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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缱绻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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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卫的门被轻轻推开,氤氲的热汽裹挟着一股清冽又撩人的香气率先弥漫出来,驱散了室内的冰冷与尘埃味。
沈晏行赤着脚走出来,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微湿的足印,如同雪地上落下的花瓣。
他周身仿佛被一层柔光笼罩,刚被热水浸润过的肌肤透出淡淡的粉,如同上好的羊脂玉终于有了暖意,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
墨色的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鬓边,几缕不听话地黏在修长脆弱的脖颈上,水珠沿着流畅的线条滚落,没入宽松浴袍的领口深处,引人无限遐想。
那浴袍显然是别墅主人的物品,质地是昂贵的丝绒,颜色是浓郁的墨蓝,却意外地合身,更衬得他肤白如雪,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和若隐若现的胸膛轮廓,慵懒又性感。
偏偏眼神却清澈无辜,形成致命的反差。宽大的袖口下,伸出的手腕纤细白皙,仿佛轻轻一折就会断裂。
他微微侧着头,正用一条雪白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发梢,动作间带着一种猫儿般的优雅与餍足。
长睫上还沾着细小的水珠,随着眨动簌簌颤落,眼尾那抹被热气蒸腾出的绯红尚未褪去,晕染在极致白皙的皮肤上,艳丽得惊心动魄。
那颗小小的泪痣也像是浸了水,愈发黑得醒目,点缀在眼角,平添了几分无辜又妖异的风情。
唐俞正背对着客卫方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似在审视窗外夜色下的布防情况,身形挺拔如松,肩背肌肉在军服下绷出冷硬的线条。
但若细看,便能发现他脊背异常僵直,仿佛全部心神都凝聚在身后那细微的动静上,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脚步声靠近,停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唐队。”沈晏行的声音响起,带着沐浴后特有的微哑和松弛,像羽毛轻轻搔过耳膜,却又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唐俞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才缓缓转过身。
当目光触及眼前仿佛被精心润色过的画面时,他深邃的眼眸还是几不可察地暗沉了一瞬,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掀起惊涛骇浪。但他很快强行压制住翻涌的情绪,表情恢复成一贯的冷硬,只是视线微微偏开,不敢在那片过分明媚勾人的春光上停留太久,生怕失控。
“洗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几分,带着刻意的疏离,“那就早点休息。二楼主卧已经检查过,相对安全。”
沈晏行却像是完全没听到他关于休息的建议。他微微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踩在冰凉地面的赤足上,那双脚生得极好,脚踝纤细玲珑,脚背白皙,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脚趾圆润,透着淡淡的粉,此刻踩在深色冰冷的大理石上,显得格外脆弱可怜,又莫名有种亵渎般的美感。
他轻轻动了动脚趾,仿佛被冰得有些不适应,然后抬起头,目光流转,精准地落在玄关处——他脱下的那双徒步靴和干净的袜子都还放在那里。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唐俞瞳孔骤缩的事情。
他没有尝试自己走过去,甚至没有开口请求。
他只是微微抬起一只脚,足尖轻轻点地,将那只玉雕般的、还沾着些许水汽的脚,朝着唐俞的方向,极其自然又带着一种无声命令的姿态,伸了过去。
他的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眼神清澈地看着唐俞,唇角含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天真的笑意,声音轻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唐队,鞋。”
不是“能帮我把鞋拿过来吗?”,而是直接省略了所有过程,指向了最终的结果——让他为他穿上鞋。
空气瞬间凝固了!连窗外呼啸的风声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这是一种赤裸裸的、近乎羞辱的试探,一场无声的驯服与对峙。
唐俞的眉头瞬间锁死,下颌线绷紧如铁,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眼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怒意和强烈的屈辱感。
他是军人,是队长,是强者,他有自己的傲骨,不是谁的仆从!这种近乎折辱的要求,简直踩碎了他所有的底线和骄傲!
他几乎要立刻冷声呵斥,甚至想直接转身离开,用最冰冷的背影告诉对方这绝无可能。
但——
他的目光无法从那只伸过来的脚上移开。它那么白,那么精致,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抗拒的魔力。浴袍的下摆因抬脚的动作而微微分开,露出一截光滑细腻的小腿线条。
沈晏行就那样看着他,眼神纯净,姿态慵懒,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等待着他的服从。
那种笃定的、掌控一切的神情,比任何命令都更具冲击力。
唐俞的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呼吸粗重。内心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狂风暴雨!尊严在咆哮,理智在告诫,但身体却像被无形的丝线缠绕捆绑,钉在原地。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干脆利落地拒绝。
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恐惧的冲动,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求,竟然压倒了愤怒和屈辱。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有一瞬。
最终,在沈晏行那专注的、带着一丝玩味和审视的注视下,唐俞几乎是耗尽了全部的力气,动作僵硬得像一具被操控的木偶,迈开了沉重的脚步。
他走到玄关,弯腰,捡起了那双沾染了外界尘土的徒步靴和旁边叠放整齐的干净棉袜。然后转身,一步一步,走回沈晏行面前。
每一步都像踩在自己的尊严上。
他在沈晏行面前停住,却没有立刻动作,只是拿着鞋袜,身体绷得像一块石头,眼神复杂地看向沈晏行,做着最后的、无声的抗争。
沈晏行却只是微微偏了偏头,伸出的脚又轻轻往前递了半分,眼神催促,仿佛在问:怎么了?
这一刻,所有的挣扎都显得可笑。
唐俞猛地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认命般的、压抑着汹涌暗流的沉黯。他慢慢地、极其僵硬地单膝蹲了下去。
这个姿势让他需要仰视沈晏行。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低垂的、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笑意的眼睫和微勾的唇角,那是一种洞悉一切、掌控一切的、近乎恶劣的美,仿佛神明垂怜,又似魔鬼低语。
唐俞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他拿起一只棉袜,动作笨拙又小心翼翼,指尖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极力避免触碰到对方的皮肤,仿佛那是什么魔鬼的陷阱,一旦触碰必将万劫不复。
唐俞极其缓慢地将袜子套上那只微凉的脚,细腻柔软的触感透过棉袜传来,却比直接触碰更令人心旌摇曳。穿好袜子,又是靴子。系鞋带时,他粗粝的指尖几次差点打结,呼吸都屏住了。
整个过程,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极致的安静和暧昧的、令人窒息般的紧绷感。沈晏行配合地抬着脚,姿态慵懒,如同被侍奉的王子,欣赏着脚下之人的挣扎、屈从与那隐藏在冷硬外表下悄然滋生的别样情愫。
直到两只鞋都穿好,唐俞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一阵风。他脸色黑沉得可怕,看也不看沈晏行,从牙缝里硬挤出几个字:“可以了!”
便近乎仓促地大步冲向厨房方向,像是急于逃离什么可怕的漩涡,需要用冷水浇灭滚烫的头脸和彻底混乱的心绪。
沈晏行看着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终于扬起一个毫不掩饰的、得意又妖冶的弧度。
他轻轻踩了踩脚,适应了一下重新被包裹的感觉,心情愉悦地转身,慢悠悠地踱步上了二楼。
主卧果然宽敞奢华,king size的大床柔软得如同云朵。
沈晏行满意的看着干净的大床,将自己陷进柔软的被褥里,鼻尖萦绕着布料淡淡的尘味和自身沐浴后的清香。身体的疲惫渐渐涌上,他闭上眼,试图入睡。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一种奇异而强烈的不适感,毫无预兆地从后肩胛骨深处猛然爆发!
起初只是隐隐的、深层的酸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骨骼深处苏醒。
但很快,这种感觉呈几何级数加剧,变得尖锐、灼热、撕裂般疼痛!
仿佛有两颗炽热的火种被硬生生摁进了肩胛骨,疯狂地燃烧、膨胀,试图撑开骨骼的禁锢,撕裂肌肉和皮肤的层层包裹,破体而出!
“呃……”沈晏行闷哼一声,猛地蜷缩起来,额际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不仅仅是疼痛,还伴随着一种钻心的、令人发狂的奇痒,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蚁在骨头缝里啃噬爬行,又像是血肉深处在野蛮地生长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在床上痛苦地辗转反侧,昂贵的床垫发出细微的呻吟。被子被蹬开,墨蓝色的浴袍因挣扎而变得更加凌乱,领口大开,露出大片泛着粉色的肌肤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修长的手指死死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指节用力到泛白,试图对抗那从身体内部爆发的、无法形容的恐怖折磨。
冷汗很快浸湿了他额前的墨发,黏在光洁的额头和脸颊旁,更衬得他脸色苍白如纸。
他咬紧下唇,原本粉嫩的唇瓣被咬得失去了血色,甚至隐隐透出一丝血痕,长睫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折翼的蝶。
是伤口感染?还是那晶核或者怪鸟抓伤的后遗症?
各种混乱的猜测闪过脑海,却都无法解释这仿佛源自生命本源被强行改写的剧烈排异反应。一种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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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厨房。
唐俞用冰冷的水反复冲洗着脸和手臂,试图用物理降温驱散脸上的燥热和内心的惊涛骇浪。他烦躁地撑着水池边缘,水流哗哗作响,却盖不住他耳边反复回响的声音——那声软糯的“唐队,鞋”,以及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他试图用绝对的理性和纪律来分析和批判自己刚才那荒谬至极、丧失尊严的行为,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冷静。那个叫沈晏行的青年,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将他所有的原则和自制力都拉扯得摇摇欲坠。
他毫无睡意,太阳穴突突地跳,精神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躁动不安。
就在这时,他超乎常人的敏锐听觉,穿透水声和空间的阻隔,精准地捕捉到了楼上主卧传来极其细微的、压抑着的痛苦呻吟,以及身体辗转摩擦床单的窸窣声。
几乎是一种本能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所有纷乱的思绪被瞬间抛诸脑后。
他像一头被惊动的猎豹,身形迅捷而无声地掠出厨房,几步跨上楼梯,直冲主卧而去!一种强烈的、难以言喻的担忧和牵引感驱使他行动。
房门并未锁死,他一把推开。室内只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视物。只见大床上,沈晏行痛苦地蜷缩着,墨色的发丝被汗水彻底濡湿,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旁,脸色苍白得透明,眉头死死拧紧,长睫被泪水打湿,黏在一起,不住地颤抖。
他漂亮的唇被咬得惨不忍睹,身体微微痉挛着,显然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他无意识地用手反抓着后肩胛的位置,指尖几乎要抠进皮肉里。
“沈晏行!”唐俞的心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步冲到床边,单膝跪在床沿,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和恐慌,“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下意识地想检查对方的手臂。
沈晏行艰难地睁开眼,眼底水光潋滟,盛满了生理性的痛苦和茫然,声音虚弱破碎得几乎不成调。
“背后……肩胛骨……里面……好痛……痒……像要裂开了……”他因为极致的痛苦,甚至无法组织完整的语言。
背后?肩胛骨?唐俞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无比凝重。
他小心地扶住沈晏行颤抖的肩膀,帮他慢慢侧过身,撩开他浴袍的后领口。
月光下,那一片白皙光滑的肌肤看起来并无明显异样,没有红肿破皮。
但唐俞的目光却瞬间锐利起来!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两侧肩胛骨的中央皮肤下,隐隐透出一种极不正常的、微弱的莹白光晕,并且正在轻微地、有节奏地搏动着!仿佛有什么活物正在皮下挣扎!指尖轻轻按上去,能感受到惊人的热度和一种诡异的、仿佛骨骼在重塑般的轻微震动与排斥感!
“别怕……忍住……”唐俞的声音陡然低沉下来,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异常的沉稳力量,他迅速为沈晏行拉好衣襟,避免他着凉,目光沉静却带着一丝复杂地看着他痛苦的眼睛,“这不是受伤感染。如果我没猜错这叫躯体异化。”
沈晏行痛苦的眼神中透出极大的疑惑,
“异……化?”汗水沿着他的下颌线滴落。
“嗯。”唐俞重重点头,耐心解释,这是他第一次对外人透露这些隶属于军方高层的机密信息,
“末世之后,环境剧变,未知能量场弥漫。除了丧尸,极少数幸存者或是因为外力或是基因链发生突变,身体出现某种超越常理的进化。表现形式千奇百怪,但通常都与个体深层潜能或遭遇过的强烈刺激有关。军方暂时命名为‘躯体性异化’。你这种情况,非常典型,是异化初期能量核心积聚、身体结构强行重塑带来的剧烈排异反应,虽然极度痛苦……但目前所有观察案例来看,只要熬过去,并不会对身体造成实质性伤害,反而……”
他顿了顿,“是一种打开进化之门、获得非凡力量的必经过程。”
他看着沈晏行因为忍痛而湿润的、仿佛蒙着一层江南烟雨的眼睛,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才继续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就像我……大概十天前,我也经历了类似的过程,就在一次清剿尸潮的恶战之后。”
沈晏行的瞳孔微微睁大,惊讶地看向他,连痛苦似乎都暂时被分散了一些。
唐俞移开视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最终还是坦诚相告,这或许能给对方一些支撑下去的力量:“我的异化方向……趋向于狼性特征。在情绪极度激动、暴怒,或者身体急需爆发性力量时,会不受控制地显现部分狼的特征,比如瞳色会变,犬齿会尖锐伸长,指甲会变得坚硬锋利,体能、速度、嗅觉和听觉会大幅提升甚至翻倍。只是……”
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无奈和警告,“目前极其不稳定,那股力量狂暴嗜血,难以精细操控,容易敌我不分……所以,我极力压制,几乎从不主动使用。”
他言简意赅,但其中的信息量却足以让人震惊,也解释了他为何总是如此冷硬自持。
大多数进化者,能够快速使用得到的能力,比如告诉奔跑,身体硬化,而唐俞比较特殊。
这是因为现在他们还不知道,潜力越高的异化越难掌控,对应的,潜力越低的异化,越容易掌控。
狼性异化?沈晏行瞬间联想到唐俞那冷硬的气质、敏锐的感知、以及偶尔流露出的如同头狼般的威严与守护欲。原来那并非全然天生。
巨大的信息量和身体内部持续升级的剧痛让沈晏行一时说不出话,只是微微张着嘴喘息着,像离水的鱼,额角冷汗涔涔而下,身体一阵阵发冷又发热。
唐俞看着他难受至极的样子,眉头锁成了死结。
他不再多言,起身快步走进主卧自带的浴室,用冷水彻底浸湿了那条干净的毛巾,拧得半干后拿回来,小心翼翼地、一遍遍敷在沈晏行的后颈、额头和那异常灼热的肩胛骨区域,试图用物理降温帮他缓解一丝那仿佛来自地狱之火的灼烧感。
“忍一忍,初期是最难的。熬过去,就是进化者。”
他的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僵硬,反而带着一种笨拙却无比真挚的温柔和耐心。他坐在床边,不再保持距离,一只手稳稳地扶着沈晏行颤抖的肩膀,另一只手不停更换着冷毛巾,目光沉静而坚定地陪伴着他。
时间在寂静和压抑的痛哼中缓慢流逝。唐俞就那样守着,仿佛不知疲倦。
窗外月色逐渐西斜,清辉冷冷地洒落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奇异又紧密的画面,无声地守护着正在经历痛苦蜕变的、美丽而脆弱的未来同行者。
后半夜,那撕裂灵魂般的剧烈疼痛终于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转化为一种深沉的、弥漫到四肢百骸的酸软和极度疲惫。
沈晏行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蹙的眉头也缓缓松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却终于陷入了极度疲惫后的深层睡眠。
唐俞看着他终于睡去,苍白的脸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精灵,恬静脆弱,这才缓缓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一直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他自己也疲惫不堪,精神力和体力都消耗巨大,但依旧没有丝毫离开的打算。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背靠着床沿坐在地毯上,闭目养神,保持着最高警惕,同时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这一夜,对许多人而言同样难熬。
隔壁别墅里,幸存者们挤在冰冷的房间角落,饥渴和恐惧让他们无法安眠,孩子的哭声时而响起,又被大人低声哄住。
士兵们在外围巡逻,脚步声沉重而规律,警惕着黑暗中的任何异动。周安安排完岗哨,靠着墙根打了个盹,梦里似乎还在嘟囔着“树精”、“好看”之类的词。
而那个叫赵晨的少年,则蜷缩在角落里,眼睛望着唐俞所在别墅的方向,里面充满了不甘和灼热的渴望。
唯有这间主卧,在经历了最初的痛苦挣扎后,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后的宁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和一名冷硬军官沉默却如山岳般坚定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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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天光微熹,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
唐俞率先睁开眼,眼中锐利依旧,却带着一丝彻夜未眠的血丝。
他小心翼翼地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第一时间看向床上。
沈晏行依旧沉睡着,姿势变得安稳,墨色的发丝铺散在雪白的枕头上,脸颊似乎恢复了些许血色,长睫安静地覆着眼睑,唇上的咬痕也变得浅淡,整个人看起来恬静美好,仿佛昨夜那场可怕的折磨只是一场幻觉。
只有微蹙的眉心和眼底淡淡的青黑,还残留着一丝疲惫的痕迹。
唐俞静静地看了他片刻,眼神复杂。他知道该出发了,时间不等人。
但看着沈晏行沉睡的模样,他却第一次产生了“再等一会儿”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时,楼下隐约传来一点动静,似乎是有人起来了。
没过多久,一阵略显急促轻快的脚步声沿着楼梯上来,停在了主卧门外。
接着,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赵晨那带着明显讨好和雀跃的声音,刻意放软了语调
“唐队长?您醒了吗?我找到了一点咖啡豆,手磨的哦,想问问您要不要尝尝?我泡咖啡手艺还不错……”
他的话还没说完,卧室门就被从里面轻轻拉开了一条缝。
唐俞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脸色冷峻,眼神带着未褪的疲惫和明显被打扰的不悦,
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他显然极不乐意这声音吵到里面的人。
“什么事?”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错辨的寒意,目光锐利地扫过赵晨和他手里捧着的、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来的、沾着灰尘的咖啡罐,眼神没有一丝温度。
赵晨被他吓得一哆嗦,脸上的笑容僵住,但还是努力维持着热情,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唐、唐队长,早啊!我就是想……”
“嘘!”唐俞眉头狠狠一拧,打断了他,眼神冰冷如刀,带着警告,“小点声。他还在睡。”
这个“他”指的是谁,不言而喻,语气里带着一种下意识的维护。
赵晨的脸瞬间白了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尖锐的嫉妒和委屈,下意识地踮起脚想探头往门缝里看:“那位……小先生还没起吗?其实我可以帮忙……”
“不需要。”唐俞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余地,甚至带上了一丝不耐烦的驱逐意味,“保持安静,回到你的位置去。立刻马上。”
他强大的气场和冷硬的命令语气,带着军人的不容置疑,瞬间击碎了赵晨所有的小心思。
少年只能讷讷地点头,捧着那罐费心找来的咖啡豆,像是被霜打蔫的茄子,一步三回头、灰溜溜地下了楼,眼神却还不甘地瞟向紧闭的房门。
唐俞烦躁地揉了揉眉心,轻轻关上门,彻底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打扰。
他转过身,再次看向大床,眉头却微微蹙起。出发的时间已经到了,不能再耽搁。
他走到床边,看着沈晏行沉静的睡颜,陷入了一丝短暂的纠结。
叫醒他?他看起来那么累,昨夜才经历了那样的痛苦。
不叫醒?难道要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这绝无可能。
他的目光落在沈晏行露在被子外的、白皙脆弱的侧颈和松垮浴袍下清瘦的肩线,昨夜那痛苦的呻吟和颤抖似乎还萦绕在耳边。
一种混合着责任、担忧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怜惜的情绪最终占据了上风。
犹豫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
唐俞弯下腰,动作极其轻柔地,先是连人带被子一起拢住,然后手臂小心翼翼地穿过他的颈后和膝弯。抱在怀里,温顺柔软,毫无防备,带着淡淡的沐浴后的清香和一丝洗浴皂的气息。
唐俞尽量放轻脚步,稳稳定定地抱着他走下楼梯,穿过空旷安静的客厅,走向门外已经发动的越野车。
晨光洒在他们身上,冷峻的军官抱着沉睡的美人,画面带着一种奇异的缱绻与和谐。
周安正在车边低声催促队员上车,看到这一幕,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眼睛瞪得溜圆,眼神在唐俞和沈晏行之间来回扫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八卦和震惊,甚至悄悄对旁边的队员挤眉弄眼。
唐俞一个冰冷的眼刀扫过去,带着明显的警告。
周安立刻噤声,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眼神却更加玩味和探究了,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唐俞无视下属的搞怪,小心地将沈晏行安置在越野车后座,让他能舒适地侧躺,仔细替他掖好毯子角,调整好头部的位置,确保路途颠簸也不会惊扰到他。
做完这一切,他才关上车门,转向周安和其他队员时,瞬间恢复了那一贯的、冷硬威严的指挥官面孔,
声音沉稳不容置疑:“出发!”
车队再次启程,引擎轰鸣,驶离这片提供了短暂喘息却又发生了太多事情的栖息地。
后座上,沈晏行在车辆的轻微摇晃中,唇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极浅、极满足的弧度,仿佛正沉溺在一个温暖安心的梦境里。
而车外,朝阳彻底跃出地平线,金光万丈,试图驱散夜晚的寒意,却依旧照不亮这末世无处不在的、沉甸甸的苍凉与未知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