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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启程 ...


  •   引子
      这夜,窗纸一明一灭。
      我没睡。风从瓦缝里钻进来,带着稻壳的干味和人言未散的凉。

      ?

      许家小院·子时后

      外屋,许账房翻身声很轻,像怕吵醒人。
      里屋,笙抱着小被卷睡着,小手还钩着我衣角。

      我俯身,把他一根一根指头从我衣角上轻轻掰下来,又塞回被里。
      灯芯捻短三次,火苗才安静。额角那点伤像贴了小冰片,凉凉的,提醒我——今天的事,是真的。

      我坐在床沿,背挺直,手心出了汗,像在等一个判词。

      【017。】
      【系统:在。】
      【我……会不会老?】

      屋里静得能听见火星子碎掉。

      【系统:结论:用户生理衰老速率=0。】
      【状态:不老。】

      我呼地吸了口气,心口“咯噔”一下。
      原来不是他们胡说,是我真的不同。

      我没再说话,抬手吹灭灯。
      黑里,笙在被卷里翻了个身,迷糊地摸索,我把他的小手重新攥住——
      ——先把这一夜过过去。

      耳边忽然滋啦一声,像极细的电流从很远滑过,又像谁在水底说话。
      我困得眼皮打架,只捕到四个字:系统升级。
      来不及想,整个人一沉,睡过去了。

      【系统:对话功能=已开启】
      【响应权限=事实播报/记录;不提供建议】
      【面板:力52/速51/颜62/智84/HP100|规则:因行动/学习/经历上涨】

      ?

      天将亮·话要说明白

      鸡叫第一声,院门外有人轻轻咳嗽。
      “我。”许账房压低嗓子,“天没大亮,趁早。”

      我掀被把笙唤醒,给他披上小披风。
      他揉眼睛坐起,声音糯糯的:“姐姐,我们走吗?”

      我蹲下,和他平视,放慢每一个字:“你不走。你留在许先生这儿。”

      笙一下清醒,眼圈立刻红,往前挪半步抓我袖子:“我不留,我要跟你。”

      我摸摸他发顶,把他额前碎发顺到耳后:“外头路远,白天晒、晚上冷。你还小,走不了长路,也容易生病。啊笙你留这儿,跟先生学字算账,把家看住。等你再长高一点,我们再商量。”

      笙咬住嘴不说话,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声音发颤:“那你会回来吗?”

      我点头,握住他手:“会。我给你写信,初一、十五各一封。”

      许把干粮与伤药递来,又从怀里摸出一枚旧铜角印,边角刻着一笔小划:“这是我早年的角印。以后你来信,都盖这个印;我回信也盖这个印。”

      他看我一眼,压低声音补一句:“长歌每逢初一、十五,我按你的信路,从城里票号拨一笔月银到你指定的前站。还有你在外的花销,写清账目寄来,我在后头给你。若有一日你两次都收不到信,也没见银子,就拿这角印去府城‘沈家布行’,他们会认——我在那儿压了话与暗号。”

      我“嗯”了一声。
      许又塞过来一个小布包:“碎银、细软,还有两张小面额银票。路上别露财,急了先丢外袋。”

      我把小骨铃放进笙的手心,合上他的小指头:“这个给你,做个念想。信上有这个小印,就是我写的。你看见小印,就知道我好好的。”

      笙先是一愣,随即猛点头,把铃攥得紧紧的:“我记得。”
      说完,他一下子抱住我,鼻音重重:“姐姐,我会把家看好……我会学字,我会算得很快……你别忘了我。”

      我抱紧他,喉咙发紧:“不忘。”

      许把门闩提起又压下,像舍不得这点声响:“走吧。晚一步,天就亮了。”
      我嘴角扯了扯,心里吐槽:——走哪儿?我还没想好啊喂。
      但脚还是得迈出去。

      临出门,我回头看了一眼。
      许眼眶红红的,仍撑着镇定:“别怕。记得——站不住就换地,信别断。”
      我用力点头:“记得。”

      ?

      巷口·岑野

      巷口风凉。岑野背着旧弓,站在墙根阴影里。见我出来,他只是点点头,把一小包干粮递过来。
      “路上带着。”

      我接了,低声:“这几年,多谢你在门口照看。”

      他看我一眼,目光很认真,声音压得很低:“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也就比我小几岁。如今再看,像是……我能当你爹了。”

      我怔了怔,心口一紧,指尖在包袱边缘捏了一下,勉强笑:“别这么说……我也不是故意的。”

      他没再接话,只把目光移开。从袖里摸出一把小折刀,木柄旧得发亮,递到我手里:“路上防身用。”

      我接过,攥紧。想说“谢谢”,又觉得这两个字太轻。
      他背起弓,退半步,嗓音平稳:“走吧。”

      我点头。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在风里站了一会儿。

      ?

      村口·回望一下就好

      东边翻出一线灰白,像天在打盹,没真醒。
      地上还压着昨晚乱七八糟的鞋印,深浅不一,像一口一口踩在我心口上。

      我走出五十步,停。又走二十步,再停。
      脚很想回去,脑子说不许。
      委屈堵在嗓子眼上;气在胸口打圈;怕也在——怕回去就被扣个“妖”的帽子,拖去当众烧了。

      风把稻壳味吹散,换成潮土的冷。
      那个地方,给过我饭、给过我暖,也给过我冷眼和石头。
      原来“好”会散,嘴比刀快,传两回就成真。

      我把角印攥到指节发白。
      不回头了。
      迈出去那一步,腿还是抖的。可只要迈出去,命就还在我自己手里。

      我吸一口冷气,往前。

      ——我真傻。
      当初多信你们啊——他说“会护着我”,我就信了;婆母夸一句“贤慧”,我就觉得被接纳了。
      我学账、攒钱,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全往家里塞,想着日子会越来越稳。

      可一出事呢?
      我还没开口,锅先扣我头上。说我妖,说我不行,说我拖累他。
      我做的好,全当没看见;我有一点不好,立马翻脸。
      这就是我换来的。

      婆母眼里,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他呢?他说喜欢我,可到头来……是不是先低了头,先松了手?我等来等去,最后只剩下那一句对不起。
      妾室呢?嘴上叫“嫂子”,心里巴不得我滚远,好让她一家独大。
      仗着肚子有货,到处抖威风,明里暗里笑我“不能生的正妻”。

      我委不委屈?——委屈。
      更气的是,我居然真心以为能在这儿安稳一辈子。
      结果呢?我熬夜记的账,是给他们花的;到头来,他们说翻脸就翻脸。
      人心,比天变得还快。
      我算是看明白了——再多好,也比不过一张嘴,比不过一个孩子。

      行。你们要的不是我。那我走。
      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狗男人,窝囊废!

      我抬手啪地敲了自己脑门一下,疼得倒吸一口气,揉揉额角,嘴角一撇:
      “顾长歌,你清醒点。”

      还有,最该骂的是我自己。
      他都纳妾了,我还原谅,还回去过,还把辛辛苦苦挣的银子往那家里塞。
      想想——我真是大傻子。不,真·SB。

      我攥紧拳头又松开,指节泛白。
      早该一刀两断,我却心软、怕事、怕丢人,还替他们找理由:什么“他也不容易”“婆母催得紧”……全是我自己骗自己。

      说到这儿,鼻子一酸,我用袖子胡乱抹了把眼,恼得抬脚踢开路边一颗小石子。
      “顾长歌,记住——以后不信男人的甜话,别再被人哄着骗。”
      我又点点自己的脑门,一字一顿:“擦·亮·眼·睛。”

      这次亏吃过就得长记性;
      “顾长歌,再被骗,就是你活该。”
      我深吸一口气,把披风一拢,继续走。

      ?

      官道无人·我崩了

      路上没人,只有风。
      我走着走着,又觉得——也不是全冤枉。
      他们嘴毒、翻脸快是真的,我也确实不会老。换成我,看到一个人几年都一个样,会不会怕?也会。

      喉咙一紧,眼眶发烫。
      我忽地仰头:“017!你怎么就不能早点说?!”

      风把声音刮散了,像扔进井里。

      【系统:在。】
      【系统:你——没问。】

      我当场炸了,手一摊一握:“又来这句?**该死的‘我没问’,我不问你就不说?**连最基础的都不能告诉我吗?!”

      “你少跟我说那些!你要是早说我不老、不能生,我——我就不会在那儿装‘贤妻良媳’,不会等、不会信、不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我越说越急,胸口起伏:“我就会早点换地、换名、换活法——什么都不会发生!”

      【系统:事实播报:本机仅在被询问时提供事实;不提供建议。】

      “闭嘴!”我眼泪“唰”一下下来,手背一抹,“我知道你不安慰人!我就是要怪你——你一句都不肯多说,看着我往火里跳!”

      我蹲在路边,双臂抱膝,崩溃大哭。
      哭得打嗝,像把这几年没哭的全哭完。
      鼻子堵了,嗓子哑得像砂纸。

      哭到最后,风把头发吹乱,我自己哧地笑了一下,笑得难听:“行,明白了。你是冷客服,我是自己人。以后我自己给自己打伞。你负责记——我负责活。”

      【系统:记录:用户心态=自我承担】

      我胡乱抹脸站起来,拍掉膝盖上的土,抖抖披风。

      ?

      清晨官道·边走边想

      “不能等,”我低声给自己打拍子,“再等下去,真能被他们捆了烧了。”

      脚下的路是空的——除了这三县,我不认识别的地方。
      忽然想起许说过的洛川——那是一座大城:
      白天市肆连街,染坊把绸缎挂得一水儿霞色;
      午后茶楼评书,醒木一拍,江湖旧事好听得很;
      入夜灯市开到三更,街口挂满琉璃宫灯,河里放河灯,水面像一条流动的星河;
      桥下有羊汤,汤面一层亮油;街角有胡饼,芝麻烤得焦香;
      还有桂花小酒,一盏下肚,喉咙是甜的。
      ——许说这些时,眼里带着光。

      【017。】
      【系统:在。】
      【把能做的记一下:避开三县,边走边看,往洛川方向。】
      【系统:已记录。】

      我又嘟囔,抬手比划着节奏:“先在三县边上找个镇子落脚,住稳了再打听路。银票换散票,少露财。衣服别太亮,别招眼。有人搭话,三句内说完。真遇上拦路的,先把外袋丢了就跑——命要紧。”

      【系统:已记录。】

      雾被风撕开一条缝,前面亮了一点。
      我提了提包带,往那一线亮处走。

      ?

      黄昏风·小仙女上线

      风把荒草吹成一面面斜旗。
      有赶路人从我身边过,扫我一眼,又看我背的小包,抬抬下巴,没说话。

      我不再解释。解释,是给想听的人听的。
      我在意的,是我自己认不认可。

      昨夜之前,我把“安稳”当目标;昨夜之后,我知道那不是安稳,是借的壳。
      借来的壳,风一吹就散。

      我把第一封信交给镇口脚夫铺,三笔一捺、角上一点,火漆封住——“沈家布行收”。
      把信一推,心口慢慢静下来。

      【017。】
      【系统:在。】
      【帮我记:先在三县边上落脚,边走边看;有路了——往洛川方向。】
      【系统:已记录。】

      我把披风压低,脚下往前一迈。
      谁说一定是坏事呢?起码我终于知道——我的金手指开在哪儿了。
      我仰头长笑,把眼泪往风里一吹:“行!顾长歌,永远十八的小仙女——上线!”

      心口轻了些,脚底也稳了。
      该走就走,下一站,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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