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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尘篇2 ...

  •   南宫彻小时也听过魏朝曹操酷爱争夺他人妻室,但他只当那是格局混乱、礼崩乐坏,无人声伐的时代才会如此。
      他没想到启岁朝这样国泰民安、重视礼教的国家还会如此...

      他也曾畏惧权利的威力,但不曾想过自己身居其下会被这般折辱,他脑海复现着自家夫人躺在病榻的身影,以及那张温婉娴熟的脸上因为病痛而无法展露的大笑,让温妙仪显得别样凄凉,但就是这样的妻子,他一爱便是五年,一年一月一日,他都未曾想过抛弃...

      南宫彻木然道:“将军,您是在说笑么?”

      谢孤鸿道:“说笑?你是说我一个在战场上百战百胜的将军,居然今天大费周章跑到你面前给你说笑?”

      南宫彻像被人夺了魂似的,眼神空洞。

      “您这般的人物,为何还需惦念我那位病秧秧的妻子...”

      谢孤鸿道:“因为什么?那我就说实话好了,因为我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南宫彻不知何时嘴角泛出丝丝鲜血,心脏处开始隐隐作痛。

      他从来未曾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他自幼锦衣玉食,一生顺风顺水,受到的侮辱屈指可数,身为礼教之家,他一生从未半点逾矩,有了妻子之后,也不曾流连花街柳巷,就算有人暗讽他这一生只为在女人脚下匍匐,他也未曾动怒。

      “简直罔故人伦...”

      谢孤鸿看着对方的样子,觉得十足可笑。

      “你究竟要装情圣装到何时?你家夫人又不在眼前,何不痛痛快快商讨一下你需彩礼几何?”

      此话一出,南宫彻脚步微颠。

      彩礼?将自己的妻子嫁给别人,接着索要彩礼?

      “你简直..简直不是人!”

      说罢,南宫彻脚下不稳,腹腔也被逼出一缕鲜血,吐洒之时衬得他温润如玉的脸庞如血染棠梨...

      众人从未见此情形,纷纷围作一团,帮着搀扶,直到有人出口指责谢孤鸿,其余的也怒从心生。

      “谢将军,您是战场厮杀的猛将,也是朝堂新贵,您何必言语讥讽,在这大好日子让他下不了台面..”

      “是啊!难道有权势就可以为所欲为么?”

      “听说您从前只是一个无名士卒...专给人擦剑端水,如今的势就忘了从前,是否您该为此蒙羞!”

      “从平阳郡来的杂碎...”

      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但还是被人听见,众人面露难色,刚才的规劝之词戛然而止,在场纷纷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这些高官禄臣虽对谢孤鸿的行为持反对意见,但也并非想与这位扶纹皇帝面前的红人起任何不必要的争执,但眼下这句话极其没有水准,是既无自保之意,也无规劝之心,宾客不知是何人说的,眼神纷纷四处寻找。

      谢孤鸿抽出腰间剑鞘,快速拔出宝剑指向众人之后一位穿着绿色官袍的中年人。

      “原来是你啊!”

      众人见谢孤鸿神情突变,眼神仿若带了千根毒刺,立马将手抽出袖筒劝说道:“谢将军,休要动怒!”

      苏牧云目瞪口呆,只见刀锋离自己的脖颈只有毫分,谢孤鸿握剑的手只要稍稍一动,就能刺进他的喉咙。

      “......”

      谢孤鸿讥讽道:“苏大人好啊,听说你最近高升,太子太傅位置尊贵,你屁股还好么?难道不知道奸人坐上高位会眼底流脓、屁股长疮、手脚尽断么?”

      苏牧云看着眼前冷笑的男人,一时间不知作何回答。

      他双手早已泛出密密麻麻的汗粒,木然道:“您与我并不相熟,这还是下官第一次见将军,您..您为何如此诽谤!”

      “哼。”

      谢孤鸿看见新娘南宫灵从内堂跑了出来,,还有几个抓着盖头喜服的丫鬟,满脸皆是惧色。

      谢孤鸿又扫了眼前来拜贺的宾客,只见他们正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刹时间烦闷异常。

      “爱看热闹的、爱攀关系的、爱叽叽喳喳的,现在全给我滚出南宫府!”

      “我娶亲...你们凑哪门子的热闹?在朝堂上看见你们这群歪瓜裂枣就够心烦了,我大婚之日怎么还像狗皮膏药一样贴来贴去!我谢孤鸿不交朋友,要交也对你们这群臭屎烂尿不感兴趣...”

      座下的宾客无一不目瞪口呆,他们虽知道这位将军是尸堆里杀出来的猛将,但未曾想过如今谢孤鸿早已官居一品,但做派依旧如土匪一般蛮狠野性。

      此情此景,无一人敢言。

      谢孤鸿道:“路怜舟,清场。”

      众人只见南宫府的屋檐上突然跳下一个穿着蓝布衣的小将,身形轻盈、容貌俊美,身背双剑,一黑一白。

      路怜舟道:“各位大人,还望快速离场,不然休怪在下不客气..”

      众人看见这谢孤鸿在大婚之日居然还让手下藏在暗处保护自己,只恐有更多刀剑藏于背后,于是在阵阵惊慌中逃出了南宫府。

      清场速度极快,南宫灵早已花容失色,南宫彻则是面色苍白,嘴角血渍变得深红。

      路怜舟见苏牧云在谢孤鸿的剑下抖来抖去活像毛虫,一时间忍不住噗嗤一笑:“将军,他作何处理?”

      谢孤鸿将剑收回剑鞘,淡然道:“扔到外面,别弄脏剑。”

      路怜舟道:“是。”

      路怜舟一手攥住苏牧云脖颈处的衣物,一手拖住对方的腰带,“咻”地一声,用轻功踏步,三时两刻就将其带离了南宫府。

      他回来时,见南宫彻捧着胸口颤巍巍站起身儿来,恐他多生事端,就拿出双剑撑在对方面前,挡住他的去路。

      “南宫大人,多有得罪!”

      南宫灵见此情此景,大脑已深受刺激,她现在完全不能思考前因后果,只知道在她心中原本伟岸高大的兄长形象,在顷刻见被击打的粉碎。

      她看见南宫彻眼睛一眨不眨的望向远方,样子凄凉无比,不由得心生愤恨,她不顾路怜舟的双剑,准备闯开剑柄奔向南宫。

      路怜舟见状正准备拦截,无奈谢孤鸿扯住了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路怜舟道:“是。”

      谢孤鸿见南宫灵从合衣里拿出手帕,一下下擦拭着南宫彻的嘴角,胃中突然一阵痉挛...

      “南宫彻,看来你们家的人都极其擅长惺惺作态啊!”

      南宫灵愤然道:“将军何处此言,我们南宫府到底和您有何深仇大恨,让您今天这样贬损侮辱我们!”

      南宫彻见南宫灵脸上担忧的满是泪眼,一时间颦眉舒展,嘴唇微微上扬道:“我不碍事,夫人今日吃药了么?”

      南宫灵皱眉道:“哥,你还管她?要不是她,咱们家今天会有此劫么?”

      谢孤鸿突然神色突变,他狠厉地看向南宫灵,像是要顷刻间撕碎对方,

      南宫彻注意到此情此景,哑然道:“谢将军,还请不要动怒。”

      谢孤鸿眼眸低垂,冷言道:“你大可不必摆出那副仿佛受尽折磨的凄惨模样,我到此为止,未对我还未曾对你做出手段呢,由此就可以看出你们南宫府是多么的虚伪做作。”

      谢孤鸿说罢朝路怜舟点头示意,蓝衣少年就走向亭里的一颗柳树,随意扯下一片柳叶,吹响后数十个黑衣壮士从南宫府各个角落鱼贯而出。

      路怜舟揉搓着柳叶道:“南宫大人,您现在看到的十位武士绝不是您想象中的土匪强盗或是神武将军的爪牙。”

      路怜舟下令道:“各位,劳烦摘下面罩。”

      说时,十名黑衣人一瞬间站成一排,摘下面罩,其中两人出列报出名号。

      “谢将军,下官监察三院王青,听从指示。”
      “谢将军,下官监察五院刘其,听从指示。”

      谢孤鸿看向南宫彻道:“南宫,我本想让千坛美酒送你入狱,却没料到你气量狭小到此种地步,我还未讲什么话你就先吐血了,那就没办法了,你就清醒着走吧。”

      王青、刘其二人听谢孤鸿说完话后抽出挂在腰间的令牌道:“南宫大人,请和我们走一趟。”

      南宫彻顿时呆住,他看着谢孤鸿嘴角扬起的微笑,木然道:“二位大人,这是何意?”

      王青道:“南宫大人官为礼部尚书,掌管启岁祭祀,但这五年来朝廷供银千万两,祭祀大典却一年办的不如一年,于是扶纹帝让户部清查您的账目,这一查就不得了了。”

      刘其接着道:“五年内您私吞官银百万两,要不是您平日为人低调,南宫府朴素异常,您平日除了上朝与祭祀也几乎不出尚书府,我们监察院也万不敢怀疑到您的头上。”

      南宫彻听罢,苍白的脸颊顿时凹陷下去。

      谢孤鸿看他如此神态,冷笑道:“南宫,人脸被撕开露出老鼠头的感觉很奇妙吧?”

      “......”

      “你既然不肯老老实实说你的罪,那我来告诉你那蠢货般的妹妹。”

      “你以为他有多尊贵?以为他的人品有多无暇?太极神女?你其实不过是踏着他的狗屎猫尿住进了个四处漏风的老鼠洞,其中一只老鼠罢了!而你的嫂子之所以嫁给他,也不过是她天生爱捉老鼠,结果你们却以为她真就稀罕了你们!”

      南宫彻突然止住眼泪,低头沉吟片刻道:“我刚才思前想后都不知道我究竟如何得罪了您,但谢将军,您做的这么一丝不苟却还是露出了马脚...”

      谢孤鸿皱眉道:“南宫,你要疯了么?老鼠发疯让我们得了鼠疫可是会罪加一等的...”

      南宫彻愤然冲向谢孤鸿,却“嗤”地一声被路怜舟的双剑拦住。

      “南宫大人,请止步。”

      南宫彻道:“谢孤鸿,你五年前只是平阳郡的一个无名小卒,外界传你不生不死,伤痕到了你身上只需一夜就无影无踪,在战场上能不分昼夜地挥剑舞刀,我原本不信...”

      路怜舟皱眉道:“南宫大人,您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谢孤鸿目色变沉。

      南宫冷笑道:“谢将军,嫉妒的滋味不好受吧?我南宫一生没怎么尝过这种滋味,但料想这种感觉一定不好受吧?否则,也不至于让您从尸堆里爬出来...”

      谢孤鸿听后并未说话,在他身边的路怜舟见不得他家向来强势的将军如此,冷笑道:“南宫大人,您有什么值得我们将军嫉妒的?一个贪官污吏,府邸又破又素,父辈也都逝去,有个妻子虽有几分姿色,却病恹恹的...”

      路怜舟说罢觉得气氛不对,只见自家将军依旧未说话,而南宫彻在看了眼自己后,突然举起双臂大吼大叫,疯了似地狂笑不止...

      南宫灵抬眸看见发疯的南宫彻正在众人面前丢弃礼帽,仰面大笑,顿时从呆愣中回魂。

      “兄长,你为什么要贪污那些钱!我不相信!你究竟是为什么!”

      谢孤鸿一改刚才的嘲讽讥笑,只是冷冷地看着南宫。

      南宫彻见谢孤鸿此情此态,眼里刹时变的阴戾,他大笑道:“谢将军,这两位大人说的没错,我确实清廉不到位,不配为人臣...但整个朝堂上只有我最贪婪么?那些臭鱼烂虾你们放养在西湖,却把我这小虾米拿千张罗网捞出鞭挞,这就是你们监察院的公平么?”

      王青听后愤然道:“南宫大人,和人比烂就是堕落的开始,您现在官帽都丢弃了,看样子也是认罪服诛,那就跟下官走一趟吧!”

      刘其向余下八位要官下令,将南宫彻层层包围,纷纷亮剑。

      刘其道:“尚书大人,二十年的时间不短,需要让夫人拿些鞋袜衣物么?”

      南宫彻摇摇头,他望了眼天:“夫人,南宫不能陪你了...”

      南宫灵看见此情此态,拼命摇头,穿着厚重礼服的她跑到南宫彻的面前抓住对方的手,南宫彻道:“灵儿,告诉夫人,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的病太难医治了...我的俸禄不够请那些名医仙师,所以才这样...”

      谢孤鸿听后几乎笑的喘不上劲,他看着南宫兄妹,呵斥道:“真做作!没想到你对演技的追求居然到达此种地步,人不在,都能摧枯拉朽地来上一段...哈哈哈...”

      谢孤鸿仰天大笑,仿佛他这一生听过的笑话都没眼前的这般搞笑。

      直到他听见了一句微弱的声音响起,直到他看见那人从远处穿着素锦的长袍跑来。

      温妙仪本在潇湘阁静养,听丫鬟小银急匆匆过来传话,说南宫府已乱作一团,便不顾身体羸弱,赶到了现场。

      “你们要干什么?”

      温妙仪本就身体虚弱,匆匆跑来又惹得她嘴唇泛白,眼底乌青,她旁边的丫鬟小银想尽力搀扶,却发现她将倒未倒,一时间只得用全部身体支撑对方。

      谢孤鸿早已止住笑,他静静地看着对方,就像看见另外一个时空的人和物。

      这种恍惚感让他愣在原地,未敢发声。

      直到他看见温妙仪脸上的泪珠像风铃花一般摇曳下来,直到他看见温妙仪眼睛正看向路怜舟右手拿的那把黑剑,他才慌乱之中作出反应。

      “怜舟,快拿走你的剑!”

      刀光剑影之间,谢孤鸿挑过温妙仪的胳臂,一只手把住那把即将被她抽出的剑。

      温妙仪道:“既然这一切都是为了我,那我就血债血偿!”

      谢孤鸿愤然道:“你怎么能看不出他究竟是怎样的人呢,温照野,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被这只阴暗的老鼠传染了..”

      温照野,这个名字在谢孤鸿的心中埋藏了五年,也在启岁朝不见了五年,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如今已为人妇,但却不似他想象中的强盛。

      他以为外界传南宫夫人身体羸弱只是南宫彻为了私藏温妙仪的手段,却不曾想过,从前那个和他上山下海爬树游行的孩子,那张阳光明媚的脸会变得如此苍白虚弱。

      温妙仪气虚微弱道:“只盼将军赐我一死。”

      谢孤鸿哑然,南宫彻在一旁大笑道:“谢青川...像你这样的天命之子,恐怕一生没尝过几次失败的滋味吧!从前我不如你,我心甘情愿,但从现在开始...你将一辈子都不如我!”

      路怜舟发觉自己的白剑被人抽走,那人嘴角带笑,用极快的速度划过喉咙,血溅衣袍,轰然倒地。

      “啊!!!”

      凄惨的女声穿过南宫府每一间房子,在众人之间倒下的南宫彻今年才满二十七,正值华貌,血滴溅在那张清俊的脸上,如一支棠梨花淹没在猩红的酒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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