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中的执着》冬忱

8、未死之谜

　　胀痛到极点的撕裂感迸发而出，鼓鸣般嘈杂的声响一下一下敲击神经，沈泠涣散的意识不得聚焦。

　　“岂有此理！？L竟然直接把她带走了！？”

　　“对，他说她精神受到巨大冲击，陷入了痴眠，他有办法唤醒她。”

　　“天哪！？你到底是傻是痴是笨还是蠢！！？”

　　吃痛的闷哼传来，女声明显更加激动。

　　“一女一男共处一室！？而且她还是没有意识的情况！你怎么放心的啊！！？我是不是该说你才是那个痴眠的人，啊？！！”

　　“可是他说唤醒过程中不能有第三者在场，而且我能感应到，她没出事啊。”

　　“你你你你...算了算了跟你这种直男懒得掰扯。”女声似气急了，带着些颤音。

　　“直男...是什么？”

　　“你们到底在吵什么。”沈泠喉间气若游丝，声音不大，却在这跋扈的气氛中传的清晰。

　　两人目光瞬间齐刷刷地望向她，在睁眼之前，伴着馨香一阵，手心已然被紧紧裹住。

　　“哎呦，泠恩人你可算醒了——你出事了我可怎么办啊呜呜...”

　　未见其人但闻其声。

　　“晓雲。你要是真担心我，就把嘴闭上。”随着耳边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喊，她神经被震得生疼。

　　话落，耳边的喋喋不休瞬间消散，她不禁揉了揉眉心。

　　白光刺进沈泠欲睁的眼皮，激起几滴晶莹，在照耀下熠熠生辉 ，于是她放弃挣扎似的，将手背蒙在脸上，逃避着这久日不见的光芒。

　　“温筠。”

　　“我在。”

　　听到这两个字，柔和阴翳的眉宇一闪而过。沈泠眉头跳了跳，压下心底的诡异感。

　　“我昏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有一个...”

　　温筠正欲解释，却被飞快抢上来的晓雲用手堵住了嘴，随即对她讪讪一笑。

　　“你昏迷的时候温筠守着你呢，刚刚才到明霜找我的。”

　　温筠呆滞了一瞬，似是被晓雲突如其来的举措惊到了，脸上顿时涨满绯红，口中不断发出呜呜声。

　　“真的假的？”沈泠终于睁开眼，好像要把她笑吟吟的面容看得穿透。

　　“如假包换童叟无欺。虽然我之前骗了你，但日月为证，天地为心，我私底下可是个诚实守信真诚待人的正人女子！”

　　“不信。”沈泠斩钉截铁道，而后扬了扬头，目光瞥向她臂弯中人。

　　“你让他说。”

　　“哎呀。好伤心，虽然才认识两天，但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了，不要这么警惕嘛。”

　　“这个条件是你自己创造的吧。”沈泠扶了扶额，旋即正了正颜色。

　　她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神色尽是严肃。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哈哈哪有啊哪有。”晓雲打着哈哈，手指逐渐松懈力道。然而就在温筠宛若脱缰野马般一泄而出之时，她不着声色在他耳边低语了些什么。

　　温筠原本赤红的脸色霎间煞白，呛了一瞬，仿佛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呃对，她说的没错。”

　　沈泠见他们的描述一致，脑中的疑惑也散去了些许。

　　她昏迷之前，干了什么？

　　她记得是和温筠找冥界父母途中遇到了一个小时候的“自己”，被空间扭曲转入了冥界的“家”。一个伪装的醒人旁侧敲击地给她线索，被戳穿之后，白祁出现了，还是一如既往地想要带她走。然后呢？

　　沈泠眼底一沉，随即而来的便是脑浆迸裂般的痛彻心扉。

　　蓦然间，深处的记忆与神经黏腻，裹挟着前进数寸。两道交叠的人影一闪而过，最终定格在女人口齿间的白沫。

　　空间崩塌，事物飞逝。无数碎片分割重组，幻化为雪地中心的一抹湖蓝。

　　她记起来了。她父母的死因。

　　“沈泠，沈泠，沈泠！”

　　她涣散的意识逐渐聚焦，停留在面前略显焦急的脸上。

　　“沈泠你怎么了？说句话啊。”晓雲呼唤着，转头问向温筠。

　　“怎么回事？是不是陷入痴眠的后遗症啊？”

　　他摇了摇头，神色黯淡。

　　“晓雲，我没事。”她突然出声，将二人的目光同时拉来。

　　沈泠单薄的身体嵌入床窝，面无血色，眼神涣散，指尖攥着床单，还隐隐泛白。看起来就像一副精美绝伦却又摇摇欲坠的病娃娃。

　　“你刚刚说的，痴眠，是什么意思？”她声音轻且沙哑，又刚好能让两人听见。

　　“痴眠，指的是在冥世界里，当人因逝者精神波动频率较高时，身体无法承受其产生的压力，导致自我精神封闭。——简单点来说，就是陷入昏迷了。”

　　“但与之不同的，痴眠能够让人看到一些自己在意的逝者生前事。”晓雲顿了顿，眼神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没有接下一句话。

　　......

　　房间里死寂无声，莫名升起的沉重感在三人间弥漫，令人压的喘不过气。

　　“呵。”沈泠竟轻笑出了声。这一下于沉寂的空间中格外不入。

　　“谢谢你们。”

　　语罢，沈泠撑起身子欲起来，晓雲伸出手想要搀扶，却被她轻摆的手制止动作。

　　她抬起头，郑重地看着晓雲，眸底重新焕发出了光芒。但与之不同的，便是闪烁中多了的坚毅与执着。

　　“我要加入明霜。”

　　加入明霜，回到原世界，找到匡静这个杂种，然后...

　　血，债，血，偿。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几周后，沈泠已恢复如初。正式加入明霜过后，她也完全摸清了其内部情况。

　　明霜组织，含不同职业不同年龄段的人。或许在原世界一辈子终其间不到面的大人物，也能与之朝夕相伴，同吃共住。仅仅因为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想回家。

　　而它的头，毋庸置疑是晓雲。众人总是亲切地喊她“雲老大”，她也总是热情回应，与其打成一片。明明不过一群陌生人，却能够有其乐融融的景象，一方面或许是出自她本身性格原因，而最重要的——他们都是朴实善良的人。

　　便如其名，姣姣明月挂枝头，地满凌霜升乡愁。

　　窗棂间细闪的光耀斜斜散落，将书桌前低眉扶案之人衬托得愈加恬静。

　　“泠～恩～人～”

　　扭捏且造作的女声传来，划破了一方静谧的天地。

　　沈泠早已司空见惯，头也不抬道“说。”

　　晓雲熟练地笑嘻嘻凑上来，单手拖着下巴，另一只则遮住她身下的书册。

　　“那几个挨千刀的霸天又来了，求帮助～”

　　沈泠额角一跳，拂过她遮掩文字的指尖。

　　“这种事直接交给温筠处理就行。”

　　“这次可不容小觑啊，他们挤破脑袋为了加入明霜，已经硬的不行来软的了。”

　　晓雲鄙夷的神色毫无掩饰，随即话锋一转，又轻微叹了口气。

　　“就温筠那个怕小孩哭的榆木脑袋，只会打架不会诓人，这可该如何是好呀——”

　　沈泠终于抬了抬眼皮，直视着面前怨声载道的女人，学着她的语气，眨眨眼。

　　“那请问‘雲老大’，谁是管事头头啊，老来求助组员，这可让人都有点混淆了呢。”

　　晓雲神色故作痛苦，但眼底的笑意却愈发深。

　　“那...”

　　突然，一道冷冽男声划破洽谈融融，随着身形显露，于不远处矗立。

　　“下一道线索，是清坡。”

　　顺着声源望去，只见男人半倚门框，碎发点落，星眉淡漠，皮衣锢身间衬得身形愈发高挑。

　　不等二人作何反应，便转身踏步而行，随着脚下生风徐徐图之，左臂袖口处在风中摇曳。

　　简言意赅的话语一字不落地传过，只留室内二人视线停滞于他消逝的背影。

　　果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y这人就是如此，天天摆着个丧脸，话也少，你可切莫放心上。”

　　“这就是一直给你提供出口线索的人？”沈泠眸底一沉，似是在思索他留下的匆忙一语。

　　“是。”晓雲见她略微警惕的神色，解释道“放心吧，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个道理我是懂的。他肯帮我们，有所原因。”

　　沈泠无声地等待她的下文，却觉视线一亮。面前之人抽身准备离去，只留下她指尖残留的余温。

　　不等开口，晓雲蓦然回眸，唇齿渐渐勾起，狡猾地向她眨眨眼。

　　“待你解决了那群霸天，再听下回分解吧～”

　　光线随移动视野开拓间陡然增亮，只见新绿洋溢伴蝉鸣，人头攒动随嘈杂。

　　沈泠刚走出房门不远，便清晰听见阵阵喧嚣。

　　“稍安勿躁，我已经通知了头儿，等会...”

　　“哎呦，等不了啊等不了啊，马上就要猩夜了，我们哥几个可怎么活啊。”

　　“等一下就好了，我...”

　　“啧，谁跟你等来等去的！小爷我没别的事情，就是要见沈泠！明话我放这了，不然的话...”

　　只见远方陡然升起浓浓的黑雾，裹挟着闪闪点点白光，在嘈杂声中肆意跳动。

　　“你...你是唤醒者？”

　　枯枝败叶间蓦然矗立一道高蹿黑影，沈泠乘水蓝墨色而行，朦胧雾气中隐隐勾勒出身形。

　　“对啊，我们陆峰哥可牛逼了！我们可没这耐心跟你耗，快把人给我带来。”

　　悄然无息间，她已逐渐靠近那片嘈杂，引起一阵波澜。

　　为首的那名唤醒者在看见她的一刹那笑意愈深，跋扈的气氛更甚。

　　“哟？自己爬出来肯见我了？”

　　挑衅刺耳的言语激得身后黑影一动，却被沈泠轻轻按了下来。她面色如常，但周身爆发的蓝黑气场却让所有人不禁汗颜。

　　她朱唇轻启，语气淡淡。

　　“哪来的野狗一直在别人家门口撒尿。臊不臊啊。”

　　闻言，那人白光闪烁，跋扈的面色也瞬间被激得扭曲。

　　“妈的，你说谁呢？！”

　　沈泠冷哼一声，不轻不重的语气却刚好能让在场的人听见。

　　“是谁就是谁先急啊，狗急跳墙的杂，种。”

　　男人眼球爆满血丝，短促间的吐息将他的怒音吞了几节，身形也随之颤抖。正准备上前，却被身后的人拉了拉。

　　他们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男人铁青的脸缓和了些许。随即整理整理衣领，轻咳一声，又变回了原先放荡不羁的痞样。

　　“切，念你是个女的，我就不和你计较。”忽的，他好似想起什么，扬起的嘴角愈发猖狂，猥琐的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扫荡。

　　沈泠被盯得一阵恶心，不禁抹了抹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你看你妈呢。”

　　但这次，她的言语好似对他刀枪不入，反而猖獗了他脸上的笑意。

　　“小爷我原世界有房有车有公司，冥界里还是个强者。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说到这，他叹了口气，竟是显露出一副无奈的模样。

　　“但没办法，你对我来说太有用了。告诉我你不死的秘密，我就和你处对象，这个条件算丰厚了吧？”

　　沈泠瞬间两眼一黑，竟是被他的厚颜无耻吃瘪了一瞬。眸底燃起的蓝色暴涨，透彻心扉般灼烧着五脏六腑。

　　她深知不能被激起火气，强压下胸腔中闷热，正准备开口。

　　天宇间划过一道破空声，伴着巨大哀嚎，男人半边脸已染满血红。他不可置信般哆嗦着手，颤颤巍巍指向罪魁祸首。

　　“你，你竟敢这么对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谁会在意狗的名字。”

　　沈泠听到熟悉的声音，心底一阵了然。

　　晓雲。

　　“谁管你什么身份？不过只是捡了便宜骨头的畜生。”晓雲缓步站在她身前，视线有意无意地遮挡前景，浑身爆发出浓烈的戾气。

　　“呵，不知几日死的病狗来求医了？笑死我了。你也就只有你上那点无处安放的优越感了吧？嫌它在你身上脏，还故意掏出来恶心人。妈呀，怎么这么可怜。不知道什么时候死就自杀啊，这样就不用不牵狗绳出来乱咬人了，对不对～”

　　晓雲笑眯眯地盯着他，但炮仗似的毒话却不要钱般吐出，听得人头晕眼花。

　　“没杀你算怕脏了我家门口。趁我还没变主意，你最好快点滚。”

　　晓雲神色一变，暴戾恣睢再也不加收敛，袖口间闪着银光，好似蓄势待发。

　　陆峰见形势严峻，再抬眼看看了染上猩红的半边天，恶狠狠吐了吐口水，被小弟裹挟着拉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