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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低氧除菌、深渊凝视与草稿里的“着迷” ...
顾屿留下的那份文件夹,像一个沉默的锚,沉甸甸地压在沈溪的茶几上。吴悠陪了她大半天,直到确认她的生理症状(胃痉挛、窒息感)基本平息,才在傍晚时分带着担忧离开。离开前,她只留下一句话:“小溪,他说的‘低氧除菌’,想想。不是安慰,是方法。”
公寓重归死寂,唯有窗台缝隙透入的微弱天光,在拉紧的窗帘边缘勾勒出一道苍白的线。沈溪蜷在沙发里,目光空洞地落在那份文件夹上。恐惧的潮水退去,留下的是精疲力竭的虚脱感和一种沉甸甸的、混合着羞耻的茫然。她像个刚从风暴中心被抛上岸的溺水者,浑身湿冷,肺部火辣辣地疼。
“霉菌侵蚀…纸张边缘…局部低氧除菌…”
顾屿平静的声音,带着古籍修复特有的冷静术语,在她混乱的脑海中反复回响。这不是情感慰藉,不是空洞的“别怕”,而是一份…操作指南?一份对抗她内心正在“溃烂”的、具体的、技术性的建议?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文件夹封面。没有想象中的刺痛或恐惧。她缓缓打开。
里面是两份装订整齐的复印件。一份是英文论文的摘要和关键图表翻译,另一份是几张清晰度很高的手稿残页扫描打印件。正如顾屿所说,纸张边缘布满了深褐色的霉斑,像地图上不详的污渍,侵蚀着脆弱的纤维和墨迹。论文详细描述了针对这种边缘霉菌的“局部低氧除菌法”——在密闭小环境内精确控制氧气浓度,抑制霉菌活性,同时最大限度保护主体纸张。
沈溪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张霉斑特写的图片上。那扭曲蔓延的褐色痕迹,像极了早上她看到的那瓶腐败孢子水浑浊的絮状物,也像极了此刻盘踞在她心头的、名为恐惧的污秽。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猛地合上文件夹,胸口剧烈起伏。
然而,吴悠的话和顾屿的“指南”像两根细小的针,刺破了她绝望的麻木。
“低氧…稳定环境…控制…”
她猛地看向窗台上那个被窗帘隔绝的角落。那个浑浊的孢子瓶,像一个溃烂的伤口,昭示着她尝试的失败和内心的腐坏。但…就这样放弃吗?像扔掉一件被霉菌彻底毁掉的手稿?任由恐惧的污渍蔓延?
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固执的念头,如同生石花那两粒新根,在绝望的土壤里悄然萌发。
她站起身,脚步虚浮却坚定地走向窗台,一把拉开了厚重的窗帘!黄昏的光线涌了进来,有些刺眼。她眯起眼,目光落在那个玻璃温室里的浅盘上。浑浊的灰绿色液体,散发着无声的失败气息。
但这一次,她没有退缩,没有移开视线。她像审视一份亟待抢救的受损古籍一样,审视着它。失败的原因?环境控制失误?无菌没做好?湿度波动?孢子本身?
她深吸一口气,戴上一次性手套,动作不再像拆炸弹,而是像进行一项严肃的实验。她小心地打开盖子,一股淡淡的、并不愉悦的腐败气味飘散出来。她强忍着不适,用消毒过的镊子夹起一点点絮状物观察,又取了一滴液体在载玻片上,放到她修复古籍时用的便携显微镜下。
不是彻底的死亡。在腐败的基质里,似乎还有极少数结构完整的孢子存在,只是被菌丝缠绕包裹。
“局部…低氧…”她喃喃自语,一个念头逐渐清晰。
她将腐败的液体小心倒掉,用沸水反复冲洗、消毒整个玻璃温室和浅盘。然后,她重新注入蒸馏水,这次水量控制得更少,只浅浅覆盖盘底。她没有再动用顾屿送的那份珍贵标本,而是用镊子极其小心地从腐败的絮状物里,分离出几粒看起来还完整的孢子,轻轻撒在水面上。动作比第一次更加专注,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
接着,是关键的“除菌”。她没有论文里的专业设备,但古籍修复的经验给了她灵感。她找出一个透明的、带密封盖的方形玻璃罐(原本用来存放修复好的散页),将整个浅盘放了进去。盖上盖子前,她点燃一小段蜡烛(用于古籍修复环境测试的),迅速放入罐中一角,随即紧紧盖严。
烛火在密闭的玻璃罐内跳跃了几下,迅速消耗着有限的氧气,然后熄灭。罐内形成了一个简易的、低氧环境。
“稳定…控制…”沈溪将玻璃罐重新放回窗台,退后一步,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她不知道这简陋的方法是否有效,不知道那几粒幸存的孢子能否在低氧环境下摆脱菌丝侵蚀,获得生机。但这不再仅仅是为了培育一株蕨类。这是一次对自身“溃烂”的宣战,一次利用顾屿给予的“专业药方”进行的、属于她自己的“心理除菌”实验。她拿起手机,对着玻璃罐拍了一张照片,没有发给任何人,只是储存在一个命名为“裂隙微光”的加密相册里。这是她的记录,她的密码,她的无人战场。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感瞬间将她吞噬。她倒在沙发上,沉沉睡去,连梦都没有力气做。
接下来的两天,沈溪的状态如同在薄冰上行走。她强迫自己执行吴悠的“最小行动指令”:喝水、吃一点流食、在阳光最好的时候拉开窗帘半小时。窗台上的玻璃罐成了她目光的焦点。罐内水面上那几粒微小的孢子,在低氧环境下似乎没有变得更糟,但也看不出萌发的迹象。一种沉闷的等待感笼罩着她,像修复古籍时面对顽固污渍的漫长静置期。顾屿的“门缝之光”带来的那点微弱释然,被这种悬而未决的压抑感逐渐稀释。她不敢再看那份生石花素描卡片,将它塞进了古籍修复工具箱的最底层。
就在这种沉闷的平衡即将被日常的麻木取代时,深渊的凝视再次降临。
手机尖锐地响起,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沈溪本能地恐惧,拒接。几秒后,同一个号码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接不休的执着。她颤抖着接通,还没来得及放到耳边,一个陌生男人急促严厉的声音就冲了出来:
“是沈溪女士吗?这里是城南派出所!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林森的男人?他涉嫌醉酒滋事、故意毁坏财物,现在在我们这里!他清醒点后只提供了你的联系方式,说你是他表妹!赶紧过来一趟处理!”
冰冷的话语像一桶冰水,瞬间浇透了沈溪全身!林森!派出所!醉酒滋事!毁坏财物!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几乎无法呼吸。闪回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林森摔蛋糕时的狰狞,咒骂前妻时的怨毒,在拘留所门口对她嘶吼“所有女人都该死”时的疯狂…现在,他又一次堕入了深渊,并且把她也拖了进去!
“我…我不…”她想说“我不认识他”,但喉咙像被堵住。警察严厉的语气不容置疑。巨大的社会压力和责任像巨石般压下,混合着对林森状态的恐惧和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她感到一阵眩晕,手指死死抠住沙发边缘。
“地址发给你了!尽快过来!否则我们只能按规定处理了!”电话被粗暴地挂断。
短信提示音响起,冰冷的地址像一道审判令。
沈溪瘫坐在沙发上,浑身冰冷,动弹不得。去?面对那个深渊里爬出来的、充满怨毒和酒精的疯子?不去?警察会怎么做?会不会通知她父母?会不会有更可怕的后果?无论哪种选择,都通向地狱。她觉得自己像被钉在了十字架上,一面是林森这个活体阴影的持续反扑,一面是社会规则的无情碾压。
不知过了多久,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驱使她站了起来。她不能不去。这是她无法逃避的“责任”,是她作为“表妹”这个身份必须背负的十字架,是她恐惧婚姻的活生生、血淋淋的“合法性证明”!她机械地穿上外套,戴上口罩和帽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像一个奔赴刑场的囚徒。
派出所调解室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焦虑混合的气味。林森耷拉着脑袋坐在椅子上,头发凌乱,胡子拉碴,双眼布满血丝,昂贵的西装皱巴巴的,沾满了呕吐物的污渍和不知名的污垢。他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臭和失败者的颓丧气息。看到沈溪进来,他浑浊的眼睛抬了一下,里面没有歉意,只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怨毒和…一丝得逞的恶意。
“你来了…”他声音嘶哑,带着宿醉的黏腻,“我就知道…只有你…会管我…”
沈溪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当场吐出来。她远远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手指在口袋里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用疼痛来维持一丝清醒。
警察板着脸简述情况:林森醉酒后跑到前妻新入职的公司大闹,砸坏前台电脑显示器,辱骂工作人员,被保安制服。对方要求赔偿损失(金额让沈溪眼前一黑)并道歉。
“赔钱!道歉!”警察敲着桌子,“否则就按治安管理条例拘留!”
“我没钱!”林森猛地抬头,像被踩了尾巴的疯狗,冲着警察和沈溪咆哮,“钱都被那个贱人卷走了!我什么都没有了!都是她们害的!所有女人都该死!都是骗子!吸血鬼!”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向沈溪,那眼神里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你也一样!你躲着我!你也看不起我!你们都一样!”
那熟悉的、梦魇般的咒骂,在冰冷的调解室里炸响!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沈溪的神经!超市的窒息感瞬间卷土重来!她感到周围的空气被抽空,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林森扭曲的脸和记忆中摔蛋糕、撕小熊的画面疯狂重叠!他说的没错!婚姻就是坟墓!爱情就是毒药!靠近男人就是靠近毁灭!顾屿…顾屿将来也会这样!一定会!当承诺落空,当控制失败,所有男人都会变成这样狰狞的怪物!
“你看!顾屿将来也会这样!”这句崩溃的呐喊几乎要冲破她的喉咙,对着吴悠,对着这冰冷的空气嘶吼出来!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将它死死压在胸腔里,化作一阵无法控制的剧烈颤抖。她猛地低下头,泪水汹涌而出,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和绝望的印证。她来这里,就是来接受这血淋淋的“教育”的!看啊,这就是婚姻的下场!这就是男人的本质!
警察厉声呵斥林森的无理取闹。调解陷入僵局。沈溪像个木偶,在警察的要求和林森的咆哮中机械地签着字,承诺赔偿(那笔钱几乎是她几个月的修复收入),听着警察对林森的训诫。整个过程,她如同置身冰窟,灵魂似乎已经飘离了身体,只剩下一个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空壳。
终于,手续办完。林森被训诫后释放,像一滩烂泥跟在沈溪身后走出派出所。深夜的冷风吹在脸上,沈溪才感到一丝冰冷的现实感。
“送我回去。”林森用命令的口吻说,带着理所当然的厚颜无耻。
沈溪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路灯昏暗的光线下,她苍白的脸上泪痕未干,但那双眼睛,在极致的恐惧和绝望冲刷后,竟燃起一丝冰冷的、近乎凶狠的火焰。那不是勇气,而是被逼到悬崖边的困兽最后的本能。
“自己打车。”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斩钉截铁的决绝,“林森,这是最后一次。以后,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伸手拦下一辆刚好路过的出租车,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动作快得像逃离瘟疫。
车子启动,将林森和他怨毒的咒骂声远远抛在黑暗的街头。沈溪瘫在后座上,浑身脱力,冷汗浸透了内衣。她颤抖着掏出手机,屏幕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需要一个锚点,一个能证明这个世界并非全然是林森所展示的那般狰狞的证据。她鬼使神差地点开了那个加密相册“裂隙微光”。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那个简易的玻璃除菌罐,在窗台的光线下,水面清澈,几粒微小的孢子静静悬浮。没有溃烂,没有腐败,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脆弱的平静。
就在这时,手机邮箱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沈溪麻木地点开。
发件人:顾屿<GY_Botanical@…>
主题:祝贺——关于“江南明清古籍修复技艺传承展”获奖
一封格式严谨、措辞得体的贺信。祝贺她修复的某份明代地方志文献在业内重要展览中获得“最佳修复技艺奖”。邮件正文是标准的学术祝贺语,肯定了她在材料分析和笔迹还原上的专业性。
沈溪的目光空洞地扫过这些文字,巨大的疲惫和刚刚经历的噩梦让她几乎无法思考。就在她准备关掉邮箱时,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邮件末尾一个极其突兀的附件文件名:
【附件:贺信草稿_含备注.docx】
一个本不该出现的草稿附件!
沈溪的心跳漏了一拍,某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颤抖着手指,点开了那个附件。
草稿内容与正式邮件大同小异,但在最后一段之前,有几行被明显删除、却忘记彻底清除痕迹的文字(可能是修订模式遗留),突兀地刺入她的眼帘:
“…尤其在对破损契约文书的情感脉络还原上,展现出了惊人的洞察力与专注力。这种对细节的极致把握和对沉默历史的倾听能力,在当代浮躁的修复环境中实属罕见,令人着迷…”
令人着迷。
这四个字,像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沈溪死寂的意识荒原上轰然炸响!
刚刚被林森的深渊凝视冻结的血液,瞬间被另一种更尖锐、更复杂的恐慌取代!顾屿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在脑海中与“令人着迷”四个字疯狂碰撞!
专注力?洞察力?令人着迷?
这和当初林森婚前对前妻“专注工作时的样子特别吸引人”的赞美何其相似!
这是不是另一种控制欲的前奏?一种更隐蔽的、披着学术外衣的…陷阱?
“专注=控制前兆?” 灾难化的思维引擎以最高功率瞬间启动!林森婚前伪装的完美体贴、婚后的狰狞控制,如同快进的恐怖电影在她脑中疯狂放映!刚刚在派出所被强化的绝对化认知——“所有男人都一样”——此刻被这三个字彻底点燃!
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手机差点脱手掉落。刚刚在派出所强撑的力气瞬间被抽空,取而代之的是比之前更甚的冰冷恐惧和一种被愚弄的愤怒羞耻。她竟然差点相信了那个“低氧除菌”的隐喻!相信了他“非攻击性稳定”的表象!原来在这平静的专业外壳下,也藏着…“着迷”?藏着审视?藏着…潜在的控制欲?
出租车在公寓楼下停稳。沈溪踉跄着下车,逃也似地冲回自己的堡垒,重重锁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到地上。手机屏幕还亮着,那封带着“令人着迷”草稿的贺信,像一张嘲讽的脸,在她模糊的泪眼中晃动。
窗台上,玻璃罐里的孢子依旧沉默。而生石花旁边,那株顾屿托吴悠送来的、寓意“无需光照,静养”的耐阴蕨,在昏暗的光线下舒展着安静的叶片,此刻却像一个无声的证人,目睹着堡垒内新一轮恐惧风暴的降临。
“专注力…令人着迷…”
林森的声音和顾屿邮件里的字句在脑中交织轰鸣。
“所有男人…都一样!”
深渊的凝视,从未离开。
这一章是创伤修复中典型的“退两步”。当沈溪刚尝试用顾屿给予的“专业药方”(低氧除菌)进行自我疗愈时,现实阴影(林森)与沟通失误(顾屿草稿)的双重打击,将她再次推入恐惧深渊。我想展现的正是这种脆弱期对外界信号的极端敏感——一个词(“着迷”)就足以摧毁艰难建立的信任。但请注意窗台那个沉默的玻璃罐,低氧环境下的孢子仍在未知中等待生机,那是黑暗中不曾熄灭的微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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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低氧除菌、深渊凝视与草稿里的“着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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