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不见的她误闯天家》魏丛良

8、好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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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机惊疑不定，他做赵行参司机已有两年。赵行参来北京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来，都是矜贵冷淡的样子，是符合他心目中权贵的形象。
　　可现在，他目光闪烁从后视镜里偷偷打量。
　　赵行参抬眸，漆黑的眼沉甸甸朝他看去。
　　司机一愣，立刻慌乱地收回视线。

　　赵行参直接把林雎带到了集团下属的私立医院，院长得知赵行参来了，立刻从家里出来，急急忙忙赶到医院。
　　院长亲自把关，做完检查后，林雎被推进病房输液。

　　赵行参站在医院走廊里，徐高游站在他对面，院长过来，和赵行参汇报林雎的情况。
　　“赵先生，林小姐是低烧导致的身体炎症，并无大碍。”
　　赵行参缓缓点头，同院长寒暄了几句。院长离开后，他看向徐高游。
　　徐高游警惕地看着他，赵行参想到在停车场看到林雎与他的亲密。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没再多言，转身离开。

　　林雎很快就醒了，她动了动手，手立刻被按住。
　　徐高游凑过来，不轻不重说了句，“输液呢。”说完他立刻沮丧着脸，“姐，你发烧了，你知道吗？”
　　林雎懵懵的，后知后觉，“怪不得我刚才我觉得头晕晕的。”
　　“真是服了你，还好只是普通发烧。”徐高游心有余悸。

　　“冰糖葫芦还没吃完。”林雎叹了口气。
　　“这都还想着吃，我现在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不过这附近只有一个便利店。”
　　“想喝牛奶。”
　　“好，我去买。”徐高游说着走到门口，拉开门的时候，他顿住扭过头来，面容绷紧，神情带上几分严肃，“姐，有件事，我想还是要提醒你。”
　　“你的朋友他开的是天价车，带你来的医院是私立里最好的，院长还亲自来指导，喊他赵先生。”
　　“在北京，有这样场面的人，他是不是……赵行参？”

　　林雎长睫悄然掀开，反问，“是赵行参送我来的？”
　　徐高游手指捏着门把手，指关节泛白，他深吸气，声音不知不觉变得低沉，“姐，你最好离他远点。”
　　“嗯？”
　　徐高游没再多说，而是转发了一个帖子给林雎。
　　一些关于，赵行参的陈年旧闻。

　　徐高游回来的时候，那帖子林雎才看到一半，她把手机压在枕头下面，心里空荡荡的。
　　其实不用徐高游提醒，她有自知之明，她与赵行参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雎说要喝牛奶，徐高游买了一大瓶一升装的。
　　他把牛奶放在桌上，估计是想了一路，实在是忍不住了，又开始嘀咕。

　　“他们那个圈子里的男人，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的投怀送抱。赵行参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姐，他对你示好，只是没见过你这样的……”
　　“我这样？是什么样？”林雎蓦地笑了，她看着徐高游，放佛看到了柯嘉在她面前，指着她说，林雎，你这样的残疾人，除了我谁会爱你。
　　徐高游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讷讷看着她。

　　“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赵行参不是一个好人。”
　　“那个帖子你看了吗？上面说他有个私生子，年轻的时候还和男人在一起过。”

　　林雎取下了助听器，闭上了眼。
　　她如果不想听，谁也逼不了

　　整个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林雎觉得自己溺入了水中，她屏住呼吸，感受着肺部缓缓被抽干，心脏跳得很慢很慢。
　　徐高游之后说了什么，她都听不见。
　　睁开眼的时候，徐高游已经离开了。
　　床头边上一升的牛奶瓶凝着水珠，林雎拿起那牛奶，尝了一口。

　　她垂着眼，从枕头下摸出手机，牙齿轻轻咬着下唇，点开了刚才那帖子。
　　门是在这个时候敲响的，见没人回应，便推门而进。
　　林雎注意到身前投下的阴影，以为又是徐高游，头都没抬。

　　那影子站了会儿，突然靠近，林雎还未反应过来，长发被捋到耳后，微凉的指尖抚过她的脸颊，捏住她的下巴，轻柔抬起。
　　赵行参垂眸，似笑非笑地打量她，目光恰好扫过那手机屏幕，“这么想了解我？问我本人不是更快。”

　　林雎呆愣，张了张嘴，发出一个无声的单音节后，慌忙收起手机压在大腿下，抓起助听器戴上。
　　雨声淅淅沥沥，风萧萧瑟瑟，她看向窗外，灰色的窗帘缝隙外，竟是在下雨。
　　林雎咽下喉咙里的干涩，偏过头去。
　　“抱歉，我……”
　　林雎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只能无助地道歉。

　　赵行参双臂环胸，笑意盈盈，垂眸注视着脸颊微微泛红的林雎，慢条斯理开口道：“我没私生子，也不喜欢男人。”
　　林雎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抬头快速看他一眼，又低下去，小声嗫嚅，“我知道。”

　　“你是个挺好的人。”不管是在机场还是在万宁，甚至到此刻，都是赵行参在帮助林雎。
　　然而他的帮助也并非是无条件，这一点林雎也深知。

　　林雎这么说，莫名其妙得了一张好人卡的赵行参放下手臂，俯身凝视，神色难以捉摸。
　　外面下了雨，雨光像是水波纹，晕在林雎一侧的脸上，像是一层柔软的滤镜。

　　赵行参听过很多阿谀奉承的话，那些有事求他的人，虚伪谄媚哄着他。长久下来，他活在了一个真空假面的世界，像林雎这么实在的夸赞，还是第一次。
　　他“扑哧“笑了，手指捏住林雎的下巴，左右轻轻摇晃。
　　“林雎，你说错了，我可不是个好人。”

　　林雎想拉开他的手，却被他反手攥着。
　　她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身体轻轻颤抖，另一只还在输液的手忍不住绷紧，手背上传来细细的疼痛。
　　林雎今天出来时，在黑色羽绒服里穿了一件修身毛衣，因为只是挂水，就没换衣服。

　　林雎不喜欢太亮，病房里的灯也没开全。月光隐隐绰绰，朦胧中，林雎那收紧的腰线像是赵行参心电图上的波浪。
　　因为发烧，她的眼圈红红的，嘴唇也是，跟点了胭脂似的。

　　赵行参的视线碾过她的唇，眼里含笑，“林雎，出院后，一起去吃顿饭好吗？”
　　可能是因为发烧了，脑子里昏昏沉沉，来不及思考。也可能是因为徐高游刚才的话，让她不由不甘心。
　　当她听到赵行参的邀约，没多想，便答应了。
　　赵行参这才心满意足松开了手，又像是奖励一样，捋过林雎的头发，动作柔和，“乖，好好休息，明天我来接你出院。”

　　这晚对于林雎来说注定是无眠的，她把自己和赵行参的相处细节一点点展开捋顺，想要知道自己是在哪一处关节点失了防备，为什么明知道接近赵行参是一个错误，还会放任自己。
　　翻来覆去一整夜，除了更显苍白憔悴，她什么答案都没得出。

　　护士早上过来给她测量体温，顺便把赵行参准备的一整套衣服和一个粉色化妆包带给她。
　　“林小姐，赵先生让我转告您，他在楼下大厅等候。”

　　林雎坐在床边，抚摸着触感柔软舒适的羊毛大衣，又翻开化妆包，粉底液遮瑕眼影都有，竟然还有一小瓶香水。
　　她拧开盖子，轻轻嗅了嗅，清新果香和淡淡花香交织，不算浓郁，是林雎喜欢的气味。

　　医院大厅有专门给贵宾准备的休息室，林雎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几个穿着制服的女人，站在茶水吧台里，望着赵行参窃窃私语。
　　她把头发放下来，走到赵行参面前。
　　赵行参掀开眼帘，站起身，顺手接过林雎手里换下来的衣服袋子，另一只手搁在林雎肩头。

　　他身形修长，穿着挺括的羊毛大衣、微微倾斜的西装和条纹衬衫，眼中含笑如春水荡漾，像是从时装周T台上走下来的模特。
　　而且，他那笑盈盈的样子很具有迷惑性，会让人自然而然以为他是食草动物。

　　赵行参带她往地下车库走，边走边说：“北京今天下雪了，下雪天想不想一边看雪一边吃铜锅羊肉？”
　　林雎对于食物没什么要求，除了鸡肉不吃，她都能接受。

　　赵行参拉开车门，手挡在车顶。
　　林雎从他身侧掠过，发丝在赵行参的手背上滑落。
　　他垂下眼，手指微微蜷起。
　　林雎坐进去后，他轻轻合上门。

　　车从地下车库驶上地面，视线中缓慢映照出白茫茫的光。整片天空都是灰蓝，白雪无声无息落下。
　　车子里是淡淡的雪松薄荷味，是她身上香水味的后调，与赵行参用的，是同一种香。

　　赵行参直接把林雎拉上了一山头，山上覆盖着皑皑白雪，盘山公路上去，层层叠叠环绕着，直接开到了山顶的庄园。
　　推平的顶上，拓出了一小片用来停车的地方。
　　赵行参停好车，从后座拿出伞，下车后绕到林雎这边。
　　黑色的伞被撑开，他单手拉开车门，伞面落在车顶上，为林雎完全挡住了落雪。

　　林雎下车时，他柔声提醒她，小心地上滑。
　　林雎便抓住他的手臂。
　　赵行参关上车门，把伞偏向林雎这边。

　　有专人到他们进入庄园。
　　雪天路滑，林雎也怕摔跤。她挨着赵行参走，小心翼翼踩着，像只刚走路的小鸭子。
　　赵行参瞧了几眼，兀自笑起，凑到林雎耳边，咬耳朵一样和她说，逗趣她。
　　果然如他所料，林雎的耳根立刻红了，似两片薄薄的血丝玉。

　　他觉得林雎的耳朵长得也特别好看，看了又看。
　　终于林雎忍不住瞪他，嗔怒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赵行参肩膀轻颤，低低笑了，优哉游哉地开腔，“我觉得你的耳朵挺适合戴耳环的，怎么没穿耳洞？”
　　“戴着助听器，戴耳环不太方便，虽然小点的没事，但还是觉得太麻烦了。”林雎倒是极为坦诚，赵行参却沉默了。

　　“赵行参，我还是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
　　林雎这么说的时候，干雪簌簌落下，像是砂纸在打磨伞面，沙沙沙。
　　她是重度听力损失着，即便戴着助听器，也难以分辨这细微的声响。
　　这就是她和赵行参的区别。

　　前面穿着长款制服的侍者目不斜视，走至一间房前，屈身推开门，“赵先生，您订的房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