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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体育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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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育馆内的灰尘在灰白天光里浮动,像被惊扰的幽灵。沈晏行靠在冰凉的金属看台上,抬手松了松连帽衫的领口,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锁骨。刚才奔跑和搏斗时沾染的尘土,在他白皙的颈侧蹭出几道浅灰的印子,非但不显狼狈,反而像幅被揉皱又展开的写意画,添了几分破碎的鲜活感。
他抬手抹了把额角的汗,指尖划过泛红的眼角,那点湿意让本就勾人的桃花眼更显水润,连眼尾的泪痣都像是浸了光——哪怕刚从血堆里爬出来,这张脸依旧能轻易让人忽略他眼底的冷意,只被那份精致晃了神。
“伤口没事吧?”顾免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贯的低沉,却多了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死死钉在沈晏行刚才被树枝蹭到的手背上——那里有道浅浅的划痕,渗着点血丝,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沈晏行低头瞥了眼,漫不经心地挥挥手:“小伤,蹭到的。”话虽这么说,却没躲开顾免伸过来的手。他喜欢这种被在意的感觉,尤其是顾免这种沉默又克制的在意,像藏在暗处的藤蔓,悄悄缠绕着他,让他觉得安心又可控。
顾免蹲下身,从背包里翻出应急箱里的碘伏和创可贴,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他的手指修长而稳定,沾了碘伏的棉签轻轻擦过伤口时,力道放得极轻,几乎没让沈晏行感觉到刺痛。沈晏行垂眸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从看台缝隙漏下来,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连平时冷硬的下颌线都柔和了几分。这张脸其实并不比他差,只是总被那股生人勿近的冷意遮住,只有在面对自己时,才会泄露出一点温度。
“你倒挺熟练。”沈晏行挑了挑眉,语气带着点戏谑,“以前经常给人处理伤口?”
顾免贴创可贴的手顿了顿,抬眼看他,眼底映着沈晏行的影子,清晰又专注:“只给你。”
简单三个字,说得平淡,却让沈晏行心里莫名一痒——就像平时逗弄顾免时,看到他耳尖泛红的那种隐秘快感。他没再说话,任由顾免把自己的手贴好创可贴,指尖甚至故意在顾免手心上轻轻蹭了一下,看着对方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才满意地勾了勾唇角。
徐俊缩在不远处的器材堆旁,抱着膝盖瑟瑟发抖,看着两人的互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他早就习惯了沈晏行对顾免的“特殊”,也习惯了顾免对沈晏行的“顺从”,只是此刻在这末世背景下,这份特殊显得格外扎眼,怎么看怎么奇怪。
休息的五分钟很快过去,顾免率先起身,示意沈晏行留在原地,自己则提着那把沾了污血的水果刀,往体育馆深处探查。
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背影挺拔而警惕,像一头随时准备捕猎或防御的孤狼。沈晏行靠在看台上,百无聊赖地踢着脚下的塑料瓶,目光扫过空旷的场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夹杂着压抑的啜泣。
“有人!”他立刻站直身体,声音压得极低,同时朝徐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徐俊吓得一哆嗦,赶紧捂住嘴,眼神里满是惊慌。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几个熟悉的声音——是同班的张昊、李玲雪,还有另外两个女生和一个叫王浩的男生。他们显然也发现了体育馆,正小心翼翼地扒着侧门往里看,脸上满是惊恐和疲惫,衣服上沾着尘土和可疑的深色污渍,头发凌乱得像被狂风卷过。
“是我们班的!”徐俊惊喜地压低声音,刚想喊出声,就被沈晏行按住了肩膀。
沈晏行冲他摇了摇头,然后脸上瞬间扬起恰到好处的、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笑容,主动迎了上去:“张昊?李玲雪?你们怎么赶到这儿的!太好了,居然还能碰到你们!”
门口的几人看到沈晏行,先是一愣,随即像是看到了救星,眼眶瞬间红了。李玲雪更是直接冲过来,差点扑进沈晏行怀里,却被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只顺势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能感觉到李玲雪手心的冷汗和颤抖,也能看到她脸上花掉的妆容和通红的眼睛——平时骄傲的校花,此刻也成了惊弓之鸟。
“沈晏行!真的是你!”李玲雪的声音带着哭腔,死死抓着他的手腕不放,目光黏在他脸上,像是要从他这里汲取勇气,
“我们从教学楼那边跑出来,路上遇到好几个那些怪物,绕了好久才敢过来……没想到能碰到你!”
“能活着就好。”沈晏行的笑容温和又真诚,轻轻拍了拍李玲雪的肩,示意她放松,趁机拿开被抓的手,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几人。当看到王浩的胳膊时,他的眼神微微一凝。
王浩的校服袖子被撕开了,小臂上有几道深褐色的抓痕,边缘红肿,还在渗着淡淡的血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划伤。
“王浩,你胳膊怎么了?”沈晏行的立刻故作关心的问道,指了指他的伤口,“是不是被什么划到了?现在这情况可不能大意,万一感染了就麻烦了。”
王浩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脸色瞬间发白:“刚才跑的时候……被一个扑过来的怪物抓了一下……我、我以为只是小伤,没敢停下来处理……”
“怪物抓的?”沈晏行皱起眉头,故意提高了一点音量,让周围的人都能听到,“那可太危险了。
你看它的伤口边缘都黑了,跟普通划伤不一样。”他没有明说“感染”,但语气里的担忧和暗示已经足够明显。
果然,旁边的两个女生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张昊也皱起眉,看着王浩的伤口,犹豫着问:“那、那怎么办?会不会有事啊?”
沈晏行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这儿有碘伏和纱布,能先简单处理一下,但肯定比不上医院的专业处理。而且……”他顿了顿,故意卖了个关子,目光扫过几人,“我这儿的纱布不多了,刚才顾免处理刀伤用了不少,现在只剩一点点,得留着应急——万一等会儿再遇到危险,有人受伤了没纱布可不行。”
他这话半真半假。应急箱里的纱布其实还剩不少,但他没打算分给王浩。一来,他不确定这伤口会不会真的导致变异,没必要浪费物资在一个可能“出问题”的人身上;二来,他要通过这种方式暗示众人:物资有限,必须优先给“更有用”的人。
李玲雪立刻接话:“那先简单处理一下也好啊!总不能不管吧?”她看着沈晏行,眼神里带着恳求——或许是想在沈晏行面前表现自己的善良,或许是真的害怕王浩出事。
沈晏行没反驳,只是朝着顾免离开的方向喊了一声:“顾免!你回来一下!”
没过多久,顾免就从体育馆深处走了出来,手里的刀已经收好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到多出来的几人,他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但在沈晏行的眼神示意下,还是沉默地走了过来,站在他身边。
“顾免,拿医药箱过来帮王浩处理一下伤口。”沈晏行随手把应急箱递给他,“用碘伏消消毒,创可贴贴上就行,纱布省着点用。”
沈晏行接过应急箱,蹲下身,示意王浩伸出胳膊。一边处理伤口,一边为了更仔细观察伤口的情况,脸色沉了沉。
顾免沉默的执行,全程没说一句话,脸上的冷意让王浩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旁边的张昊看着顾免,小声对身边的女生说:“这人谁啊?看起来好凶……靠谱吗?”
女生摇了摇头,压低声音:“好像是沈晏行的室友,平时就不爱说话,冷冰冰的。”
这些话虽然小声,但沈晏行听得一清二楚。他没说话,只是处理伤口。他知道,这些人平时都围着自己转,对沉默寡言的顾免根本不了解,甚至有点畏惧。
沈晏行很快就处理好了伤口,把用过的棉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将应急箱收好,递回给顾免。王浩看着自己胳膊上的创可贴,又看了看不停的安慰众人的沈晏行,突然感觉有沈哥真好,没骨气的红了眼眶。
“大家都累了吧?先找个地方坐下歇会儿。”沈晏行理了理衣摆开口。
“看台那边比较干净,也能看到门口的动静,有情况能及时反应。”
几人跟着沈晏行走到看台角落坐下,刚坐下就开始七嘴八舌地抱怨刚才的遭遇。
“刚才在教学楼,我看到有人被那些怪物扑倒了,叫得特别惨……”
“我手机一直没信号,不知道我爸妈怎么样了……”
“食堂那边全是人,根本不敢靠近,我们就捡了点别人掉的面包,现在早就饿了……”
沈晏行耐心地听着,偶尔插一两句话安抚:“别担心,等信号恢复了肯定能联系上家人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保存体力,等外面安全点了再想办法。”他的笑容温和,语气真诚,完美扮演着“可靠的领头人”角色,让刚进来的几人渐渐放松了警惕,都下意识地把他当成了主心骨。
李玲雪从口袋里摸出半块干硬的面包,递到沈晏行面前:“沈晏行,你吃吗?我就剩这点了。”
沈晏行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温和:“不用了,我刚才吃了点东西,不饿。你自己吃吧,补充点体力。”他确实不饿——早上顾免买的巧克力和压缩饼干还在背包里,足够他们撑一阵。但他没说出来,只是看着李玲雪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
这时,顾免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里面都检查过了,器材室是空的,后台有个小仓库,门能锁上。另外,我在看台下面发现了几个废弃的运动水壶,可以洗干净装水。”
沈晏行点点头,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他瞥了眼正在互相分享仅剩食物的同学。
张昊把自己的半瓶矿泉水分给了两个女生,王浩则蜷缩在一旁,脸色苍白,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伤口不舒服。
沈晏行站起身,拉着顾免说:“我和顾免去仓库看看有没有能用的东西,再找找有没有干净的水源。你们先歇着,别乱跑,尤其是别靠近门口,万一引来怪物就麻烦了。”
两人穿过空旷的场地,走到后台的小仓库。顾免随手锁上了门,仓库里光线昏暗,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橡胶和灰尘的味道。沈晏行靠在门板上,看着顾免从背包里拿出压缩饼干和巧克力,眼底闪过一丝满意——早上顾免补充的这些高能量食物,此刻成了他们的“秘密储备”。
“刚才你看到王浩的伤口怎么样,他很可能会感染。”顾免一边递给他一袋巧克力,一边问。
沈晏行撕开巧克力包装,咬了一口,甜腻的味道让他精神一振。
他抬眼看顾免,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王浩可是我们的同学怎么能赶走呢?”他凑近了些,声音压低,”你没看到他伤口的颜色吗?跟我们早上遇到的丧尸抓痕很像。很可能会变成怪物,早晚都要被赶走。”
沈晏行一点都不担心他变异,因为他和顾免足以应付,但他不能当着同学的面做这么不善良的事。
顾免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睫毛颤了颤,别开视线:“听你的。”他从来都听沈晏行的,不管是末世前帮他写作业、占座位,还是现在帮他节省物资、探查危险。对他来说,沈晏行的话就是指令,不需要质疑。
沈晏行满意地笑了,将剩下的一口巧克力自然的伸到顾免嘴边,看着他照着自己的牙印吃下去,
“还是你最听话。”不知道是在说顾免之前的顺从,还是刚刚吃下去的巧克力,顾免耳尖红了红。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包裹着晶核的布包,递给顾免,“你看看这个,刚才没仔细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顾免接过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那颗灰白色的晶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不起眼,表面粗糙,像是一块普通的碎石。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又用指尖蹭了蹭,甚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摇了摇头:“摸起来像石头,没什么特别的味道,也没有什么温度。”
“奇怪。”沈晏行皱了皱眉,“难道只有那一只丧尸有?还是说,只有破坏大脑才能取出来?”他接过布包,重新裹好,放回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先留着吧,说不定以后有用。”
就在这时,仓库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李玲雪惊慌的声音:“沈晏行?顾免?你们在里面吗?快出来!王浩他、他好像不太对劲!”
沈晏行和顾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顾免立刻抓起放在一旁的水果刀,沈晏行则快步走到门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他、他一直在发抖,还说冷,脸色特别白,伤口那边好像更红了!”李玲雪的声音带着哭腔,“你们快出来看看啊!会不会是感染了?”
沈晏行的眼神沉了沉。果然,还是出问题了。他回头看了眼顾免,用眼神示意他做好准备,然后缓缓打开了仓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