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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崖底一夜与旧影浮现 ...

  •   夜色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狭小的崖底。宇智波葵拖着仿佛灌满了铅、又如同被无数冰针刺透的疲惫身躯,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昏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搜寻着。白日那场暴雨的余威仍在,空气中弥漫着饱和的水汽,脚下的碎石和泥土泥泞不堪。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冰冷的寒意,直透肺腑。
      寻找生火材料的过程,远比她想象的更加艰难和令人沮丧。目光所及之处,几乎所有的东西都湿漉漉的,散发着腐朽和阴冷的气息。那些暴露在外的树枝,早已被雨水浸透,摸上去冰冷滑腻,根本不可能点燃。她只能凭借着微弱的光线和手的触感,像一只觅食的鼹鼠,费力地扒开那些被较大岩石阴影遮挡的角落,或者钻进低矮、枝叶相对茂密的灌木丛深处,希冀能找到一些侥幸未被雨水完全淋透的、相对干燥的细小枯枝。
      她的手指被尖锐的岩石边缘划破,被带有细刺的枯枝扎伤,细小的伤口在冰冷的空气和污浊的泥水刺激下,传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但她不敢停下,甚至不敢过多地在意这些微不足道的疼痛。身后不远处,那片岩石凹陷处的黑暗里,仿佛有一双冰冷的、红色的眼眸始终如影随形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那目光并非实质,却比实物更具压迫感,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无声地催促着她,也警示着她任何可能的不轨之举。
      除了柴火,她也没有忘记扉间那可怕的伤势。她努力在记忆中翻找,试图从过去在宇智波族地藏书阁里,那些被尘封的、记载着草药知识的古老卷轴中,挖掘出有用的信息。地榆能止血,茜草可消炎……这些名字在脑海中闪过,但面对崖底这片陌生而杂乱的植被,要将书本上的图谱与现实中对上号,谈何容易。光线昏暗,植物的形态在夜色中模糊难辨,她只能凭借大概的印象和触感,采集了几株看起来叶片肥厚、或者根茎坚韧、或许有些用处的不知名草叶,心中却充满了不确定。
      当她终于抱着一小捆勉强收集到的、半干不湿、粗细不一的柴火,以及那几株连她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草叶,踉踉跄跄地回到那块巨大的、能稍微遮挡寒风的岩石下时,几乎已经虚脱。冰冷的汗水混合着之前未干的雨水,黏腻地贴在她的额发和脖颈上,让她看起来更加狼狈不堪。
      千手扉间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上。跳动的、即将熄灭的火堆余烬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使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暮色中显得更加没有生气,如同大理石雕塑般冰冷僵硬。然而,当他抬起眼皮,那双深邃的红色眼眸看向她时,里面蕴含的锐利和清醒,却让葵心头一凛,瞬间驱散了几分疲惫带来的恍惚。他扫了一眼她带回来的那堆寒酸的“成果”,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下抿了一下,但最终什么评论也没有,只是沉默地、略显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即使身受重伤,他的动作依旧带着忍者特有的精准和效率。一个极其简单、几乎无需结印的火遁术式在他指尖完成,一小簇微弱却顽强、散发着无比珍贵暖意的橙色火苗,“噗”地一声燃起,精准地落在了那堆半干的柴火中央。
      柴火起初只是冒起浓烈的、呛人的青烟,发出不甘的“滋滋”声,似乎随时都会熄灭。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但扉间耐心地、用一根较细的树枝轻轻拨弄着,引导着空气的流通。终于,在几番挣扎后,火焰战胜了潮湿,开始稳定地燃烧起来,发出令人安心的“噼啪”声,火苗逐渐变大,驱散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黑暗和浓重的寒意。
      温暖的光芒跳跃着,映照出两人疲惫而狼狈的脸庞,也将他们笼罩在一个小小的、相对明亮且温暖的光圈之内。这火光,在这绝望的崖底夜晚,成了唯一象征着生命和希望的存在。
      葵默默地坐在了火堆的另一边,刻意选择了离扉间最远的位置,抱着依旧冰冷的膝盖,将自己蜷缩起来。她一边警惕地用眼角的余光注意着对面男人的任何细微动静,一边偷偷地、快速地搓着几乎冻僵的双手,贪婪地汲取着火焰传来的宝贵热量。温暖的感觉缓慢地渗入皮肤,带来一丝微弱的活气,但身体核心的寒冷,却不是这小小火堆能够轻易驱散的。
      扉间从那个似乎无所不有的忍具包深处,又摸出了两块用油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扁平的压缩干粮。他看也没看,随手将其中一块隔着火堆扔了过来。干粮落在葵面前的石头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冷漠得仿佛只是在投喂一只需要保持基本体力、以便继续完成任务的工具,或者说,一个需要暂时维持生存的合作者。
      葵看着那块硬邦邦、其貌不扬的干粮,喉咙有些发紧。理智告诉她,必须吃下去,必须补充能量。但情感上,接受来自千手扉间的食物,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屈辱和别扭。她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伸出了冰冷僵硬的手,捡起了那块干粮。拆开油纸,露出里面深褐色、质地紧密的食物。她小口小口地、机械地啃咬着,味道寡淡而干涩,如同在咀嚼木屑,但她还是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味同嚼蜡,但胃里传来的些许充实感,让她稍微好受了一点。
      沉重的沉默再次弥漫在两人之间,比之前的黑暗更加令人难熬。只有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啪”爆裂声,以及远处河流那永恒不变的、沉闷的奔腾声,如同背景音乐般衬托着这诡异的寂静。火光在两人脸上跳跃,映照出各自复杂难明的心事。
      为了重新处理后背那处自己难以触及、并且因为之前的简陋处理而再次渗血的伤口,扉间不得不稍微侧转过身体,将伤口的侧面暴露在跳动的火光之下。那狰狞的、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正常红晕的伤口,在光线下显得更加可怖,暗红色的血痂和新鲜渗出的血丝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葵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心头猛地一紧,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下意识地迅速转开了视线,不敢再看。那伤口提醒着她白日的惨烈,也提醒着她眼前这个男人的强大与脆弱并存的状态。
      “你采的草呢?”他忽然开口,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葵愣了一下,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被拽回现实,连忙将身边那几株被她胡乱放在石头上的草叶递了过去。
      扉间接过那几株蔫头耷脑的植物,借着火光,放在眼前仔细审视。他用手指捻了捻叶片,又凑近鼻尖嗅了嗅其独特的气味。他那双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专业的评估光芒,随即,他挑出了其中一两种看起来还算靠谱的——一种叶片边缘呈锯齿状,另一种根茎带着淡淡的土腥味——然后用苦无的柄端,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动作有些迟缓却依旧稳定地将它们捣碎,挤出些许草汁,形成一团糊状物。
      然后,他侧过身,将后背更多的面积朝向葵,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简短地说道:“帮忙敷上。”
      葵的身体瞬间僵住了,血液仿佛都凝固了。让她……亲手去碰触这个千手仇敌的伤口?去接触那翻卷的、属于敌人的皮肉?这简直……这超出了她心理能承受的底线!一种强烈的排斥感让她几乎要立刻拒绝。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和抗拒,扉间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冰冷,也更加现实,带着一种赤裸裸的威胁:“不想我伤口恶化死在这里,或者因为行动不便,在遇到危险时把你丢下喂狼,就快点。”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熄了葵内心那点可怜的坚持和尊严。他说的没错,残酷,却是事实。他的生死,此刻诡异地与她自己的生存捆绑在了一起。如果他因为伤口感染而倒下,或者因为行动受限而无法应对可能的危险,那么孤身一人的她,在这绝境中存活下去的几率将微乎其微。
      屈辱、无奈、恐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的指尖微微颤抖。她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最终还是屈服于这冰冷的现实。她挪动着仿佛有千斤重的双腿,缓慢地靠近他,接过了那团捣碎的、散发着青草和泥土混合气味的药糊。
      她的手指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冰凉。当她颤抖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背后那滚烫(显然已经开始发烧)的皮肤,以及那更加灼热、甚至有些粘腻的伤口边缘时,一种难以形容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胃里翻腾得更加厉害,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那是一种活生生的、属于他人的痛苦和脆弱,通过指尖清晰地传递过来,与她内心根深蒂固的仇恨形成了尖锐的冲突。
      而扉间,在她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伤口的瞬间,整个背脊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到攻击的猎豹。但他强大的自制力立刻发挥了作用,他硬生生克制住了任何可能发出的痛哼或躲避的本能,只是将原本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清晰地暴露了他正在默默承受的巨大痛楚。
      葵强忍着不适,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尽可能轻柔地将药糊涂抹在伤口及其周围。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对她而言却如同几个时辰般漫长。完成后,她如同被火焰烫到一般,迅速缩回手,几乎是逃也似地退回到了火堆对面自己原来的位置,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夜,愈发深了。崖底的寒气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不断侵蚀着小小的火堆带来的温暖。两人都蜷缩着身体,尽可能地靠近火源,但依旧难以抵挡那刺骨的冰冷,更别提安然入睡了。身体的极度疲惫和精神的持续紧绷,形成了一种矛盾的拉锯战。
      或许正是这种极度的疲惫,以及这远离尘世喧嚣、只剩下自然之声的诡异寂静环境,降低了她(或许也包括他)一直高高筑起的心防。一些被理智和仇恨刻意压抑、深藏心底的记忆碎片,如同沉入水底的气泡,不受控制地、悄然浮上了意识的表面。
      葵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头,失神地望着眼前跳跃不定的橘红色火焰。火光在她漆黑的眼眸中闪烁,仿佛也点燃了某些尘封的影像。不知不觉间,她的思绪飘回了很久以前,那个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大地的清冷夜晚……左大臣府那堵高大的围墙,墙头上,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到那个有着一头罕见银发、一双锐利如血玉般红眸的年轻千手忍者。那次短暂得只有寥寥数语的对话,夹杂着警惕、试探,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墙外世界和对面之人的好奇。那时的他,虽然同样冷漠,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但似乎……似乎没有如今这般,充满了赤裸裸的、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和令人窒息的冰冷距离感。是什么,让一切都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如果……如果命运不是如此残酷,如果他们没有出生在彼此世代血仇的家族……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她惊恐地掐灭了,如同触碰了某种禁忌。
      而在火堆的另一边,扉间虽然紧闭着双眼,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但他微微颤动的眼睫和并不平稳的呼吸声,却泄露了他同样并未入睡的事实。他的脑海中,同样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着一些画面——最清晰的,莫过于今日崖顶,宇智波葵转身跃下时,那双猛然看向他的、盛满了极致惊恐、绝望、以及某种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的漆黑眼眸,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而这影像,却又诡异地与更早之前,那个月光皎洁的夜晚,围墙之上,那双带着疏离戒备、却又奇异般地透着一丝清澈好奇目光的眼睛,重叠、交织在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眼神,属于同一个人,却指向了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轨迹和关系。
      这混乱的思绪让他心烦意乱,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巨石。他习惯性地试图用根深蒂固的家族仇恨、尚未完成的任务职责、以及理性计算的利弊得失,来强行压制这些不合时宜的“杂念”。他告诉自己,她是宇智波,是敌人,是必须清除的对象,任何多余的思绪都是软弱和危险的开端。然而,这些试图稳固心防的努力,此刻却显得有些徒劳。那些浮现的影像和随之而来的疑问,就像水底顽强滋生的水草,柔软却坚韧,悄无声息地缠绕着他的理智。
      为什么偏偏是她?
      为什么在那一刻,身体会先于理智做出跳下的决定?
      为什么……即使在她举起发簪的瞬间,自己最终也没有真正下杀手?(他告诉自己那只是出于生存利益的考量,但内心深处某个角落,却知道并非全然如此。)
      这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如同鬼魅般在寂静的夜色中徘徊。只有穿过岩缝的夜风发出低低的呜咽,以及眼前火堆持续不断的、催眠般的噼啪作响,陪伴着这对深陷绝境、关系微妙的男女。
      这一夜,注定漫长而难熬。身体的寒冷与伤痛,精神的警惕与挣扎,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在绝境中悄然滋生、混合着旧日模糊印象与现实残酷纠葛的微妙气氛,共同构成了崖底这个特殊的夜晚。那一点点短暂交集所投下的、几乎被遗忘的影子,与现实的血海深仇和生存困境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让这看似平静的休憩时刻,充满了无形的张力与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未来将如何,无人知晓,但这一夜的经历,无疑已在两人心中刻下了无法轻易磨灭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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