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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追随而下的身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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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彻底超越了理性思考、超越了上级命令、甚至超越了对死亡本能恐惧的、近乎原始的冲动。它并非源于算计,也非出自责任,更像是一股沉睡于血脉深处、蛰伏于灵魂暗面的古老力量,在这一刻,被那抹决绝坠落的白色身影彻底唤醒、轰然引爆。
当千手扉间的视觉神经将“宇智波葵坠崖”这一信息传递到那片因激烈战斗和瞬间惊变而短暂空白的大脑时,他的身体,这台经过千锤百炼、无数次游走于生死边缘的战斗机器,先于任何意识指令,自主地、决绝地启动了!理性构筑的高墙在情感与本能的海啸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或许,是因为眼前这极具冲击力的景象——那双曾映照着月华与火焰、此刻却只剩下空洞与死寂的黑眸,那身象征着联结与希望、却被绝望浸透的洁白嫁衣,那具曾与他近在咫尺、散发着微弱暖意的身体,如今正像一片无根的落叶般被地心引力无情地拽向深渊——这所有的一切,瞬间击穿了他所有建立在逻辑之上的、坚固的心理防御工事。防御的崩塌并非缓慢的瓦解,而是如同雪崩,在一刹那间完成,留下的是全然的本能。
或许,是因为内心深处某个连他自己都拒绝承认、刻意忽略、甚至用冰冷的理智牢牢封锁的隐秘角落,在那双绝望眼眸死死烙印下的瞬间,其实早已裂开了一道缝隙。而在这生死悬于一线的终极关头,那被压抑的情感、未解的纠葛、以及某种连“在意”都无法完全概括的复杂心绪,如同被压抑已久的火山,猛烈地爆发了出来,淹没了所有迟疑与权衡。
又或许,这仅仅源于一种最纯粹的、强者面对眼前脆弱生命即将彻底消逝时,最直接、最本能的干预反应——无法容忍,无法坐视不理!就像伸手去接坠落的雏鸟,就像下意识地拉住即将滑倒的路人。只是,这一次,对象的身份、所处的境地,将这种本能反应的代价无限放大,放大到了需要赌上性命的地步。
无论原因为何,在那片空白的脑海尚未恢复任何有效指令,尚未计算出生存概率,尚未权衡任务得失与个人安危之前,他的身体已经遵循着那股更强大的、无法言说、也无法抗拒的内在驱动力,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无关千手,无关宇智波,甚至无关乎他千手扉间一贯的生存哲学,只关乎于当下,关乎于那个正在坠落的人。
“嗖——!”
尖锐得仿佛要撕裂空气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打破了悬崖边残酷厮杀背景下的某种诡异平衡!
他猛地散去了所有凝聚在指尖、即将引发毁灭性水遁的查克拉,那复杂而危险的印式如同被戳破的泡影,瞬间消散于无形,只剩下指尖残留的微弱查克拉波动。与此同时,他双脚的肌肉瞬间紧绷,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将全身的力量连同那股决绝的冲动,毫无保留地灌注到蹬踏动作之中。脚下悬崖边缘那坚硬的岩石,在他这舍身一踏之下,应声炸裂,碎石混合着泥土,呈放射状向后激射飞溅!
整个人,化作了一道义无反顾的银色流光。那身影,快得超出了常人的视觉捕捉能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一去不返的惨烈气势。像极了扑向熊熊烈焰的飞蛾,明知前方是毁灭,却依旧被那光芒所吸引,奋不顾身;又像是一支离弦的箭矢,目标明确,追逐着前方那颗骤然陨落的星辰,试图在其彻底熄灭于黑暗之前,将其挽留。
这一举动,发生得如此突兀,如此决绝,如此不符合他平日里的任何行为逻辑,以至于在那一刻,时间仿佛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扉间大人!!您做什么?!!”
“大人!不可!快回来!!”
悬崖边缘,残存的几名千手“影牙”队员,刚刚从宇智波葵突然坠崖的震惊中回过神,旋即又目睹了这更加匪夷所思、足以颠覆他们认知的一幕,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惊恐到变调、撕心裂肺般的尖叫与呐喊!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错愕与无法理解,瞳孔因惊惧而急剧收缩。
在他们的印象中,扉间大人永远是冷静的化身,是理性的代名词。他运筹帷幄,决策果断,永远以任务和家族利益为最高准则,个人情感被压缩到近乎不存在的地步。即使面对再惨烈的伤亡,他也能在最短暂的时间内做出最“正确”、最利于局面的判断。任务目标主动坠崖,虽然意味着任务形式的失败,但客观上确实消除了威胁,此刻最理智、最符合千手扉间风格的选择,绝对是立刻组织剩余力量,利用地形优势进行战术撤退,最大限度保存有生力量,同时将宇智波葵已死的消息带回。
可是……他做了什么?他非但没有下令撤退,反而……反而跟着那个宇智波的女人,那个几分钟前还是他们必杀目标的女人,一起跳下了这深不见底、云雾缭绕、传说中连飞鸟都难以横渡的恐怖悬崖?!这简直是疯了!是自毁!是为了一个敌人,一个世仇的宇智波,赌上自己的性命和千手一族未来支柱的疯狂行径!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缘由?巨大的困惑如同冰水,浇灭了他们因战斗而沸腾的热血,只剩下刺骨的寒意和难以置信。
不仅仅是千手这边,就连正在激烈厮杀中的宇智波精英和夜月一族的忍者们,也有不少人在刀光剑影、忍术对轰的间隙,用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这石破天惊的一幕。他们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地出现了片刻的迟滞和愕然。交战双方的忍者,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宇智波的人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千手扉间,这个双手沾满宇智波鲜血的刽子手,他跳下去是想做什么?确认葵大人的死亡?还是……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更深的图谋?但无论如何,这种近乎殉情般的举动,出现在千手扉间身上,本身就充满了诡异的矛盾感。
而夜月忍者则在短暂的错愕后,更多的是感到一种荒谬和机会。荒谬于敌方首领不可理喻的行为,机会则在于,千手一方的指挥核心突然消失,阵脚必然大乱!
然而,此刻的扉间,早已将悬崖上的一切喧嚣、惊呼、质疑、乃至整个血腥的战局,都彻底抛在了九霄云外。他的听觉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心脏因极限动作和未知情绪而狂跳如擂鼓的“咚咚”声,以及身体高速下坠时,风在耳畔发出的凄厉呼啸。他的视觉焦点,牢牢锁定在前方那道在不断加速下坠的、越来越近的白色身影上。失重感如同无形的巨手,紧紧包裹着他,拉扯着他的内脏;冰冷的空气如同无数把无形的锋利刀片,无情地刮过他裸露的皮肤和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
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体内的查克拉却在以一种近乎燃烧、超越平常负荷的方式疯狂运转!他的大脑高速计算着下坠的轨迹、风速的影响、以及两人之间不断变化的相对位置。他的身体则精确地执行着大脑的指令,细微地调整着四肢的角度和查克拉的喷发,如同最顶级的空中特技演员,不断微调下坠的姿态,竭尽全力地加快速度,只为追上那个如同被命运抛弃、径直坠向毁灭的白色流星。
悬崖的峭壁在眼前飞速向上掠去,模糊成一片灰黑色的斑驳光影。下方的河流咆哮声越来越清晰,从最初的隐约闷响,逐渐变得震耳欲聋,仿佛一头蛰伏在深渊底部的远古巨兽,正张开巨口,等待着吞噬一切坠落的生命。
近了!更近了!
他甚至已经能够看清她嫁衣上精致的纹路,看清她散乱黑发在风中无助飘舞的轨迹,看清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侧脸,以及那紧闭的、长长的睫毛。她完全失去了意识,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挣扎或防护的姿态,就像一件被抛弃的、精美却易碎的人偶,任由重力主宰着她的命运。
这种毫无生气的模样,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扉间的心底,激起一种难以名状的焦灼。他再次催动查克拉,下坠速度骤然提升,几乎达到了他□□能够承受的极限!
终于,在坠落到超过一半深度、下方河流蒸腾的水汽已经扑面而来,冰冷刺骨的时候,他以一种近乎完美的、流线型的俯冲姿态,如同捕猎的鱼鹰,精准地追上了那抹洁白的身影。
没有丝毫犹豫,他伸出双臂。那双臂膀,曾经结印释放出毁天灭地的水遁,曾经挥舞利刃斩断无数敌人的生机,此刻却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笨拙的小心翼翼,仿佛生怕用力过猛会碰碎一件稀世珍宝。然而,在那份小心翼翼之下,却又蕴含着一种不容置疑、无可撼动的坚定。
他猛地一把,将宇智波葵那冰冷、柔软、轻盈得令人心惊的身体,紧紧地、牢牢地、仿佛要将她彻底融入自己骨血般,箍在了怀里!
就在他抱住她,感受到那微弱到几乎不存、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的体温和心跳,心中刚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悸动的下一刹那——
来自上方的、致命的威胁,已然如同死神的阴影,无声无息却又迅捷无比地降临!
上方崖壁一处凸出的、被阴影笼罩的岩石后方,一名反应极其迅捷、战斗经验丰富的夜月精英忍者,虽然完全无法理解千手扉间这堪称自杀的跳崖行为,但忍者追求战机的本能,让他瞬间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攻击机会!在他看来,无论千手扉间出于何种原因跳崖,此刻他身在半空,怀抱一人,后背大开,正是最脆弱、最无法闪避的绝佳靶子!
这名夜月忍者目露凶光,脸上闪过一丝狞笑,全身雷遁查克拉如同沸腾般涌动,发出“噼里啪啦”的爆鸣声。他怒吼一声,将凝聚了毕生功力、追求极致贯穿力与破坏力的一道耀眼雷光,形态化为一头咆哮的猛虎,如同投掷出的雷霆长矛,撕裂空气,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瞄准了空中无法闪避的扉间的后背心窝,狠狠劈去!
“雷遁·怒雷虎杀!”
扉间此刻全部的心神、所有的感知,都系于怀中这具冰冷柔软的身体上。他全部的查克拉,几乎都用于维持下坠的平衡和缓冲,以及下意识地试图用微弱的阳遁查克拉护住葵的心脉。对于来自背后的偷袭,他并非毫无察觉,那凌厉的杀气和雷鸣的爆响已然触及了他的感知边缘,但他根本无力,也无暇去顾及自身的防御!任何分心构筑防御的举动,都可能影响他对怀中人的保护,甚至可能导致在撞击水面时出现差错。
在雷光临体的最后一瞬,他能做的,仅仅是凭借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猛地一个扭身!这个动作不是为了闪避,因为根本无处可避,而是为了将怀中的葵,死死地、完全地护在自己宽阔的胸膛与坚实的手臂构成的狭小空间内,用自己的背部、用自己的整个身体,作为她最后的盾牌!
同时,他将体内经脉中所剩无几、近乎枯竭的查克拉,仓促地、尽可能厚实地凝聚在后背要害之处,形成一层单薄却已是极限的查克拉护盾,试图硬抗这致命一击!
“轰——!!!”
狂暴的雷霆结结实实地轰击在他毫无防备的后背之上!耀眼的雷光瞬间将他吞没,巨大的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甚至短暂压过了下方河流的咆哮!
即使有那层仓促凝聚的查克拉作为缓冲,那蕴含着的毁灭性物理冲击力和瞬间爆发的超高压电流,也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铁针,蛮横地穿透了查克拉防御,狠狠刺入他的肌肉、骨骼乃至内脏!扉间只觉得眼前猛地一黑,仿佛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光亮。胸腔内气血疯狂翻涌,如同翻江倒海,喉头一甜,一大口温热的鲜血不受控制地狂喷而出,星星点点地溅在了葵苍白的脸颊和洁白的嫁衣上,留下了一片片触目惊心、宛若雪地红梅般的凄艳斑点。
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狠狠攥住、揉捏,然后又被重锤击中,传来撕心裂肺、难以形容的剧痛。意识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盏残烛,火光剧烈摇曳,几乎要立刻熄灭,堕入永恒的黑暗。剧烈的麻痹感伴随着灼痛,瞬间蔓延至全身,让他对肢体的控制力骤降。
然而,奇迹般地,即便是在这意识模糊、身受重创、濒临昏迷的极限时刻,他那双紧紧抱着葵的手臂,却如同由最坚硬的精钢铸造、经由意志淬炼而成的铁箍一般,没有一丝一毫的松动!反而因为这沉重无比的打击,两人下坠的合力变得更大,速度更快,如同两颗紧紧纠缠在一起、被诅咒的陨石,以一种更加决绝、更加凄怆的姿态,向着下方那奔腾咆哮、水汽弥漫、宛如巨兽之口的冰冷河流,加速坠落!
黑暗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试图吞噬他最后的意识。但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扉间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并非对死亡的恐惧,也非对跳崖行为的后悔,而是一个极其简单、却又无比执拗的意念:
“抱紧……绝不能……松手……”
紧接着,无边的黑暗彻底淹没了他。两人的身影,被下方蒸腾的浓郁水汽和幽深的阴影瞬间吞没,消失在了悬崖上方所有幸存者惊愕、复杂、难以言说的目光之中,坠向了那未知的命运深渊。只剩下河流永恒的咆哮,依旧在峡谷间隆隆回响,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它亘古不变乐章中的一个小小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