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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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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赵行参等林雎睡着后,从她房间出来。
楼下蒋音已经离开,赵行参舒展身体靠在皮质沙发上,墙壁上的钟摆转至凌晨一点。
有规律的铃声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突兀刺耳,赵行参拿起手机,直接开了免提。
祖父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见到你母亲了吗?”
他稍稍侧身,脸压在沙发里,“是祖父让她来和我说这些话的吗?”
他这么问,赵老爷子笑了声,“行参,你和什么人在一起,我反对不了?但是归根究底,你终究要继承赵家。这些小辈里,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别让我失望。”
赵老爷子曾说,赵行参是小一辈里最像他的。
赵行参抓周礼时,捏了一支钢笔。
赵老爷子亲自抱起他,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和众人说:“行参以后要做个下决定的。”
成长至今,他的确没让祖父失望,做过的大大小小无数个决定,都为他带来正面的反馈。
然而可笑的是,从来都是下达指令的人,连自己的感情都无法抉择。
赵行参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按理说,赵家人没有情种。
他不该是这样的。
……
林雎醒来时还有些懵,她揪着被子抱在怀里,发怔了许久。
才依稀想起来,自己昨天在赵行参面前的胡闹。
她像个复读机一样,喋喋不休地问赵行参,会不会觉得自己烦人。
赵行参则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和她说,不烦人。
她倏忽起身,捂着发胀的脑袋,对自己昨天的行为后悔不已。
长吁短叹了片刻,林雎才慢吞吞下床。
她洗了脸,披了件外套下楼。刚走到楼梯处,就见赵行参端着餐盘出来,他穿了一件米色的亚麻衬衫,同色系材质的长裤,站在光晕里,脸上是柔软的笑,像米开朗基罗凿出来的天使。
记忆恍惚回到了他们被封闭在海市的时候,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能见到这样的赵行参。
“我给你煮了解酒汤。”
素白色汤碗里清淡的汤水隐隐能看到底下堆着的中药食材,林雎走过去瞅了一眼,转头说:“我酒已经醒了,不用喝。”
赵行参长臂伸展,直接揽住了她的腰,把她带到自己身边按住,“你尝尝,味道还不错的。”
林雎几乎被他半强迫着喝下了半碗汤,放了石斛陈皮莲子淮山和扇骨的汤味带着一丝甜酸。她不喜欢这味道,皱着眉喝完了,整个身体都烫呼呼的,热得她有些昏晕。
她仰起头,嘴巴里突然被塞进一颗奶糖。牛奶的甜味冲淡了嘴巴里的怪味道,她舔了一下嘴唇,眉头总算是舒展开了。
赵行参戳了戳她的小酒窝,“怎么样,我这服务还算周道吧。”
林雎嘴里含着糖,含含糊糊说:“给你五星好评。”
赵行参是第一次被人打分,笑着抱起她放在那张长桌上。
林雎低呼一声,下意识搂住赵行参的脖子。
林雎的外套里面是一条月白色的长裙,昨天晚上赵行参给她换上的,小姑娘的皮肤天生就白,没被太阳晒过的地方更是像雪堆成的。睡裙裙摆滑落,露出晶莹透白的大腿,赵行参单手覆上,肤色鲜明落差。
他的视觉被刺激,捏住林雎的下巴,欺身而上吻住她的嘴唇。
奶糖还未融化,舌尖点到一丝丝甜味,赵行参深吸一口气,加深了这个吻。
在失序之前,赵行参放开了林雎。
他稍稍后退一步,垂眸,手指勾住林雎外套的一角,替她轻轻拢好。
这一整天都是用来消化昨夜懒散的酒意,他们把之前没看完的剧给补完。在厨房一起做了晚饭,一人做一道菜,只是林雎实在没有做菜的天赋,炒的青菜放了太多盐,咸得下不了口。
好早赵行参做了番茄土豆牛腩,有肉有蔬菜。她白天都没什么胃口,临近傍晚,嗅到酸酸的番茄味,倒是食欲大开。
煮的稀烂的土豆番茄牛腩拌着米饭吃,林雎忍不住吃了两碗饭。
她吃太撑,小小抱怨赵行参做饭太好吃,害她没控制住。
赵行参无奈,但不知为何,觉得她这样胡搅蛮缠也挺可爱。
吃过饭,他被她拽着绕庭院走了好几圈。
已经是秋末,庭院里一晚上就积了厚厚一层落叶。
门口传来喧闹声,雕花大门被缓缓打开,冯隆路的声音由远及近。
林雎出来时就穿了一条针织长裙,杏色的裙子贴着腰身,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在赵行参眼前扭动,圆润的臀像是一颗水蜜桃。
赵行参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林雎没听到声音,抬眼困惑看去,就见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亮红色的身影。
她不由为之一震,就算已经见过许多次了,每次见到还是会被冯隆路的衣品所震撼到。
等人走近了,赵行参稍稍掀开眼皮,不咸不淡问:“你来做什么?”
他和林雎走到了凉亭下,冯隆路扫开石椅上的落叶,红色西裤一屁股坐下,“来找你吃饭呀,回海市了都不说一声。”
赵行参抬手搂住林雎的肩膀,笑容惬意,“我回来是为了陪我女朋友,不是和你们这群臭男人吃饭的。”
林雎抓紧了外套衣领,刚才他们在这抽了支烟,两个人抽着自己而言烟,衣服也沾染上了两种不一样的气味。
苦艾和水蜜桃交错着,林雎心不在焉嗅着这气味,耳边赵行参和冯隆路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忽然赵行参扭过头问:“晚上要去吃饭吗?”
林雎眨了眨眼,没想到他会询问自己的意见,正对面冯隆路双手作辑,无声说去吧去吧。
林雎迟钝几秒后,点了点头。
是临时决定的要出门,林雎也没准备,简易化了个淡妆,匆匆忙忙换了条宽松些的裙子。
冯隆路等不及,已经开车先走。林雎下来时,赵行参正倚在车门上抽着烟等。
他也换了身衣服,两个人像是商量好,都穿了浅色系的。
林雎走过去,赵行参就把烟掐了。他挥散开留下的烟雾,绕到另一侧,拉开车门。
上了车,林雎拉上安全带,赵行参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捋了下林雎及腰的长发。
“我女朋友真好看。”
他这样的夸赞总是不经意间的,有时候林雎刚起床,素面朝天,头发就用一只鲨鱼夹抓着,乱蓬蓬下楼,他见了都能夸上几句。
每每如此,林雎都要在心里对自己说,千万别当真,千万别沦陷,把赵行参的情况当回事了的结爱局,就是万劫不复。
可当喜欢的人就在眼前,你们每天说早安。他给你做早餐。你皱一次眉头,他都要询问你身体是否不适。
他为你留出大片假期,计划着你们的旅行,你们一起在沙滩、在海边、在森林度过。他抱着你,吻着你,却绝不做出其余会让你觉得出格的行为。
你爱他,并且一遍遍问他,是否爱自己。
他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安抚你,说他也爱你。
赵行参就是这样的一个完美情人。
车子驶动,霞光万道,依稀暖色落在赵行参侧脸。
林雎不禁多看几眼,赵行参察觉,挑起一侧眉,浅浅勾起嘴角。
林雎在心里叹息,她知道自己完了。
她与赵行参的差距,是他们之间横跨不了的沟壑。若赵行参也真的爱上了她,那么他们之间的阻隔会变得越来越多。
可林雎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感性,她想就算赵行参以后不爱她,不想见到她。
她也不想现在就这么算了,一如飞蛾扑火,一如撞南墙。
她躲过了冬天、春天和夏天,最终将在秋日沦陷。
到了地方,一如既往,都在等赵行参。
饭吃到了九点,还有第二场。
赵行参侧头问林雎去不去,林雎点点头。
去的是冯隆路开的酒吧,最近被几个博主打卡,成了一个网红酒吧。
门口拍了长队,他们一行人则从侧门直接进去。
坐在卡座里,柔软的沙发让人很自然贴在了一起。
舞池里喝了酒的跳进去群魔乱舞,音乐轰隆隆在耳边炸开。
林雎觉得耳朵不舒服,就摘掉了助听器。
这种场合她不感兴趣,听得到听不到对她来说,没有区别。
只是赵行参握着她的手,让她紧靠着自己,似乎强行想让她参与一下自己的世界。
林雎也很给面子,像个花瓶,靠在他一侧的肩膀上,轻轻嗅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是她的香水,刚才在路上,她故意蹭到他脖子上的。
她的手指在赵行参的掌心里乱画,画了一只小猪,又画了一只小猫,最后用指触轻轻勾勒出了一个很大的爱心。
赵行参和人说完话,转过身,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抬起,“累了?”
夜场里的光线昏暗,林雎艰难辨别着赵行参的唇形,但还是看不大清楚。她的身体几乎倒在了赵行参怀里,抬起头的时候,像是在索吻。
赵行参也她希望自己吻她,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灯火旖旎中,他的唇碾过林雎的嘴唇。
冯隆路认定了林雎对于赵行参是特别的。
他趁着林雎去厕所的时候,偷偷拽过赵行参,“你和乔家小姐的事情?她知道吗?”
圈子里可都在传,赵行参回国是为了和乔家联姻,事实上,他在北京时,已经同那位乔家小姐吃过饭。据说,彼此相看还不错,很有可能继续发展。
赵行参轻掀眼皮,“那不过是逢场作戏,而且林雎她不用知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梢的光瞥在冯隆路脸上。
冯隆路一愣,无端生出一股冷意,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说:“我觉得林雎挺有个性的,如果她知道了,肯定会和你闹。”
林雎从卫生间出来,过道边都是喝醉酒的人,男人女人醉醺醺靠在墙上,身体贴在一起拥抱。
她没有见过这种场面,耳边空荡荡的安静,所有人在她眼里都像是在演一场默剧。她垂下眼,快步经过,尽量让自己看着和常人无异。
突然,她的肩膀从后背抓住。
林雎打了个哆嗦,立刻扭头,昏黑的光影里,浓烈的酒和烟味扑面而来,醉醺醺的酒鬼盯着她,皱起眉,“美女,那么不给面子啊,喊你好几遍了。”
他在说什么?
阴影里她根本无法辨别对方的唇形。
她皱起眉,转身就要走。
可下一秒,手臂就被紧紧抓住,对方的手阴冷得像是冰块,让她浑身寒颤。
她猛地挥开,指甲划开了对方的脸,那酒鬼吃痛低喊,醉意冲顶,上前推开林雎。
林雎瘦弱的身体就像是一片小白花瓣,摇摇欲坠摔在地上。
四周的目光好像都落在了她身上,她愣怔抬头,下意识碰了碰耳朵,而后从口袋里摸出助听器,想要戴上。
“这是什么?”酒精上脑的男人一把捋过林雎手中的助听器,低头眯眼,而后发出爆笑,“啊哈,原来是个聋哑人啊?残疾人来什么酒吧?”
林雎高高仰头,眯眼看着昏暗里笑得浑身打颤的男人。
指甲掐进了掌心肉,她深吸一口气,蓦地起身,抓起旁边卡座上的酒瓶,跳起来朝对方脑袋砸下。
冯隆路正和赵行参说着,服务员匆匆忙忙跑了过来,神色慌张在他耳边低语。
赵行参微微侧头,这时就听走廊那头高呼。
冯隆路不知道听到了什么,猛地弹跳起来,低头看着赵行参,目光闪烁,“赵行参,你的女朋友在那边和人打起来了。”
话音刚落,冯隆路就见赵行参站起身,快步走去。
赵行参到时,林雎低头捏着酒瓶站着,长发披肩,掩盖住了大半面容。在她正面的男人,捂着头,蹲坐在地上,不停叫喊着要她赔偿,要让她坐牢。
“赵先生,您总算来了,你女朋友把人头给砸了。”边上的人见到赵行参,如同见到救世主。
赵行参原是皱着眉,听到这话,就笑了。
他走到林雎身后,单手落在她颤抖的肩头,另一只手轻轻拿过她紧抓着的酒瓶。
林雎的身体骤地僵住,看到是他,才陡然放松,任由他拿起酒瓶。
“我告诉你们,我这个……”男人睁开眼,一看到赵行参,戛然而止,竟直挺挺站起来,九十度鞠躬,笑盈盈讨好道:“原来这是赵先生的人,抱歉,抱歉,一场误会,是我唐突了。
赵行参没有理会他,侧头问林雎,“他对你做了什么?”
林雎没有反应,赵行参眼眸微眯,捏着她的下巴,转向自己,又问了一遍。
他见林雎呆呆地看着自己,便侧头低喊,“冯隆路,开灯。”
刹那间,灯光如昼,刺目的灯光,让每个人都睁不开眼。
赵行参无声地再次问了一遍。
这次林雎看清楚了。
她抬起手,点了点耳朵,又指向那个男人。
【我的助听器,在他手里。】
“她不会说话啊?”
“赵先生的女朋友是个聋哑人?”
周遭窃窃私语,冯隆路压着手,让身边的几个人别议论。
头上慢慢渗出血的男人反应过来,脸色苍白,颤抖地摊开手。
白色的小巧精致的助听器染上了斑斑血迹,他舔了一下嘴唇,接触到赵行参的眼睛时,瑟缩了一下。
“抱歉……抱歉……赵先生……我不知道……”
光亮里,林雎看着对面男人耸动的唇形,他在和自己道歉。
她觉得可笑,如果不是因为赵行参,这个男人还会如此吗?不会的,他会恶劣地用言语侮辱嘲笑。
赵行参的手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他的手语尚显生涩。
【你想要怎么做?】
他问她意见,林雎发怔。
她已经用酒瓶砸破了对方的脑袋,她的怒气已经发泄完。
她还能做什么?
她什么都做不了了。
她改变不了对方的想法,改变不了自己的身体,改变不了一切。
她摇了摇头。
赵行参抿唇,他闭了闭眼,把她抱入怀里。
他感受到她单薄的肩膀在不停地颤抖,颈间晕开的湿润,一下下烫到了他心里。
他余光落在冯隆路身上,冯隆路这个时候还是很识趣,刺眼的灯光瞬间暗下,舞池里音乐继续,围在一起的人四散而去。昏暗噪杂里,几个保安过来按住了那个男人。
林雎说算了,可赵行参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