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3、小城立脚 ...

  •   天还没亮透。院子里潮潮的,墙根冒着一股冷气。顾青把门闩轻轻抬起,再插死。顾青把小团子塞到阿魁怀里:“阿魁抱一会儿。顾青去里屋写个单子,很快出来。”
      阿魁点头:“阿魁看着。顾青慢些,别急。”
      阿桃睡眼惺忪,抱着小本坐在门槛上画圈。狗剩和柱子靠着墙眯着眼,嘴里还呼呼喘气。二丫把披巾给小团子盖上,手心都是汗。
      顾青进了里屋,把油灯点小,灯罩压低。纸、笔、墨、角印、封泥一一摆好。顾青坐下,手背抖了一下,顾青用另一只手按住,稳住了。顾青先写“许叔”两字,墨在纸上慢慢开花,黑得很稳。顾青咬了下下唇,把心口那口气压住,提笔写:
      许叔:
      前封信收到了。银子也到了,我当面点过,心里踏实了一点。角印好使,联号的人可靠。谢谢你。
      你信里说阿笙学得快,我高兴。麻烦你替我摸摸他的头,就说我记挂他,让他把字写好,把账学会,不要走歪路。
      你说婆母和那房里的人隔三差五去敲门要钱,这事辛苦你挡着了。随信附上一纸和离书,请你择时交到那边。以后她们再上门,你就说账上有数,不归她们说。若再闹,照书行。
      温陵若再来问,你不用回他话,也不要告诉他我在哪儿。过一阵子,请你在村里说一句:顾长歌在路上遇匪,不在了。外头只认这句话。
      至于猎户“失踪”的风言风语,你不用替我解释。让他们自己消停。活人要紧,闲话由他去。
      你问我这一路如何,我说给你听:
      我出村的头些天,心里没准头,不知道该往哪儿。白天走大路怕被认出来,走小路又怕遇上坏人。下雨那晚,我躲进一座破庙,碰上两个歹人盯上我,要把我拖走。是几个流浪的孩子先救了我,拿砖头和烂棍子把人吓退了。第二天他们问我去哪儿,我也说不清,他们就说“跟姐姐走”。从那时起,我就带着他们上路。后来路上又有孩子跟上来:茶棚里等不回娘的小姑娘,卖冷饼的一对兄妹,河埠头抱来的奶娃……队伍就这么越走越大。
      我眼拙,看人不清。半路遇上装好心的人结伴,后来才看出来是打孩子的主意。白指粉、鞋外沿磨偏、一路打听人数和去向,这些坏相,我都是事后才明白。那晚我们借宿旧仓,半夜有人摸门、剪窗、从井里甩绳进来,差一点抱走小的。
      **岑野那时到了。**他不多话,只是站在我们前面,把第一波人硬生生挡下,让我带着孩子往外撤。我当时以为他会跟上来。等我把孩子安顿好再回去找他,他已重伤。他把我往前推,叫我带着孩子走。我没把他救活,也没把他抬回城里找大夫。我只在路边挖了个浅坑,把他埋了。许叔,我欠他一个好葬,也欠他一句明明白白的“谢谢”。这条命记在我身上,是我的错:我一门心思想赶路,不肯停;我不识人,不识坏相。
      我不敢再这么走了。**我准备在前面的小城落脚。**已经租到一处破小院,能挡风。先把锅立起来,让孩子们有口热饭,再慢慢把大的安在手边做点活,小的有人看。以后出门结伴,不让孩子单独走;买东西让熟人代带或者三人以上同去;不回话别人问的去处和人数。
      钱的事:钱庄的红利,请从我的分成里拨一部分来,不署名,不声张。米、布、柴、药都要用银子。我把账记清楚,分毫不乱。等我这边站住脚,再慢慢补上。
      名字的事:出了村,我改名顾青。外头的人、城里的人、这些孩子,都只认“顾青”。**他们不知道顾长歌,以后也不会知道。**请你照看阿笙。若有人问起,就说“顾青在别处写账”,只教他学本事,不提旧事。
      回信仍按老法子,不在封皮写名,只认角印。随信附和离书。
      劳你担心。
      长歌(今用名顾青)
      顾青把笔放下,按印、封好、覆封泥,角印按稳。顾青把油灯掐灭,抬手擦了一下眼角,把信藏进怀里。
      顾青一开门,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阿魁把小团子递回来:“写好了?”
      顾青点头:“写好了。是许叔那边的账上事。联号一来,顾青亲手交。”
      狗剩揉眼睛:“青姐姐,写了这么久,写什么?”
      顾青笑了一下,但笑容很淡:“写买米、买布、买锅的单子。狗剩一会儿跟柱子抬东西。”
      阿桃把小本抱紧,认真点头:“阿桃记。阿桃认的字还少,阿桃学快一点。”
      二丫把披巾又给小团子裹紧一点:“二丫看锅。二丫不出门。”
      不一会儿,联号小伙计踩着露水进了巷口。阿桃好奇凑近,顾青当即把封口扣住,挡了一下,笑着敷衍:“这写的是记账的符儿。阿桃先把数认熟,再认字。”
      顾青把封口再摸一遍,亲手递过去:“今天就送到许叔手里,不许转手,不许托人。明天来拿回执。”
      联号小伙计弯腰点头:“记住。今天就去。”
      胡婆拿着鸡毛掸子在门口转了一圈,叮叮当当的钥匙挂在腰上:“顾青,天亮就忙?”
      顾青把门闩又按了按:“先把锅立起来。人活着,先吃饭。”
      ——
      天亮透了。巷口的雾像布一样被阳光慢慢收走。屋檐滴了几滴水,地上起了细小的光点。
      顾青抱着小团子,抬眼看向阿魁和沈砚:“今天去买米、买布、买一口大锅。阿魁走后头看路。沈砚走前头开路。阿桃写清单,跟顾青右边。狗剩和柱子抬东西。二丫留在院里看火,不许出门。”
      阿魁点头:“顾青放心,阿魁看路。”
      沈砚靠在门框上,肩膀一晃,笑得欠:“顾青放心,沈砚打头。谁敢乱开价,沈砚先喊他祖宗。”
      狗剩“嘿嘿”笑,背着小筐一甩:“狗剩不掉队,狗剩走中间。”
      柱子把棍往肩上一扛,脸上没什么表情:“柱子看后头。”
      阿桃把小本翻开,一笔一划念:“米两斗、粗布三匹、柴两捆、盐半斤、大锅一口、勺两把、碗十只、麻绳一捆、针两包、线四团。”
      “早去早回,晚了市口乱。”胡婆在门口念叨。
      汤摊老头在摊边敲了一下勺:“回来路过,老头给孩子舀一勺汤,尝个味,别嫌淡。”
      顾青拱手:“多谢胡婆。多谢汤摊老头。”
      一行人出了巷子。巷子窄,墙根湿,青苔亮绿。出巷就是大路。大路上车辙压出一道一道的沟,挑担的、赶驴的、小贩、买菜的挤成一片。油炸摊冒烟,糖饼摊敲铲,卖布摊把匹头在案上一甩,“啪”的一声。杀鸡摊有血腥味,旁边卖草席的摊子冒干草香。
      狗剩眼睛乱看,嘴也要动:“顾青,糖饼香不香?顾青,油条能不能吃?”
      沈砚头也不回,丢回来一句:“狗剩走中间。狗剩闭嘴。狗剩先把腿抬高,别踩坑。到了摊前别挤,狗剩排队。”
      狗剩“嘿”的应了一声,真闭了嘴,脚也抬高了。阿桃小声提醒:“狗剩到了摊前别站边上,狗剩站中间。”
      阿魁看左右,眼睛把每条岔路扫一遍,记下回去该走哪条更稳。阿魁低声对顾青说:“顾青走大路。顾青不钻巷子。”
      顾青点头:“顾青听阿魁。”
      买米的铺子前,人多。米行掌柜眼皮抬得慢,声音拖长:“买几斗?”
      顾青把清单递过去:“米两斗。顾青现钱。”
      米行掌柜把斗插进米堆,抬头打量顾青,笑一下:“新面孔?小娘子带娃来买米不容易。两斗算两斗的钱,抬过去要另给脚力钱。”
      沈砚伸手按住斗,声音懒:“掌柜按规矩来,掌柜不要多嘴。脚力钱沈砚出。掌柜把米装好,不许掺糠。”
      米行掌柜“嘿”了一声,不再多话,让伙计装袋。狗剩和柱子抬袋。狗剩咬牙,肩头勒出红印,没叫唤。柱子额角出汗,步子不乱。
      买布的铺子,老板娘眼上挂着一串铜钱,手快嘴快。老板娘把布匹甩在案上,布边整齐。顾青摸一下布的纹路:“这匹粗布暗线多不多?洗两回会不会散?”
      老板娘笑眯眯:“不散,是新货,今早刚上。要几匹?”
      顾青说:“粗布三匹,麻绳一捆,针两包,线四小团。”
      阿桃把钱递过去,手心有汗,悄悄擦了一下。老板娘接了钱,笑着说:“小娘子会过日子。以后常来。”
      铁匠铺门口架着一口大锅。沈砚挑起来,两只手腕一翻,像扛着一面小黑盾。沈砚敲了敲锅沿,“铛”的一声,干脆。沈砚对掌柜说:“这口锅沈砚要。掌柜给沈砚擦干净。掌柜别废话。”
      掌柜看了沈砚一眼,没作声,认了这位不好惹的客人,让伙计把锅擦了又擦。
      回程路上,两个地痞靠墙啃瓜子,边啃边看。地痞甲扯着嗓子:“小娘子买这么多,家里人多吧?”
      顾青不答。沈砚往前半步,把话接住:“地痞问错人了。要问,问沈砚。沈砚能打能骂,沈砚不怕丢人。”
      地痞乙斜沈砚一眼:“你算哪根?”
      沈砚笑:“沈砚算他爹也行,算他叔也行。你要敢伸手碰小娘子怀里的孩子,沈砚就算你祖宗。”
      地痞甲脸色一变,骂了一句脏话。阿魁往前一步,把顾青挡到身后,眼神冷:“走不走?”
      两人对上阿魁的眼睛,悻悻滚开。狗剩刚想学着骂一句,被阿魁瞪回去。狗剩乖乖把头缩一下。
      沈砚转头看顾青,嘴角挑着:“顾青看到了吧?小城不大,嘴碎的多。顾青不用回嘴,顾青只要看路。”
      顾青点头:“顾青记住。”
      ——
      队伍回到院里,院里一片忙。阿魁把米袋放到屋角,铺草席,压砖。狗剩往灶里塞柴,把柴扒得整齐。柱子拿刀把辣根一截一截切好,刀口齐,节奏稳。阿桃把布匹放进屋,把针线分开,用小篮子装好。二丫把小团子抱在怀里,小团子抓她的辫梢,笑出声。
      顾青洗锅、淘米、点火。锅上来不久,粥香就飘满院子。小团子先喝一小勺,“吧嗒吧嗒”,笑了一声。二丫也笑,眼睛都弯了。狗剩把自己碗里“稠的”挑出来塞给阿桃:“阿桃吃这个。阿桃瘦。”
      阿桃耳根一红,声音小:“谢谢狗剩。阿桃会吃干净。”
      柱子吃得慢,眼睛老看门缝,棍就在膝上,手心贴着棍身。阿魁把一碗递到顾青手边,掌心托稳:“顾青,先吃。”
      顾青接过,手心还是有汗。顾青低头喝两口,喉头滚一下。顾青轻轻“嗯”了一声。
      胡婆探头进来,撇嘴笑:“味儿不差。明儿把锅提到巷口,写个牌子,写‘温食棚’,看谁家娃饿得慌,就来舀一瓢。别白给,给一文也行,给不上就记个印。”
      顾青接话:“小的优先。孩子先吃上,不够再打主意。”
      汤摊老头也把头探过来,手里还拿着勺:“有啥用得上人的,招呼一声。老头嘴碎,人多,看得稳。”
      顾青站起来给两位作揖:“多谢胡婆。多谢汤摊老头。牌子阿桃来写。顾青先把粥熬上。”
      沈砚倚着门框,看热闹,挑眉得瑟:“顾青这回像个管事的了。别逞强,累了就叫人。”
      顾青看他一眼:“沈砚,你嘴少放点刀。要帮忙就做事。”
      沈砚“啧”了一声,笑得更欠:“顾青说一句,沈砚做十句。顾青别心疼沈砚。”
      ——
      午后,太阳从巷口斜斜照进来,墙上挂的影子慢慢往里挪。院门外有人影晃一下,又退回去。狗剩竖起耳朵,小声说:“有人偷看。”
      柱子立起身,走两步,把门闩按紧。阿魁捏了捏鼻梁,低声:“中午不出门。等到申初再去市口。”
      阿桃把“温食棚”三个大字写在一块旧板子上,笔画歪歪扭扭,但一眼能看懂。顾青点头:“阿桃写得好。”
      一阵脚步声,两个陌生汉子进了巷口,假笑着探头:“听说这儿有粥,来舀一碗尝尝。”
      胡婆从隔壁探出半个身子,声音陡然拔高:“谁家的?不见过的脸。胡婆这条巷子,谁过谁不过,胡婆心里清!躲躲藏藏像什么样?”
      那两人互看一眼,扯起笑:“我们就是路过。路过,路过。”
      沈砚一只手搭着门框,淡淡开口:“路过就走直路,别在门口拐弯。巷子窄,别挤坏了顾青的门。”
      两人灰溜溜走了。狗剩压着嗓子夸:“沈砚厉害!”
      沈砚哼一声:“狗剩闭嘴。狗剩站里头。”
      阿魁看向顾青,压低声音:“顾青,晚上再防一遍。门闩反插,门缝塞布,井口压石,辣根放手边。孩子不出门。去市口结伴,三人以上。”
      顾青点头:“顾青听阿魁。顾青再加一条:和邻里搭个手。胡婆能帮带盐,汤摊老头能带米。以后采买,尽量托熟。”
      阿魁“嗯”了一声:“这样稳。”
      ——
      申初,顾青挑了个正路,带着阿桃去市口换些粗盐、蔬菜。沈砚打头,阿魁断后。路上一个卖盐男挑担靠过来,皮肤蜡黄,眼睛细长,指肚上白粉明显:“小娘子,要盐吗?”
      顾青摇头:“不要。家里有。”
      卖盐男笑了一下,眼角扫了一圈,脚外八着走了。阿桃低声提醒:“外八脚、白指粉、细长眼。”
      沈砚把话接过:“阿桃记得清楚。阿桃写大的牌子贴门后。谁都能一眼看懂。”
      回程时候,巷口又来了两个。一个是昨天的瘸马,右脚一歪一歪,另一个是圆脸“和事佬”。瘸马嘴里“哎呀小娘子辛苦”,脚下在门口轻轻蹭了一下。柱子“当”的一声,棍头点地。瘸马眼皮一抬,笑容僵住,退了半步。顾青心里明白:这不是一路尾随的那三人,八成是城里盯孩子的另一股人,法子却一样——先踩门,再认人。
      “你们要粥?”顾青不笑,声音不高。
      “呵,今日不饿,明日来。”两个互看一眼,走远。
      沈砚在门里看,鼻子里“哼”了一声:“这两只苍蝇,早晚还要来。”
      阿魁收了门,把门闩插死。阿魁低声:“今晚不睡死。换班守。”
      顾青点头:“顾青先来第一班。”
      阿魁摇头:“第一班阿魁。第二班沈砚。顾青第三班。顾青要睡,顾青白天要做事。”
      顾青想反驳,最后还是点了头:“成。”
      ——
      夜风起,门缝里钻进一点凉。屋里火堆垫得低低的,火星一闪一闪。孩子们靠在墙上打盹。狗剩抱着小筐睡着,嘴角还沾着一点粥。阿桃把布包在怀里,手指还搭在小本上。二丫把小团子抱在臂弯,轻轻拍着。柱子靠门,半睁着眼。
      阿魁在门后坐着,背靠门板。沈砚在墙根,腿懒懒伸直,手里把玩一截细绳。顾青靠在灶边,小声开口:“阿魁,顾青问。顾青是怎么被盯上的?”
      阿魁想了想,说得清楚:“第一,我们新来,生面孔,走哪儿都要问路。第二,我们孩子多,队伍里有小的,最好下手。第三,顾青抱娃,脚步慢。第四,顾青买米买布出手利索,有钱味。第五,顾青心软,容易信人。”
      顾青沉默了两息,声音更低:“顾青记住了。以后一条一条改。抱娃这条,顾青改不了,顾青只能更小心。”
      沈砚在暗处笑了一下,声音不坏:“顾青说对了。顾青把心软留给自己人,外头的,一律当贼看。看错一次,就当长个记性。”
      顾青看他:“沈砚,这句话顾青记着。”
      沈砚挑眉:“这话不收钱。”
      阿魁看了沈砚一眼,没有反驳,只是把门闩又按紧了些。
      ——
      后半夜风小了。狗在远处叫了两声,又没声了。墙外有人脚步擦过,不停,走掉了。院里没人说话,只听见孩子们的呼吸。
      顾青撑到第三班,眼睛已经酸得厉害。顾青靠着墙坐下,手心还是冷的,把披风拢紧一点。顾青没有流泪,眼睛里还是红的。顾青小声说:“岑野,顾青欠你。顾青把孩子们看好。”
      第二天一早,联号小伙计踩着露水又到了门口,递过回执:“许叔收到了。”
      顾青接过,指尖微微发紧,把回执压在角印底下,没有给孩子们看。阿魁点了点头,没有细问。
      天边发白。胡婆第一句便在巷口喊:“活着的人起来吃饭!”
      顾青站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阿魁,顾青去烧火。”
      阿魁点头:“顾青慢点。阿魁看门。”
      沈砚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嘴上还是毒:“顾青先喝两口。顾青别晕在锅边。晕了难看。”
      顾青横了他一眼,还是把碗端起来喝了两口。
      ——
      天亮后,第一块“温食棚”的牌子挂在门外。阿桃写的,字歪,但有力。汤摊老头把一小篮姜带过来:“胃暖一点,少闹肚子。”胡婆提来半碗盐:“淡盐水,跑了一天不抽筋。”
      找麻烦的人也来。巷口转了两圈,没挤进来。地痞在巷口骂了一句脏话,被胡婆骂回去:“骂谁呢?骂回你娘胎里去吧!”
      狗剩笑得差点把粥喷出来,被柱子用棍尾轻轻敲了敲:“别笑,别呛着。”
      晚上,巷口风停了。孩子们一一睡下。顾青在灶边又生了一小把火,火光把她的眼皮映得发红。顾青把小本翻开,写下几句:
      “今日:买米两斗、布三匹、锅一口。口粮够三天。地痞试探两回。卖盐男外八脚、白指粉、细长眼。瘸马踩门口,蹭白粉。邻里可托:胡婆、汤摊老头。护送:沈砚打头,阿魁断后。规矩:不问,不答,不单走。”
      阿魁走过来,低声问:“顾青困不困?”
      顾青摇头:“顾青不困。顾青要把这些写下,明天才不忘。”
      阿魁“嗯”了一声,没有再劝。他看她一眼,又把目光移开,转身去把门闩再推了推。
      沈砚靠在门框,打了个小呵欠,眼神还是亮的:“顾青,顾青明天笑一笑。顾青不笑,孩子们心里也冷。”
      顾青怔了一下,低头,抿了一下嘴角。顾青没笑出来,但眼神暖了一点。
      火光跳了两下,又稳住。巷子里静下来。顾青抱着小团子,把脸贴了贴小团子的额头,声音很轻:“青姐姐在。大家都在。这就够了。”
      ——(本章完)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