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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赵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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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的名字是“春亦归”。
林雎知道这首诗,“南浦云归春亦归,绿杨枝上鸟空啼。”
她没想到在这山头上,还有这么古色古香的庄园。
走了一段雪路,进入房间,暖气扑面。
林雎脱了大衣,里面是赵行参为她挑选的浅杏色修身毛衣,和她平常穿的衣服款式相近,除了袖口处点缀了一串绣上去的像钻石一样的晶石。
林雎觉得那应该是莫桑石,但后来把衣服送到干洗店时,店员震惊地说这件衣服他们无法清洗。
因为那袖子上的就是真钻,太过昂贵了,万一洗坏了,不是这小小洗衣店能承担的。
当时给林雎也震撼到了,立刻打给赵行参,男人听了只是笑笑,不在意说,那钻石太小了,不值钱。
当然,这都是后面的事。
此刻的林雎,只是觉得这衣服挺漂亮的,特别是抬起手,袖口的碎钻在灯光折射下熠熠生光。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听到赵行参问她,想吃什么。
她抬眼,赵行参把菜单推到她手边,西装微微敞开,衬衫扣子不知什么时候解开的,开到了第二颗,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敲打桌面。
林雎拿起菜单,象征性看了眼,又还给赵行参,“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吃了几顿饭,赵行参算是已经摸透林雎对于食物的喜好了。
这姑娘看着说不挑食,其实是有很多不吃的,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除去必然不会吃的鸡肉,上次他点了一份鱼,那鱼肉里放了些许胡椒粉,林雎就尝了一口,皱了一下眉,之后便再也不碰那鱼了。还有去吃羊肉时,一份羊汤里放了香菜,她便让服务员换了一碗。
除了这些调味的不碰,林雎应该也不爱吃油腻辛辣的。
赵行参便要了一个清水锅烫羊肉,还有一些开胃小菜。
铜锅慢慢沸腾,林雎身后是大片玻璃,落雪在她身后静静飘下。
突然,赵行参指着林雎身后,让她往后看。
林雎扭过头,亮白的积雪上,一只小松鼠,抱着松果,四处张望,树梢上一根断枝落下,它被惊吓到,快速溜进了草丛里。
林雎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要拍下来。但那松鼠溜得飞快,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了眼前。
“哎呀”林雎遗憾叹了声,扭过头,却见赵行参把手机递过来。
“刚拍到的。”
照片里是林雎侧身拿起手机对着玻璃墙外,白雪映照着她的皮肤剔透,下颌秀丽精致,修身的毛衣显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雪地里的松鼠机灵地探头,靓丽明艳的脸上是惊喜。
“你拍的真好看。”林雎把手机还给赵行参,“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
“当然可以。”
赵行参翻开联系人,顿了顿,转而抬眼。
林雎恰好也看向他,两个人四目相对,陡然笑了,异口同声道:“我们没加好友。”
见了几次面,吃了三顿饭,竟连好友都还没加。
林雎自己想着都觉得好笑,她把手机拿过去,让赵行参扫码。
加了好友,赵行参点开林雎的头像,小姑娘的头像是指小白猫,懒懒散散趴在木质地板商,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把刚拍的照片传给她,下一秒,林雎发来了一只小猫举花道谢的表情。
赵行参放下手机,见林雎眉头紧蹙盯着屏幕,主动问:“怎么了?”
林雎唉声叹气,“我忘了,出院的事要和我弟说,他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我都没听见。”
“你弟弟?”赵行参想起昨日在停车场咬着林雎糖葫芦的男人,眯了眯眼,“昨天那个男生是你的弟弟?”
林雎点点头,她刚回了徐高游一条消息,徐高游的视频电话就打来了。
徐高游似乎习惯和她打手语,两个人隔着屏幕,用手语交流。
赵行参在旁凝视着,见她发尾顺着手臂滑落,都快落到餐盘里,便附身过去,抬手勾起一缕发丝,捋到一侧。
赵行参的动作,让林雎陡然停下,她怔怔看着他。
视频里徐高游也僵住,几秒之后,就听徐高游喊道:“姐,我不是说了,你不能……”
林雎慌忙摁掉了视讯,拢过自己的头发揪在手心里,看向赵行参,对方像是没听到。
恰好这时,包间门被敲响,进来的竟是冯隆路,他拿着酒,身边还带着个男人。
“我正和小郑总喝酒,这的老板就过来和我说,赵先生来了,我还在想是哪个赵先生,过来一看,果然是你啊。”
他估计是喝得有些醉,说话含含糊糊,几句话听着都不利索。
林雎嗅到了那股酒味,鼻子微微皱起。
赵行参看向林雎,“我出去和他们谈点事。”
冯隆路是醉的不成样子,但他身边的小郑总是清醒的。
他接着冯隆路的关系过来见赵行参,看到赵行参和一个女人在吃饭。他本以为那就是普通的女伴,类似于赵行参那圈子里的,女人都如消耗品一般,不当回事。
不过见赵行参却罕见地和那姑娘报备了声,他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很可惜,一眼都没看上。
赵行参直接把门合上了,还若有所思扫向他。
吓得这位小郑总立刻低头,瞧着地上,只发憷。
包间的门合上,人走了,但房间里的酒味没散去。
林雎开了点窗,风雪往里吹,铜锅已经不煮了,一锅子羊油汤冷冷清清飘着白色油脂。
屋里味道散掉的时候,赵行参总算回来了。
衬衫领子上沾了冷雪和烟味,还有一点点酒味。
林雎问他,有没有喝酒,喝酒了可不能酒驾。
他说没,这都是冯隆路身上的酒味。
赵行参问林雎还吃吗?
林雎说不吃了,已经饱了。
赵行参从衣架上取下林雎的大衣递给她,“今天招待不周,明晚有时间吗?”
林雎“咦”了声,“已经吃的很好了。”她略微停顿,“有的。”
“这段时间一直在北京?”
“嗯。我们学校寒假比较久,一个半月。”
赵行参挑眉,拉开门,两人并肩往外走。
之后,整整一周,赵行参的车每天傍晚,都会准时停在叶家的房子外。
林雎加了他好友后,赵行参给她发的最多的一条信息,可能就是,我在你家楼下。
她日日出门约会,还好林父这两日忙着应酬,继母则被各种贵太太舞会伴身,就只剩下一个徐高游,总会抱臂跟在她身后。
不过自从她上次发脾气后,徐高游也不敢多说,就是她每次出门后,跟在她身后发出一声声长叹。
但那叹息声太轻了,林雎一时间,也听不到。
这日,赵行参的信息刚到,林雎便提着包跑了出去。
赵行参靠在车头,一双大长腿随意伸展着,又细又白的手指,夹着一支快要燃尽的香烟,一口烟从嘴唇缓缓吐出。
他背后的枝头上挂着火红的落日,本是面无表情的脸,听到声响后侧过头,不急不缓浮出笑意。
过年开的店不多,赵行参却总能在这京城里找到食材新鲜,厨艺又不逊色的餐馆。
赵行参总约她在傍晚出门,吃了饭,去茶馆喝茶或去按摩店捏背,还有一次带她去了一个清吧,点了两杯度数低的鸡尾酒。
回去的时候叫了代驾,他们一起坐在后排,赵行参酒量挺好的,那天晚上却好像醉了,把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旁,比着大小玩。
但也就这样,点到为止,车开到叶家后,赵行参便收回了手。
因为都是晚上出门,林雎想着赵行参白天是不是都有事。
她有一个想参观的艺术展是在五点结束展览,想问赵行参要不要去。
思前想后犹豫再三才向赵行参开口,赵行参听了就笑了,告诉她,自己白天很闲,无所事事得很。
晚上出门,是想着林雎白天可能想要做自己的事,不好打扰。
“门票我买好了,这次我请你。”
赵行参听她这句话的时候,正在抽烟。
他怕烟散到车里,趴在车窗上,单手夹着烟伸出窗外,慢吞吞回头,嘴角漾起弧度,语调端得散漫,“好啊。”
他平时说话并不高昂,但和林雎说话,估计是怕她听不见,便会刻意提高些许。
此刻松散下来,没有留意,声音轻了许多。
逆着光,林雎看不清他的嘴型,听也听的模糊,就凑过去问:“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林雎用一根光秃秃的灰色发圈捆着那头漂亮的卷发,赵行参打量着,想着自己给她那根漂亮的发带不要,偏偏要戴这么个丑兮兮的玩意儿。
他轻哼,抬手捋下了那根发圈。
蓬松柔软的卷发散落,冷风吹入车内,林雎打了个哆嗦,懵懵地看着赵行参。
香烟燃尽,赵行参塞进了烟盒里。
他瞧着眼前的姑娘,想到了曾看过的电影,那部《西西里的美丽传说》玛莲娜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在夏日院子里大树下乘凉休息,她将长发散落,随微风起舞。
那是少年时的他,夜晚中美好的梦。
他侧着身,眉峰轻动,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这样好看。”
林雎学着他的语气也哼了声,把头发撩到耳后,“我怎么样都好看。”
赵行参的手搭在了林雎的肩膀上,轻轻摩挲。
林雎的呼吸停在了胸口,脱下来的外套放在后面,她今天穿了一件靛蓝色翻领宽松毛衣,中规中矩保守的设计,偏偏肩头是镂空的,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肌肤。
赵行参刚从窗外撤回来的手还泛着凉,指尖玩似的戳了戳她的肩。
林雎知道他这是存了心要逗自己,侧过头,鼻尖蹭过他的掌心,嗅了嗅,而后抬眉,问:“你抽了什么烟?没烟味,还香香的。”
“要来一口吗?”
没等林雎回答,放在她肩头的手滑到了她的后颈。
赵行参欺身而上,单手撑着林雎身后的车枕,把她笼罩在自己身下,温热的的呼吸洒在她的耳畔。
她的发丝垂落,拂过他的手背。
她以为他会吻她。
可他没有。
林雎嗅到若有若无的苦艾味。已经被风吹散得差不多。
很浅很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