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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受伤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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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熄灭的刹那,厢房内陷入一片死寂。沈清梧与楚红玉屏息凝神,只听得见彼此急促的心跳声。窗外,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止一人。
沈清梧下意识地将那份名单塞入怀中,冰凉的字纸贴着肌肤,激起一阵战栗。楚红玉挣扎着要下床,被沈清梧轻轻按住。黑暗中,两人交换了一个坚定的眼神——无论来者是谁,她们必须守住这个秘密。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一阵短暂的寂静后,响起了轻轻的叩门声,三长两短,似是某种暗号。
芸香的声音从门外低低传来:“小姐,是老夫人派来的人。”
沈清梧松了口气,正要起身,却被楚红玉拉住。她摇头,示意不要轻信。沈清梧会意,扬声问道:“母亲可有什么话带给我?”
门外沉默片刻,一个低沉的男声答道:“夫人说,西山月季开得正好,特别是那株‘醉贵妃’。”
沈清梧这才真正放下心来。这是母亲与她约定的暗号,外人绝无可能知晓。她重新点燃蜡烛,示意芸香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身影。前面是个精干的中年男子,身着深色短褂,神色警惕;后面跟着的竟是沈母身边的的老嬷嬷,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关切。
“老奴给小姐、楚姑娘送些吃的来。”老嬷嬷行礼后快步走进来,目光在楚红玉颈间的绷带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夫人让老奴传话:程家的人还在府中周旋,一时半会儿不会找到这里,但此地也不宜久留。”
中年男子仍守在门口,目光锐利地扫视着院外:“最多待到天明就必须转移。程家动用了巡捕房的人,正在全城搜查。”
楚红玉忽然开口:“婉姨她……可有危险?”
老嬷嬷叹了口气:“夫人自有应对之策。倒是二位姑娘,千万保重。”她从食盒底层取出一个小布包,“这是夫人让交给楚姑娘的。”
布包里是一枚温润的白玉平安扣,用红绳系着,玉质与沈清梧那日掷上台的那支簪子极为相似。
“这是……”楚红玉怔怔地看着玉扣。
“夫人说,这本该二十年前就给你的。”老嬷嬷语气唏嘘,“是林家小姐满月时打造的,一式两件,另一件在清梧小姐那里。”
沈清梧从衣领间拉出自己的那枚玉扣——她自幼佩戴,从未离身。两枚玉扣在烛光下几乎一模一样,唯有系绳不同。
楚红玉握着玉扣,指尖微微发颤。沈清梧轻轻握住她的手,两枚玉扣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轻响。
老嬷嬷别过脸去,悄悄拭了拭眼角。
这时,守在门口的中年男子忽然低喝:“有人来了!”他迅速吹熄蜡烛,“从后窗走,快!”
远处传来犬吠声和隐约的喧哗。老嬷嬷急忙推着她们走向后窗:“沿着小径往山下走,有人在溪边接应!”
沈清梧扶起楚红玉,两人来不及多言,匆匆跃出后窗。冰冷的夜风扑面而来,山路崎岖难行。楚红玉因伤痛步履蹒跚,却咬牙坚持。
“给我看看那份名单。”奔跑中,楚红玉忽然低声道。
沈清梧从怀中取出名单递给她。楚红玉就着月光快速浏览,忽然倒吸一口凉气:“这个名字……我见过!”
“谁?” “巡捕房的副督察长,”楚红玉的声音带着震惊,“去年常来戏园子听戏,程家的人对他都十分客气。”
沈清梧心中一沉。如果连巡捕房的高官都卷入其中,那她们此刻的处境远比想象中危险。
身后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火把的光亮已经隐约可见。两人拼命向前奔跑,终于在溪边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撑着小船等候。
“快上船!”船夫低声催促。
就在她们即将登船时,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擦着沈清梧的发鬓飞过,钉在船板上嗡嗡作响。
楚红玉猛地将沈清梧推向小船,自己却因反作用力向后踉跄一步。第二支箭瞬息而至,直指向她的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林中窜出,猛地将楚红玉扑倒在地。箭矢擦着他们的头顶飞过,没入漆黑的溪水中。
箭矢没入溪水的余音还在耳边回荡,沈清梧怔怔地看着那个将楚红玉护在身下的纤瘦身影。月光如水,照亮了来人惊慌却坚定的面容。
“清荷?”沈清梧难以置信地低呼。
清荷的手还在发抖,却牢牢扶住楚红玉:“姐姐,快上船!”她声音带着哭腔,但动作却异常坚决。
追兵的火光越来越近,犬吠声几乎就在耳边。船夫焦急地催促:“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清荷毫不犹豫地将楚红玉扶上船,自己却站在原地不动:“你们顺流而下,到十里坡的观音庙等我。”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号筒,“若天明时我未到,立刻离开临江城。”
“你要做什么?”沈清梧抓住妹妹的手。
清荷的眼泪终于落下来:“那日是我糊涂,被雪芝姐姐利用,差点害了楚姑娘……这次就当是赎罪。”她挣脱沈清梧的手,朝追兵的方向奔去,裙摆在夜色中如蝶般翻飞。
小船顺流而下,三人沉默无言。楚红玉靠在船边,望着清荷消失的方向,轻声道:“她不必如此的……”
沈清梧握紧妹妹留下的信号筒,心中五味杂陈。她从未想过,那个总是怯生生的妹妹,竟会有这般勇气。
约莫一个时辰后,小船在一处僻静的河湾靠岸。船夫指引她们登上石阶,一座荒废的观音庙出现在竹林深处。
庙内蛛网密布,佛像的金漆早已斑驳脱落。芸香找来些干草铺在角落,让楚红玉休息。沈清梧则守在窗边,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动静。
“你妹妹……很勇敢。”楚红玉忽然轻声说。
沈清梧苦笑:“她从小就胆小,连打雷都怕。”想起妹妹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她的心隐隐作痛。
天色将明未明时,庙外终于传来脚步声。清荷带着一身露水出现在门口,发髻散乱,裙角被荆棘划破,但眼睛却亮得惊人。
“追兵暂时甩掉了,”她喘着气说,从怀中取出几个油纸包,“我带了吃的和伤药。”目光落在楚红玉渗血的绷带上时,她眼圈又红了,“楚姑娘,对不起……”
楚红玉握住她的手:“叫我小玉姐就好。那日的事,不怪你。”
清荷的眼泪落得更急:“可是……可是我差点害死你……也差点害了姐姐……”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印章,“这是我从雪芝姐姐那里偷来的,或许对你们有用。”
沈清梧接过印章,就着晨光仔细查看——这是程雪芝的私印,上面还沾着朱砂,显然是常用之物。
“我在雪芝姐姐房里还看到一封信,”清荷压低声音,“是写给巡捕房副督察长的,提到要继续追查林家旧案……”
楚红玉神色一凛:“果然连巡捕房都牵扯其中。”
就在这时,清荷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沈清梧连忙上前查看,发现她后背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
“你受伤了?!”沈清梧惊道。
清荷虚弱地笑笑:“逃跑时被箭矢擦伤了……不妨事……”
沈清梧小心地掀开她的衣衫,倒吸一口凉气——伤口虽不深,但很长,还在渗血。她连忙取出金疮药为妹妹包扎。
天色大亮时,清荷的伤势终于稳定下来,但脸色依然苍白。楚红玉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昏睡过去。沈清梧看着两个需要照顾的人,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姐姐,”清荷忽然轻声说,“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安全。”
在清荷的指引下,三人来到城西一处僻静的药铺。坐堂的老大夫似乎与清荷相熟,二话不说便为两人处理伤口。
“这位姑娘伤势较重,须好生静养。”老大夫神色凝重地指着楚红玉,“若是再奔波劳碌,恐有性命之忧。”
就在这时,药铺外忽然传来喧哗。芸香气喘吁吁地跑进来:“程家的人往这边来了!说是要搜查每一个药铺!”
老大夫神色一凛:“从后门走,我拖住他们。”
沈清梧扶起楚红玉,清荷强撑着站起来。就在她们即将从后门离开时,前厅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必搜了,人就在这里。”
沈清梧浑身一僵——那是她父亲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