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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秩序 ...

  •   沈晏行再次醒来是在一种温和而持续的颠簸中,如同潮水漫过沙滩般缓缓回归的。

      最先感知到的是身下柔软毯子的触感,鼻尖萦绕着军用皮革、淡淡机油味,以及一丝独属于唐俞的、干净而冷冽的气息。

      随后,身体深处传来的是一种奇异的空泛感和隐隐的酸软,仿佛每一个细胞都被彻底重塑,耗尽了所有能量,只留下昨夜那场恐怖蜕变的沉重余悸。

      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颤抖了几下,终于挣扎着睁开。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初时还蒙着一层迷茫的水雾,茫然地映出越野车顶棚冷硬的线条。

      短暂的失神后,末世记忆和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迅速回笼,让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盖着的、带有唐俞气息的军用毯子。

      但预想中的剧痛并未袭来。后肩胛骨深处只剩下一种深沉的、仿佛过度拉伸后的酸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奇异的“充盈感”,仿佛那里被悄然植入了一对沉睡的羽翼,

      暂时收敛了所有锋芒,归于平静。他微微动了动,试图坐起身,毯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底下那件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墨蓝色丝绒浴袍,领口因睡姿而更加松垮,大片白皙如玉的肌肤和精致玲珑的锁骨暴露在清冷的晨光中,墨色发丝凌乱地贴在颊边和汗湿的额角,衬得那张初醒的脸庞愈发苍白脆弱,却又因那抹残存的慵懒倦意而透出一种惊心动魄的、被风雨摧折后的媚态。

      驾驶座与后座之间的隔板并未完全升起,他细微的动静立刻引起了前座的注意。

      唐俞几乎瞬间就侧过身,目光透过缝隙精准地落在他身上。

      看到沈晏行醒来,那双总是冷硬如寒潭、锐利如鹰隼的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不容错辨的、纯粹的担忧,紧绷的下颌线也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些许。那

      “醒了?”他的声音透过隔板传来,低沉却刻意放缓了语速,带着一种与他冷硬气质不符的温和。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

      他的问话带着明确的指向性,是在关心昨夜那场可怕异化后的身体状况,生怕留下什么隐患。

      沈晏行撑着柔软的毯子慢慢坐起身,浴袍腰带欲散未散,危险地悬在那段纤细柔韧的腰肢上。他抬手,用修长如玉的手指揉了揉依旧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宽大袖口随之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得晃眼的小臂。

      他微微蹙起精致的眉头,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桃花眼望向唐俞的方向,眼神纯净得像山涧清泉,带着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未散尽的疲惫,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微哑,带着刚睡醒的软糯鼻音,像受了委屈却不自知的小动物在哼哼:

      “就是……浑身没力气,骨头像散了架,背后……肩胛骨那里有点酸胀,闷闷的……”

      他仔细感受了一下,眼神坦然而信赖地回望唐俞,补充道,

      “特别的感觉?好像……没有了。”

      他说的基本是实话,只是巧妙地将那深沉的“饱和感”与“充盈感”归结为酸胀和无力,眼神清澈见底,看不出丝毫作伪的痕迹。

      唐俞的眉头并未因他的回答而舒展,反而蹙得更紧了些,但那紧蹙的眉头下蕴含的是更深切的忧虑,而非疑窦。

      按照他自身经历和基地那些有限的、被视为机密的记录,成功度过异化初期的痛苦后,身体或多或少都会立刻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之处——力量的涌动、感知的锐化,或者某种奇特本能的苏醒。

      像沈晏行这样几乎毫无所觉,只是普遍性虚弱和局部酸胀的情况,极为罕见。

      这反而更让他放心不下。要么是异化过程并未完全成功,留下了未知的风险;要么是他的进化方向极其特殊或隐性,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激发,而这在危机四伏、瞬息万变的末世环境中,同样意味着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危险。

      他绝不能放任任何可能伤害到沈晏行的隐患存在。

      “没有异常就好,”唐俞的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种保护性的强势。

      “但昨夜的情况非同小可,绝不能掉以轻心。回到基地后,我必须带你去研究院做一次最全面的检查。那里的设备和专家不是外围检疫站可比的,必须确保你的身体没有任何潜在风险,彻底排除所有可能性。”

      他的语气完全是出于对沈晏行安全的深切考量,不容拒绝,也无需寻找任何其他借口,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责任感和某种更深的情感驱动。

      沈晏行乖巧地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和全然的信赖,仿佛将自身完全交托给对方

      “嗯,我都听唐队的。”

      他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恰到好处地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思量。

      去研究院,正中下怀。那里无疑藏着关于这个末世、关于进化、乃至关于顾免可能下落的更多核心信息。

      车队继续平稳前行,窗外的景象逐渐从荒芜的郊野转向人类活动的痕迹。

      终于

      西山基地那巨大而森严的轮廓,如同盘踞在大地上的灰色巨兽,出现在地平线上。

      高耸的混凝土围墙巍峨矗立,仿佛与山峦融为一体,墙头电网密布,闪烁着不详的冷光,哨塔如同钢铁森林,隐约可见重机枪冰冷的轮廓和士兵警惕巡视的身影。

      墙外是宽阔的、被彻底清理出的开阔地带,布设着层层叠叠的铁丝网、反坦克壕沟和隐蔽的触发式地雷阵,任何试图靠近的丧尸都会在远程火力的精准打击下化为齑粉。

      一股混合着钢铁、尘土、淡淡硝烟和消毒水的冷硬气息扑面而来,昭示着这里是一处纪律森严的军事化生存堡垒。

      经过严密甚至堪称繁琐的身份核验和全车彻底消杀,那扇沉重无比、需要机械动力驱动的巨大闸门才发出沉闷的轰鸣,缓缓向上升起。车队依次驶入基地内部,闸门在身后沉重落下,仿佛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门内的景象并非想象中的绝望地狱,而是一种在极端压力下形成的、高度组织化且忙碌喧嚣的生存图景。

      巨大的空间被高效乃至苛刻地利用起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片一望无际、密密麻麻、如同巨大蜂巢般的简易住房区。所谓的“房子”,大多是由统一规格的集装箱、预制板、以及经过巧妙加固和拼接的废弃车厢、油罐筒改造而成的“筒子房”。

      它们整齐却又拥挤地排列着,层层叠叠,仿佛积木般堆砌出数层高,由外部加固的钢铁楼梯和狭窄走廊连接,形成了令人惊叹又倍感压抑的居住单元。

      虽然简陋拥挤,但通道大多还算整洁,有专人负责清扫,垃圾定点堆放处理,偶尔能看到臂戴袖标、表情严肃的治安维护人员穿梭其间。

      人们衣着陈旧,款式五花八门,明显来自“旧时代”的不同角落,但大多浆洗得干净,破损处也被细心地缝补过。

      面色虽有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对未来的焦虑,但更多的是一种为生存奔波的麻木和专注,一种在规则下努力求存的韧性。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汗味、食物烹饪味、劣质燃料味和淡淡消毒水混合的复杂气息,这是成千上万人聚集在一起生活的必然味道。

      随处可见巨大的公告栏,上面贴满了层层叠叠的招募令和通知:

      “招募农业区第三大棚种植员,日结贡献点80”
      “急需建筑队熟练工,加固西区围墙,贡献点优厚”
      “征集具有医护经验人员,培训后上岗”
      “清洁队每日招募,基础贡献点50”……

      “贡献点”是这里最常被提及的词汇,是维系这个微型社会运转的血液。

      在这里,只要你付出劳动,就能获得生存的资本。

      种植粮食蔬菜、参与基地各类设施的建设与维护、加入清洁卫生队伍、甚至有一技之长如缝纫、修理、教书、管理……都能换取不等的贡献点。

      然后用这些贡献点去兑换每日定量的食物和饮水、租赁好一点的居住位置、购买衣物药品、或者偶尔从兑换处流出的、从废墟中搜刮来的“非必需品”——也许是一块巧克力,一本旧书,甚至是一小瓶洗发水。

      这套制度粗糙却相对公平,最大限度地调动着每个人的能动性,维持着基地的基本运转和稳定。

      孩子们在一些被划出的、相对安全的空地上奔跑玩耍,脸上少了无忧无虑的天真,却也没有饿殍遍地的绝望,至少他们有了相对稳定的居所和果腹的食物。

      远处,公共食堂的方向有袅袅炊烟升起,预示着又一顿餐食的准备。

      —-

      唐俞的车队缓缓驶过这片拥挤却有序的平民区,朝着守卫更加森严的内区驶去。沿途有人向涂着军绿色迷彩的车队投来敬畏、羡慕或是麻木的目光。

      能坐在车里、尤其是被军人护送进出的人,往往意味着更强的能力、更高的地位,或者是能为基地带来新希望的存在。

      “所有新入基地的幸存者,都需要先去外围检疫站进行初步身体检查和病毒筛查,并登记个人信息,领取临时身份牌和初始贡献点。”

      唐俞的声音响起,平静地解释着接下来的流程

      然后转身对沈晏行到,“我们会过去一趟,你需要露个面,完成最基础的程序,然后我们直接去研究院。”

      车队在检疫站门口停下。

      这里排着不算短的长队,气氛略显紧张和焦灼,人们沉默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是否感染,能否留下。

      看到唐俞和他的精锐队员,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立刻上前,恭敬地将他们引向一个临时开辟的快速通道。

      队伍中的人们投来各种目光——好奇、敬畏、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沈晏行能看到几张依稀有些面熟的脸孔,是那些曾经的同学,但他们此刻都面带惶恐与疲惫,紧张地配合着检查。

      赵晨也排在人群中,他的目光最为复杂,在看到沈晏行身上那件显眼的浴袍和那张即便疲惫也难掩绝色的脸时,尤其是看到唐俞那明显保护姿态时,交织着不甘、嫉妒和一丝渴望。

      唐俞并没有过多关注这些人,他的注意力始终在沈晏行身上。

      他只是对周安低声吩咐了几句,让他留下来跟进这些幸存者的后续安置流程,自己则护着沈晏行,简单走了个过场,在一个单独的隔间里完成了最基础的信息登记和身份拍照。

      当工作人员拿出抽血器材时,唐俞抬手制止了。“他的情况特殊,由我直接负责,即刻送往研究院进行深度检查。”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工作人员立刻噤声,不敢有任何异议。

      唐宇护着沈晏行,在一众目光的注视下,径直离开了喧闹嘈杂的检疫站,重新上车。

      就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沈晏行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车内地板上掉落的一小片枯叶,形状有些奇特,边缘蜷曲。

      他的眼神有瞬间的恍惚,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顾免。那个名字无声地划过心底,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空茫。如果是顾免,绝不会让他独自面对这些陌生的环境和探究的目光。

      顾免会沉默地替他处理好一切,会为他准备好合身的衣物,会在他皱眉之前就察觉他的不适,那条跟了他多年的杜宾犬,现在到底在哪里?

      那日地底暴起的诡异触手,究竟是幻觉,还是……一丝微弱的希望火苗在他心底挣扎着闪烁,却又被沉重的现实压得几乎熄灭。

      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浴袍柔软的布料在掌心留下细微的褶皱。

      唐俞似乎察觉到他瞬间的情绪低落,只当他是对陌生环境的忐忑,沉声道:“别担心,研究院很安全。”

      沈晏行抬头瞥了眼这条耿直的狼狗,哎,还得调。

      车队再次启动,驶向那堵隔开两个世界的内墙。

      内墙的检查站气氛更加冷肃,守卫的士兵装备精良,眼神锐利如刀,检查程序繁琐到近乎苛刻,每一道关卡都需要唐俞亲自验证身份和文件。

      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

      当最后一道沉重的闸门在身后缓缓关闭,门内外的喧嚣仿佛被瞬间掐断。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饶是沈晏行心有所料,眼底也不由自主地掠过一丝细微的讶异。

      围墙之内,仿佛是另一个维度。

      没有拥挤不堪的筒子楼,没有肮脏狭窄的通道,也没有那股无处不在的、万人聚集的复杂体味。

      取而代之的是宽阔平整、标线清晰的柏油路面,道路两旁是经过精心设计和修剪的绿化带,甚至还能看到耐寒的灌木丛和一小片保持着绿意的草坪。

      一栋栋外观简洁现代、线条流畅的白色建筑井然有序地排列着,像是末世前某个高新科技园区的小型公寓或实验室,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空气清新,带着淡淡的、并不刺鼻的消毒水味和草木的清香,几乎闻不到任何令人不适的气息。

      偶尔有穿着洁白白大褂或整洁制服的研究员步履从容地走过,他们脸上带着一种沉浸在学术世界中的专注与平静,与墙外那些为生存而奔波、面带焦虑的人们形成了天壤之别。

      这里安静、整洁、有序,甚至称得上“优美”,与末日的破败背景格格不入,仿佛一片被精心呵护出来的世外桃源,一个纯粹的、为知识和研究服务的堡垒。

      “研究院是基地的心脏和大脑,”唐俞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打破了车内的沉默,

      “温修怀教授主持下的研究项目,对理解X病毒、研发抑制血清、改善生存环境、乃至探索进化奥秘都至关重要。这里的每一位研究员都是基地最宝贵的财富,享有最高级别的保护和供给。”

      他口中的“温教授”,显然就是这片区域的掌控者,那位尚未露面却已处处彰显其存在感、能力与资源。

      沈晏行的目光掠过那些设施完备、环境优雅的小楼和神态安然的研究员,唇角极轻微地勾了一下,转瞬即逝。

      看来,这位温教授,不仅是个顶尖的科学家,更是个深谙人心、精通管理、懂得如何在一片废墟中构建和维护一个“理想国”的掌权者。

      这样的人,通常极有趣,也……极难掌控。但这反而激起了他一丝隐秘的兴趣。

      车队在那栋最为宏伟大气、守卫也最为森严的银白色主体建筑,研究院主楼前平稳停下。

      早已接到通知的工作人员已等候在此,为首的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十分精明干练的年轻男性研究员。

      “唐队,您好。辛苦了。”研究员上前一步,语速平稳,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温教授正在主持一个关于病毒变异的紧急分析会议,暂时无法脱身。他吩咐我先带沈先生去做全面的初步检查和分析,他稍后会亲自过来详细了解情况。”

      他的目光快速而专业地扫过沈晏行,眼中难以抑制地闪过强烈的惊艳和好奇,但很快便收敛起来,展现出极高的职业素养。

      唐俞点头,对此并不意外。

      他转向沈晏行,目光沉稳,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跟他去,配合检查就好。我会在外面等你。”

      这不是询问,而是一种承诺,一种无声的守护。

      沈晏行乖巧地应了一声“好”,声音轻柔。

      他跟着那名研究员走向明亮而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大厅入口。

      赤足踩在光可鉴人、冰冷平滑的纳米材料地板上,墨蓝色丝绒浴袍的宽大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勾勒出清瘦的身形。墨发雪肤,绝美的容颜,与周围冰冷、高效、充满金属和玻璃光泽的科技环境形成一种奇异的风景线。

      宛如一件不应存在于人间的绝美古董艺术品误入了未来实验室,瞬间吸引了大厅内所有研究人员或明或暗的注视,引起一阵极其压抑的低声惊叹。

      而他似乎浑然不觉,只是微微低着头,长睫垂下,在白皙的脸颊上投下柔弱的阴影,一副柔顺不安、任由安排、与这高科技环境格格不入的脆弱模样,跟着研究员消失在了一条洁白无瑕、灯火通明的走廊尽头。

      唐俞站在原地,目光紧紧跟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冷硬的眉宇间那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并未散去。

      他并没有依言回到车上等候,而是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背靠着车身,双臂环抱,目光缓缓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研究院内部,沈晏行被带入一间宽敞、明亮、温度恒定的检查室。

      室内光线柔和,墙壁似乎是某种特殊的吸音材料,将外界噪音完全隔绝。各种叫不出名字的精密仪器闪烁着幽幽的指示灯,发出低低的、令人心安的白噪音。

      “沈先生,请不用紧张,这只是一次例行的全面健康评估,我们需要为您建立最详细的健康档案。”

      为首的研究员语气温和地引导着,但眼神中的兴奋和探究却难以完全掩盖。

      流程开始,远比外围检疫站复杂和精细数倍。全方位高精度的身体结构扫描,重点反复关照他那异常酸胀的后肩胛区域;血液被抽取了足足七八管,分别注入不同的真空试管中,贴上复杂的标签,显然用于多种深度分析;精密贴片连接在他的头部、胸口、四肢,实时监测着脑电波、心率、神经反应速度、乃至肌肉纤维的微电流活动……每一项检查都井然有序,高效而专业。

      沈晏行表现出极度的配合,眼神始终带着些许懵懂、依赖和恰到好处的不安,仿佛一个完全被动接受安排的、脆弱易碎的美人胚子。

      只有在那冰冷的针头刺入他白皙细腻的手臂皮肤时,他会微微蹙起那对精致的眉头,偏过头去,长而密的睫毛脆弱地颤抖着,如同风中芦苇,引得那位负责抽血的经验丰富的女研究员动作都不自觉地放得无比轻柔,生怕弄疼了这件仿佛琉璃造就的艺术品。

      他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冷静地扫过整个房间,观察着那些远超末世科技水平的先进设备、研究人员们专业而高效却又难掩兴奋的动作、以及他们彼此交换眼神时的激动。

      尤其是当高精度扫描仪反复掠过他肩胛骨时,操作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不同于正常人体组织的奇异能量谱线和密度显示,虽然看不懂具体数据,但研究员们瞬间亮起的眼神和低声快速的交流,都被他清晰地捕捉到了。

      这一切都被沈晏行默默收入眼底,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纯然无知、微微怯懦的神情。

      一系列的检查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细致到了极点。

      当最后一项检测终于结束,为首的研究员礼貌地告知他需要在此稍作等待,初步分析结果很快就能出来,教授也会很快过来后,便和其他人暂时退出了房间。

      门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乎微不可闻的气密声响。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沈晏行一人,只剩下仪器指示灯幽微的光芒和空气循环系统低沉的送风声。

      他脸上那层柔弱的、易碎的伪装并未立刻褪去,只是眼神稍稍沉静了下来,褪去了那层水蒙蒙的雾气,显露出其下深潭般的幽深与冷静。他依旧安静地坐在检查床边,浴袍下摆下,一双赤足轻轻晃动着,脚踝纤细玲珑,肌肤在冷光下白得发光。

      他低头,摊开自己白皙修长的手掌,目光落在清晰的掌纹上,仿佛在沉思,又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这时,房间内侧一扇他之前并未注意到、几乎与纯白墙壁完美融为一体的暗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

      一阵沉稳而从容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缓缓靠近。那步伐节奏均匀,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和温和的力度。

      沈晏行似乎有所察觉,长长的睫毛颤了一下,缓缓抬起头,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等待已久的、微微的紧张、茫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精心掩饰好的期待。

      一个修长挺拔、穿着纤尘不染白大褂的身影,端着一杯热气袅袅的什么,出现在门口,温和的目光透过无框眼镜,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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