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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激流中的生死相依 ...

  •   “噗通——!!!”
      一声沉闷如巨锤擂响牛皮鼓的巨响,在山谷底部狭窄的空间内轰然炸开,瞬间盖过了河流持续不断、仿佛亘古不变的咆哮。那不是一声,而是两道沉重落水声紧密叠加在一起的、宣告着某种终结与开始的可怕音符。
      冰冷!难以形容的、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极致冰冷!
      在身体砸入水面的刹那,千手扉间残存的、模糊的意识,被这锥心刺骨的寒意强行刺激得清醒了半分。河水并非寻常的凉,而是积蓄了雪山融化和地下阴寒的、足以在瞬间掠夺生命热意的死亡之吻。这寒意化作亿万根无形的、淬了□□的钢针,穿透湿透后紧贴肌肤、沉重如铁甲的衣物,狠狠扎进每一个毛孔,直透骨髓深处。不仅仅是疼痛,更是一种连思维都能冻结的僵直感,仿佛血液的流动都在这一刻变得迟缓、即将凝固。
      然而,比这彻骨寒意更凶猛的,是后背传来的、几乎要将他灵魂撕裂的剧痛!那道被“怒雷虎杀”结结实实轰中的伤口,在冰冷河水的猛烈冲击和浸泡下,如同被烧红的烙铁混杂着粗盐,狠狠按在了溃烂的皮肉上。剧痛如同失控的火山,从伤处轰然爆发,沿着脊椎疯狂窜遍全身每一条神经末梢,让他即便在昏迷的边缘,也抑制不住地发出一声沉闷的、被水流吞没的痛苦呻吟。
      巨大的落水冲击力,如同被高速行驶的战车迎面撞上,狠狠震荡着他本就遭受重创的内腑。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粗暴地搅动、移位,喉头一甜,又一股鲜血不受控制地涌出,却立刻被湍急的河水稀释、带走。冰冷的、带着泥沙腥味的河水,无情地倒灌进他因痛苦而微张的口鼻,蛮横地挤占着肺部所剩无几的稀薄空气。强烈的窒息感如同黑幕般笼罩下来,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如此贴近。
      意识,在这多重打击下,如同风中残烛,光芒急剧黯淡,眼看就要彻底熄灭,沉入永恒的黑暗。
      可就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涣散、被深渊吞噬的最终临界点,一种近乎偏执的、烙印在身体本能最深处的意念,却如同溺水者手中最后抓住的一根稻草,顽强地闪耀着微光。他那双紧紧抱着宇智波葵的手臂,仿佛脱离了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体的掌控,被赋予了一种独立的、钢铁般的意志。臂弯依旧死死地、没有丝毫松懈地箍着她纤细而冰冷的腰肢。这甚至不是他清醒意识下的指令,而是他在纵身跃下悬崖前、在转身硬抗雷击时,用全部意志力下达的、最终刻入肌肉骨髓的最后一道命令——护住她,无论如何,绝不能松手!
      这执念般的禁锢,成了连接两人之间唯一的、脆弱的纽带,在这狂暴的河底黑暗中,维系着一种诡异的生死相依。
      冰冷的暗流如同无数条无形的巨蟒,缠绕、拉扯着他们,以不可抗拒的力量将他们狠狠拽向幽暗莫测的河底。光线在头顶迅速消失,只剩下浑浊的、泛着诡异幽绿光芒的黑暗。河底的水草,如同沉睡水妖的长发,阴险地伸展过来,试图缠绕住这两个闯入死亡领域的不速之客,将他们永久地留在这冰冷的水下墓穴。扉间几乎无法动弹的沉重身体,加上两人湿透衣物的重量,使得他们下沉的速度快得令人绝望。
      就在这濒死的窒息环境中,那极致的冰冷和缺氧的痛苦,反而像一剂猛烈而残酷的强心针,刺激着昏迷中的宇智波葵,让她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意识。
      好冷……好黑……不能呼吸……
      沉重的眼皮如同坠了铅块,她艰难地、挣扎着睁开一道缝隙。眼前是一片模糊的、晃动的幽暗世界,浑浊的河水裹挟着细小的泥沙冲击着她的脸颊。冰冷的河水从四面八方压迫着她瘦弱的身体,尤其是胸腔,像是被巨石牢牢压住,每一次试图吸气,带来的都是火烧火燎的疼痛和更多的冰冷液体灌入。
      她感觉到一双手臂,如同铁箍般紧紧缠绕在她的腰间。一个沉重得超乎想象、却散发着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热量的身体,正贴着她的后背,带着她一起,无可挽回地向着更深、更黑暗的深渊沉沦。
      是谁?
      短暂的茫然之后,记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瞬间刺入脑海——悬崖边的对峙,绝望的纵身一跃,还有……那道紧随其后,决绝地撕裂空气的银色身影!
      千手扉间!
      竟然是他!他竟然跟着跳下来了?!这个认知带来的震惊,甚至暂时压过了窒息的痛苦。但紧接着,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死亡的巨大恐惧,以及一股强烈到无法形容的求生欲望,如同野火燎原般,猛地在她冰冷的身躯内燃烧起来!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斑哥哥还在等着我!宇智波……我还没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理智的思考,也暂时压过了对身后之人的复杂情绪。她开始挣扎,用尽刚刚恢复的那点微薄气力,试图摆脱那禁锢般的怀抱。手脚在水中胡乱地划动、蹬踢,想要向上方那片隐约透着微弱光亮的水面挣扎而去。她需要空气!立刻!马上!
      然而,扉间的手臂,即便在他本人已经深度昏迷的情况下,依旧如同最坚固的镣铐,抱得极紧。那力量源自于一种超越意识的执念,远非此刻虚弱不堪的她所能挣脱。她的挣扎,在这狂暴的暗流和坚固的禁锢面前,显得如此徒劳而可笑,只是迅速消耗着她肺里最后一点点可怜的氧气储备,让窒息感如同潮水般更快地涌上。
      肺部的灼烧感越来越剧烈,仿佛有火焰在里面燃烧。视野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黑斑,意识再次像退潮般迅速远离。绝望,如同那些冰冷的水草,从四面八方缠绕上来,勒得她喘不过气(尽管本就无法呼吸)。难道……好不容易从坠崖的必死之局中侥幸存活,最终却要溺死在这无人知晓的冰冷河底,和这个千手的男人一起,化作两具纠缠不清的枯骨吗?
      不!绝不!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或许是宇智波一族血脉深处那份被诅咒的、在绝境中才能爆发的强大力量,或许是脑海中闪过宇智波斑那双带着期望与担忧的眼睛时产生的强烈不甘,让她猛地停止了这无谓的、只会加速死亡的挣脱。
      不能这样!必须换一种方式!
      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她做出了一个违背本能、却可能是唯一生路的决定。她不再试图推开他,反而用尽全身残存的、最后的力量,反过来紧紧抱住了扉间沉重而冰冷的上身!她的双臂绕过他的腋下,在前方交叠,死死扣住!然后,她那几乎冻僵的双腿,开始拼尽最后一丝生命力,一下、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朝着记忆中光亮的方向蹬踹河水!
      她不是在独自逃生,而是在试图拖着这个沉重的、昏迷的、却也是她此刻唯一“同伴”(尽管这词如此讽刺)的男人,一起向上浮!
      这个过程,艰难得如同在噩梦中背负山岳前行。每一次划水和蹬腿,都感觉四肢百骸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肌肉纤维仿佛要一根根断裂。冰冷的河水疯狂地带走她体内可怜的热量,四肢迅速变得麻木、僵硬,几乎失去知觉。扉间的体重远超于她,像一块巨大的磁石,不断拖拽着她向下沉沦。他背后的伤口在河水中持续渗出丝丝缕缕的血迹,如同暗红色的烟雾,在她眼前弥漫开来,引来一些好奇而冰冷的鱼类在周围逡巡,更添了几分水下世界的恐怖与绝望。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肺部的痛苦达到了顶点,意识如同摇曳的烛火,即将被黑暗彻底吹灭。她几乎要放弃了,手臂和腿部的动作变得绵软无力……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哗啦!!!”
      一声如同天籁般的破水声响起!她的头部,连同被她死死抱住的扉间的头部,终于冲破了一直压抑着他们的水面!
      “咳!咳咳咳——!”重新接触到冰冷但充满生命气息的空气,葵如同濒死的鱼,贪婪地、大口地呼吸起来,剧烈的咳嗽随之而来,让她整个胸腔和喉咙都如同被刀割火燎般疼痛难忍。咳出的不只是冰冷的河水,还有带着腥甜气息的血丝,那是喉咙和肺部在极度压迫下受损的迹象。冰冷的雨水(不知何时又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打在她苍白冰冷的脸上,混合着河水和她劫后余生不由自主流下的滚烫泪水,一切都模糊不清。
      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她勉强环顾四周,心脏再次沉了下去。他们确实浮出了水面,但处境依旧极其险恶。两岸是刀削斧劈般陡峭、湿滑的岩壁,高耸入云,看不到顶端。河水依旧湍急,裹挟着他们不由自主地向下游飞速漂去。刚才的挣扎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寒冷和疲惫如同两只恶鬼,死死咬住她不放。
      必须上岸!立刻!在失温症彻底夺走她的行动能力,或者被河水冲向下游更危险的瀑布、礁石区之前!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警钟,在她脑海中疯狂敲响。她咬紧牙关,牙龈几乎要咬出血来,靠着顽强的意志力,强忍着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的虚脱感,开始了新一轮更加艰难的斗争。
      她一只手死死抓住昏迷不醒的扉间的衣襟(防止湍急的水流将两人冲散),另一只手则拼尽全力划水,双腿如同灌了铅般,却依旧机械地、一下下地蹬踏着,试图对抗水流,艰难地、一寸一寸地向着左前方一处看起来地势稍缓、有碎石堆积、或许可以攀爬的河岸挣扎而去。
      每前进一尺,都感觉像是在粘稠的沥青中跋涉。河水冰冷而有力,像一只充满恶意的巨手,不断试图将她推回河流中心,冲向下游未知的危险。扉间的重量此刻显得如此巨大,每一次划水带来的微弱前进,都迅速被他的体重和水流的阻力抵消大半。她的手臂酸软麻木得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是靠着意志本能地动作。牙齿冻得格格作响,全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危险地徘徊,眼前的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扭曲。
      有好几次,她几乎要脱手,或者被一个突如其来的浪头打翻,重新没入水中。但她都奇迹般地撑住了,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稳住身形,继续朝着那看似遥不可及的对岸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经历了地狱般的漫长煎熬,她的指尖,终于触碰到了岸边湿滑、冰冷、但坚实无比的岩石!那粗糙的、真实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瞬间传遍她麻木的身体,带来了一丝微弱却至关重要的希望之光!
      到了!终于……到了!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气(或许是肾上腺素最后的爆发),让她精神猛地一振!她借着水流最后一下推向岸边的力量,连拖带拽,几乎是连滚带爬,用尽吃奶的力气,将扉间那沉重如山的身体,和自己一起,无比狼狈、无比艰难地拖上了岸边的碎石滩。
      身体一脱离那吞噬一切的冰冷河水,接触到坚硬硌人、却代表着“陆地”与“生存”的碎石地面,宇智波葵就像是一根被绷紧到极致后突然断裂的弦,彻底脱力。她瘫倒在冰冷潮湿的石头上,和依旧昏迷不醒、脸色死白的扉间倒在了一处。她张大嘴巴,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痛。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她脸上,和劫后余生那无法抑制、混合着恐惧、委屈、痛苦与一丝莫名情绪的滚烫泪水汹涌而出,混合在一起,顺着脸颊滑落,分不清彼此。
      极致的恐惧、生理上的极度疲惫、精神上的巨大冲击,以及一种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的虚脱感,如同厚重而湿冷的毯子,将她紧紧包裹。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没有精力去审视身边这个既是仇敌又是“救命恩人”(尽管这拯救方式如此诡异)的男人。她只是本能地蜷缩起冰冷僵硬、不停颤抖的身躯,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像一只在暴风雨中受惊过度、遍体鳞伤、濒临死亡的小兽,瑟瑟发抖地瘫在冰冷的岩石上,贪婪地汲取着这片刻的、脆弱的喘息之机。
      而昏迷中的千手扉间,情况看起来更加糟糕。他双目紧闭,眉头因为巨大的痛苦而紧紧锁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脸色苍白得如同浸泡过的纸张,没有丝毫血色,甚至连嘴唇都泛着青紫色。他背后的伤口在雨水的持续冲刷下,依旧缓缓地渗着暗红色的血水,将身下灰白色的石头染红了一小片,在灰暗的天色和雨水中,显得格外刺目而凄惨。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
      即便是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深度昏迷中,他那双之前紧紧抱着她的手臂,似乎仍残留着一丝顽固的、无意识的力道。一只手臂沉沉地、无意识地搭在她冰冷湿透的腰侧,仿佛这最后的守护姿态,已经超越了他的主观意识,成为了这具身体在极限状态下无法卸下、深刻入骨的烙印。这微小的接触,在这冰冷绝望的困境中,竟诡异地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如同幻觉般的暖意,又或者,只是一种更深的、令人困惑的羁绊的开端。
      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敲打着岩石,汇入脚下奔腾不息的河流。山谷中弥漫着水汽和寒意,天色愈发阴沉,仿佛黑夜即将提前降临。两个来自敌对家族、本该兵刃相向的男女,此刻却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依偎在这与世隔绝的绝境河滩上,生死未卜,前路茫茫。所有的仇恨、算计、家族使命,似乎都被这冰冷的河水和雨水暂时冲刷得模糊了边界,只剩下最原始的、对生存的渴望,以及一种被迫捆绑在一起的、无比脆弱的共生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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