时带入了气流,隔离区内的江一尘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随即,他猛地转过头!
路晚晚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江一尘的脸,却瘦削苍白得可怕,眼窝深陷。他的眼神空洞,带着一种药物作用下常见的迷茫和迟钝,但在看到路晚晚的瞬间,那空洞似乎被强行撕开了一道口子,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深切的痛苦挣扎着涌现出来。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声音,似乎想说什么,却无法组织语言。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他不对劲!被用药了!”“山猫”瞬间判断,语气严峻。
就在这时,或许是江一尘异常的反应触发了某种隐蔽的警报,或许是他们的潜入终究被发现了——
“嘀——嘀——嘀——!”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响彻整个空间!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闪烁!
“暴露了!撤!”“山猫”低吼一声,一把将还处于震惊和心痛中的路晚晚拉向掩体后方。
几乎在同时,金属门被猛地从外面撞开,数名持枪守卫冲了进来!枪口瞬间喷吐出火舌!
“影子”反应极快,率先开火还击,精准地点倒了冲在最前面的两人。“山猫”一边掩护,一边对着通讯器向外围队员求援。
一时间,枪声、警报声、呼喊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隔离区内,江一尘在枪声中抱住了头,发出痛苦的、压抑的呜咽,身体蜷缩起来,那短暂的清醒似乎被更大的混乱和痛苦覆盖。
路晚晚被“山猫”护在身后,看着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的江一尘,心如刀绞。她的目光扫过操作台,看到那些容器和设备在枪战中剧烈摇晃,一个容器甚至被打翻,里面的液体流淌出来,接触到空气后发出轻微的“嗤嗤”声并冒出白烟。
必须带走点什么!证据!或者能解释他状态的线索!
在“山猫”换弹夹的间隙,路晚晚猛地扑向操作台!她不顾危险,胡乱地将台上散落的几页写着笔记的纸张、一个小型U盘(或许是数据存储设备)、以及一个装着少量无色液体、贴着代号标签的密封小瓶扫进自己随身的小包里!她还看到了那个发出嗡鸣的小型设备,试图拔掉它的电源线,但它被固定得很牢。
“走!”“山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向后拖去。“影子”投掷出的烟雾弹在通道口弥漫开来,暂时阻挡了追兵的视线。
“带上他!求你们带上他!”路晚晚挣扎着,泪流满面地指向隔离区。
“做不到!快走!”“山猫”语气斩钉截铁,几乎是半拖半抱着她,沿着来路狂奔。“影子”断后,不断向身后倾泻子弹,延缓追兵。
矿洞通道内展开了激烈的追逐战。子弹打在岩壁上,碎石飞溅。
当他们终于冲出矿洞,刺眼的阳光让人眩晕时,接应的车辆已经发动。“疣猪”焦急地大喊着。路晚晚被“山猫”和“影子”几乎是扔进了车里。
越野车发出咆哮,轮胎碾过碎石,疯狂加速。车窗外,另一辆“盾牌”的车正在与追出来的武装车辆交火,试图引开他们。
路晚晚瘫在后座上,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混杂着泪水、汗水和尘土。她紧紧攥着那个装着她匆忙收集来的“证据”的小包,回头透过布满灰尘的后车窗,绝望地看着那个吞噬了江一尘的矿洞入口在视野中越来越远。
他没有救出来。他甚至可能因为他们的闯入而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但至少,她带出了一些东西。一些可能揭示他遭遇的东西。
越野车在崎岖荒凉的非洲旷野上疯狂颠簸,扬起的尘土如同一条黄色的巨龙。车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山猫”手臂上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渗出的血迹在深色作战服上洇开暗色。“影子”沉默地检查着武器弹药,脸色冷峻。“疣猪”紧握着方向盘,嘴里用当地土语不停地咒骂着糟糕的路况和紧追不舍的敌人。
路晚晚瘫坐在后座,怀里紧紧抱着那个装着“证据”的小包。江一尘最后那双痛苦而震惊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脑海里,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心痛。营救失败了,惨烈地失败了,还搭上了两名队员的性命。
“不能回太特省首府了。”“山猫”打破了沉默,声音沙哑,“对方肯定料到我们会回去,沿途一定有埋伏。我们需要找个地方暂时躲藏,处理伤口,补充燃料,重新规划。”
他们的车辆在之前的追逐战中多处受损,燃料也所剩无几,直接长途跋涉穿越边境风险极大。
路晚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悲痛和绝望中抽离。她拿出卫星电话,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李慕然,而是约瑟夫·姆贝基。在南非,正是约瑟夫家族的帮助让他们找到了关键线索,此刻,在这片与南非接壤、同样充满未知危险的莫桑比克土地上,她再次需要这份在地的力量。
电话接通,约瑟夫沉稳的声音传来,带着关切:“路小姐?你们那边情况如何?”
“约瑟夫先生,”路晚晚的声音因疲惫和紧张而干涩,“我们找到了地方,也……见到了江一尘。但他状态很不好,像是被药物控制。我们尝试营救,但失败了,暴露了,现在正在被追击,有人员伤亡,车辆受损,需要立刻找到安全的地方休整,我们在卡布拉巴萨东南方向的荒原上。”
她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最危急的情况。
约瑟夫没有多问细节,立刻回应,语气果断:“告诉我你们大概的坐标,或者显著的地形特征。不要回太特,那里现在对你们来说是陷阱。我在太特省北部有一个关系密切的合作伙伴,是当地一个部族的长老,他的村子相对封闭,对外人警惕,但值得信任。我立刻联系他,让他派人接应你们。他会提供庇护、基本的医疗和物资。”
路晚晚立刻将 GPS 坐标报了过去。
“保持通讯畅通,注意安全。接应的人会联系你们,暗号是‘来自约翰内斯堡的朋友’。”约瑟夫说完,便匆匆挂断电话去安排了。
这份毫不迟疑的援助,像一道微光,穿透了此刻沉重的黑暗。路晚晚将情况告知了“山猫”。
“可靠吗?”“山猫”保持着职业性的警惕。
“在南非,是他们帮我们找到了关键线索。现在,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路晚晚语气坚定。
车辆按照约瑟夫指示的大致方向继续前行,尽量避开主干道,在荒芜的丘陵和灌木丛中穿梭。一个多小时后,当燃料即将耗尽时,卫星电话再次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是‘来自约翰内斯堡的朋友’吗?”对方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问道。
“是的。”路晚晚回答。
“看到前方那个像骆驼背一样的岩石山了吗?绕到山丘的东面,那里有一条干涸的河床,跟着河床往北走五公里,我们会有人在那里等你们。注意,不要走大路。”
按照指示,他们找到了那条几乎被灌木掩盖的干涸河床。沿着颠簸的河床艰难前行了约五公里后,前方出现了几个骑着驴子、穿着传统服饰、手持老式步枪的当地土著男子。为首的是一个眼神锐利、脸上带着疤痕的中年人。
双方确认了身份后,对方示意他们跟上。又经过一段极其隐蔽的小路,他们来到了一个坐落于山谷中的、看起来与世隔绝的小村庄。泥土和稻草搭建的圆形茅屋散落在山坡上,村民们都用好奇而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约瑟夫联系的那位部族长老亲自接待了他们。他是一位须发皆白、眼神睿智的老人,名叫马库鲁。他安排他们住进了一个相对独立的、较大的茅屋,并立刻带来了村里的草药师为“山猫”重新清洗、包扎伤口,提供了干净的食物和水。
“这里很安全,”马库鲁长老用缓慢的英语说道,“外面的人很少知道这条路。你们可以在这里休息,但不要随意走动,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他看了一眼路晚晚和她紧紧抱着的包,没有多问,只是补充道,“约瑟夫先生是我的朋友,他托付的人,就是我们的客人。”
在这片与世隔绝的村庄里,路晚晚和“盾牌”小组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尽管身心依旧被失败的阴影和對江一尘的担忧笼罩,但至少暂时摆脱了迫在眉睫的追杀。
路晚晚在茅屋角落,就着昏暗的油灯,小心翼翼地拿出那个小包。里面是几张写满潦草化学式和观测记录的纸张,那个小小的U盘,以及那管贴着“S-07”代号标签的无色液体。她看不懂那些复杂的公式,但直觉告诉她,这些东西至关重要。
她再次联系了李慕然,告知了目前的处境和获得的“证据”。
“保护好那些东西!”李慕然语气严肃,“尤其是那个U盘和液体样本。我会想办法找绝对可靠的途径,让你们能把样本送出来进行分析。至于数据……如果条件允许,尝试用最隔离的方式查看,但前提是保证安全,我怀疑里面可能有追踪程序。”
同时,她也联系了约瑟夫,表达了深深的感激,并告知已安全抵达。
“不必客气,路小姐。马库鲁长老会尽力帮助你们。关于你们带出来的东西,”约瑟夫顿了顿,“如果涉及化学或生物方面,我在比勒陀利亚大学有信得过的朋友,或许能提供一些分析上的帮助,当然,这需要绝对谨慎。”
现实的援手与虚拟世界另一端的技术支持,在此刻交织,为陷入绝境的路晚晚提供了继续前进的支点和揭开谜团的方向。她看着窗外非洲深邃的星空,知道短暂的休整后,更加艰难和复杂的斗争,还在后面。她必须利用好约瑟夫家族提供的这个宝贵庇护所,厘清线索,为下一次行动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