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量》温辞君

8、终将逝去的青春

　　赵青稚没有离开，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独自坐在角落里，冷冷地看着跟男生们谈笑风生的叶知渝。
　　叶知渝自然能感受到那道不善的目光，不过，她现在并不在意。
　　她已经懂得了，如何不活在别人的目光里，是那个人教她的。
　　所见即是她，好与坏不反驳。
　　聚会一直到下午五点才结束，告别的时候，她竟有些舍不得——不知道下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奇怪的是，这次聚会，大家似乎都是记忆里的模样，岁月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
　　爱臭美的晓娟依然穿着碎花裙夹着可爱的小发夹；爱吹牛的闫凯照例各种吹嘘他在大学的“丰功伟绩”；她的高中的同桌顾念还是留着高中时期的学生头……
　　除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赵青稚，其他人简直是分毫未差。
　　她心下存疑，但也只能感叹大家并没有被大学生活渗透太多罢了。
　　晚上，心满意足地吃完了爷爷做的油焖大虾，叶知渝躺在爷爷平常躺的的躺椅上，望着浓浓的夜色出神，宛如一下子步入了老年生活。
　　“今天去同学聚会都玩了些啥呀？”奶奶走了过来，递上了一碗香气四溢的熏豆芝麻茶。
　　“就一起玩游戏，然后聊聊大学里面的趣事。”叶知渝笑着接过茶碗，品了一口茶香倍足的茶水，倒是正有那退休老大爷的味道了。
　　奶奶在一旁轻轻摇着蒲扇，语气带着几分怅惘：“总觉得你还是高中那个穿着校服，留着齐耳短发的丫头，一眨眼啊，都成了大姑娘了。”她顿了顿，“没了爹娘，只有我们两个半截入土的人，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叶知渝眼眶微热，紧紧握着奶奶的手：“奶奶，别这么说，你看你们不是把我照顾的很好吗？白白胖胖的。”
　　“好，不说不说，”奶奶抹了一把眼泪，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说起高中，你高中的那些书啊，信啊，还有哪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你爷爷都给你留着呢，你要不要看看？”
　　叶知渝来了兴趣，刚好聚会完，是时候回忆下了美好的高中时光了。
　　爷爷不愧是退休的镇图书馆管理员，将她高中的那些物品被收纳地整整齐齐。
　　她手指慢慢地划过一本本书籍，仿佛触摸到了那段青葱岁月。
　　高中的时候，她在班级里混的风生水起，不仅是因为她长相出众，更是因为她没有什么班干部的架子，还总是会尽她所能帮助别人，是班里公认的“小太阳”。
　　因此，以闫凯为首的那帮男生，就给她封了个“班花”的封号。
　　平常都“班花班花”地打趣她，弄的她尴尬不已。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括苏云卿，在叶知渝的印象里，对高一的苏云卿只有一个评价——长得很好看的哑巴。
　　最终，她的手停在了那一张已经泛黄的卡片上，那是一张签名的卡片，之前她一直都找不到，原来是被爷爷放进了这个箱子里。
　　这张卡片是苏云卿送给她。
　　望着这张卡片，她想起跟苏云卿的第一次对话的场景，忍俊不禁。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但是对叶知渝来说，却意义非凡。
　　因为，她最爱的小众画家栀言，居然在他们这个小镇办起了画展！
　　可想而知，这种天时地利人和的好事，叶知渝会多激动，就等着放了学立刻冲出校门。
　　然而，放学的时候却出了点小意外。
　　同桌顾念哭丧着脸走到她面前，神情哀怨：“小渝，呜呜……”
　　正在收拾书包的叶知渝一愣，连忙问道：“怎么啦，念念。”
　　“今天不是刚发了期中考试的成绩吗……”顾念有些戚戚地抬头，“就我妈那个急性子，肯定早跟张老师打听了。就我这成绩，我觉得我回去之后就要挨打了……小渝，你今天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有你在，我妈肯定不会骂我……”
　　叶知渝犹豫了。一边是等了好久终于等到的画展，一边是好朋友的要求，毕竟陈阿姨她是知道的……
　　见她迟疑，顾念哀求道：“就一会，等我老爸下班回来了，我应该就安全了，”她双手合十，语气带着撒娇，“求求你啦，小渝，你最好啦！”
　　叶知渝暗暗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身后响起一道清朗的声音：“叶知渝，昨天不是说一起去看画展吗？快开始了，不走吗？”
　　两个女孩子同时循声望去，这个时候班里的同学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说话的是坐在后排角落的苏云卿，落日余晖洒在他身上，他俊朗的脸庞此时正专注地望向叶知渝，光晕中仿佛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流转。
　　只是此时的叶知渝万分震惊。
　　他居然说话了？该说不说，声音还怪好听……
　　倒是顾念先反应过来，眼里极快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她还是强笑道：“小渝，你有事情的话，就先去忙吧，我先在外面躲一会就好了。”只是语气难掩沮丧。
　　叶知渝心一横，一边揽着她的肩膀一边朝外面走去：“不忙不忙，走！”路过苏云卿的时候，她抬起头，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她要去看画展的，不过她还是能明白刚刚他是在帮她的。
　　她粲然一笑，眼神无声在叙说：谢谢你。
　　苏云卿愣了愣，难以捉摸的眼神轻轻地落在她身上，仿佛能看穿她的所有心绪，看得她莫名心虚，她别开眼，加快了步伐。
　　直到感受不到身后灼人的视线，她才悄悄松了口气。
　　画展自然是没有赶上，最后也只是匆匆地看了几眼，连栀言亲笔签名的卡纸都没有拿到。
　　第二天上学，她整个人都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一样。
　　“知渝，怎么啦？心情不好？”宋诗诗路过她的课桌，好奇地询问。
　　叶知渝立刻坐直了身子：“没有呀，班长大人，有什么小的可以效劳的。”
　　她故意露出一副狗腿子的样子，宋诗诗闻言眉眼弯弯，笑得合不拢嘴：“哈哈，你没事就好。”
　　叶知渝灿烂地笑着，一如往常。
　　转眼就到了放学的时候，叶知渝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出神。突然，一张精美的卡片递了过来，叶知渝定睛一看，居然是栀言的签名卡片。
　　她眼里瞬间迸发出光彩，顺着那双修长的手望去，直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不知哪里来的清风吹乱了少年的发丝。她就这样看着，仿佛时光已经停止。
　　苏云卿的耳尖悄悄泛红，略显慌乱地移开了目光。
　　叶知渝收回了视线，望着眼前的签名卡片，疑惑道：“苏同学，这是？”
　　“给你的。”他声音很轻。
　　“呃……”叶知渝更疑惑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一整个高一他都没有跟她讲过一句话吧……
　　主要他的样子太过孤高，有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叶知渝每次想跟他打招呼都有种亵渎神明的错觉，久而久之，除了那张出众的脸，她对他几乎毫无印象。
　　她试探性地问道：“卖我的吗？多少钱呀？你也是栀言大大的粉丝吗？就这么一张你给我了你不会心疼吗？”
　　面对她一系列的问题，苏云卿只回答了第一个：“送你的。”
　　叶知渝瞪大了双眼，果然是神明啊，这么大方！
　　苏云卿眼里闪过星星点点的笑意。
　　叶知渝有些不好意思平白无故地收下这份大礼：“有没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呀？”
　　苏云卿一愣，摇了摇头。
　　“那我请你吃饭吧？思念大酒楼二楼vip包厢？”她眨了眨眼。
　　“嗯？”
　　看着苏云卿一脸懵圈，叶知渝捂嘴轻笑，眼睛都笑弯了：“就是咱学校美食广场思念楼二楼呀，平常只有教职工才能去，不过闫凯妈妈是物理老师，他给了我张饭票，我请你去吃呀？”
　　苏云卿依旧摇头，眼看叶知渝还要说些什么，苏云卿轻声道：“你不用觉得亏欠”顿了顿，他凝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叶同学，你也是可以说不的，昨天，或者以后的每一天，你不必勉强自己时时刻刻想要给人留下好印象。”
　　调皮的风又一次拂过，少年少女的发丝微扬，目光交织，久久无言。
　　还是叶知渝先移开了目光。
　　“哈哈，你再说什么呀？我没有勉强……”未尽的话语在对方坦荡的眼神下消失殆尽。
　　苏云卿转身离去，脚步略显仓促。
　　只有那张卡片还留在桌面上，在夕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叶知渝凝望着那张卡片，心里却五味杂陈地。
　　之后的几天，叶知渝总能感受到一丝目光，在她跟同学嬉笑打闹的时候；在她热心地去帮助别人的时候；在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可是每当她转过身去，后排那个安静的少年总是低着头专心地看着书本，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觉。
　　而那天的事情，就像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她遗忘在时光隧道里了。
　　直到高二那年的冬季，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地冷。爷爷患上了肺炎，还有持续感染的倾向。
　　她的世界开始下起了连绵不断的阴雨。
　　幸好，有一道阳光始终照耀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