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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麂皮夹克外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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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山和陶嘉运面面相觑,谁都不接茬。
西梅收到的是一条地下停车场偷拍的视频,车库灯光昏暗,镜头拉大后更是清晰度不佳,整个画面像是覆着一层朦胧的水雾。
视频从陶嘉运脱下外套一把盖住沈玉山的脑袋,问出那句“我请问你说哪位”开始,
当时情况太紧急,陶嘉运一气呵成的动作其实没太经过脑子。
事后看来现场气氛比他们记忆里还要气氛剑拔弩张。
“说不出?那就是刻意诽谤了。”屏幕外的三人可以清晰地从模糊的画面里听出他的怒火。
在地下车库说这句话的时候陶嘉运以为自己是完全冷静的,再从视频里再听到居然觉得自己甚至有些嚣张跋扈。
耳根子烧起来,陶嘉运红了脸。
西梅啧啧道:“你这么好脾气的人居然也炸毛,这人先前到底说了多过分的话?”
沈玉山抬眼观察陶嘉运的表情,叽喳了一晚上的他难得沉默。
陶嘉运接收到了他的眼神,报之以同情又愧疚的回望。
发出这条视频的路人根本不认识几个当事的网红,反而是一眼认出了全副武装还被外套抱着头的沈玉山。
视频标题只有沈玉山一个人的名字。
【过氧乐队主唱沈玉山希莱顿车库与人争执,疑似争风吃醋】
视频清晰度不高,片段里沈玉山也没有说话,不少人没认出他来,满屏都是在问博主没事吧?沈玉山在哪儿?
沈玉山靠综艺火起来,死忠多黑粉也多,就算这段视频全程他没露脸,也没说半个字,还是有黑粉抓准了机会上来就一通输出。
陶嘉运看着心烦,问西梅能不能帮联系买点水军对冲一下黑粉言论。
“这笔钱我自己掏,这事主要是我的责任。”
“不用。”不等西梅开口,沈玉山制止道:“你也太小瞧我了,我粉丝很厉害的,这点黑给她们练手都不够看。”
他往沙发上一靠,没有半点危机感:“反正这视频我也没露脸没出声,光凭一个标题就想找我麻烦啊?”
陶嘉运见他一脸轻松,甚是不解:“你经纪人难道不找你吗?”
沈玉山拿起自己手机摁了两下开关键,道:“没电了,找不到。”
陶嘉运、西梅:“……”
“倒是你。”沈玉山问,“你要是被认出来了,可怎么办?”
事已至此,陶嘉运知道也吃不了后悔药,耸耸肩:“给人民群众提供八卦不是我们网红的天职吗?黑红也是红。再说了,那傻x最后落荒而逃,也没脸冒出来指认我,明天大家就不关心这事了。”
两人讲了半天,只看到后果没能听到前因的西梅:“你们到底和谁为什么吵起来啊?!”
……
打工人小刘自打学会上网就和每一个普通的男性Alpha一样,只对游戏和竞体感兴趣。
还是第一次这样高强度地关注一个时尚穿搭博主。
按照老板的吩咐做完讨好运的背调,他望着镜中自己一身从快时尚店铺随手买的职业套装怎么看怎么都不顺眼。
下班前把整理好的资料双手递给蒋翀后就和安秘书打了个招呼,提前开溜去充实自己的衣柜。
蒋翀打开资料,最前面的就是陶嘉运的工作履历。
看到他十八岁就在沪都有了第一份工作,才知道原来他并不是一直都呆在丰宁村的。
简历前半段陶嘉运几乎都在沪都繁华的背面打零工,能查到被写到工作履历上的都是正规公司的,总有碎活儿是现金结款或是微信转账,根本查不到。
于是履历上坑坑洼洼,让人觉得小omega当时的生活有今日没明日,似乎日日都要为生计发愁。
四年前的时间线里,这份工作履历开始漂亮起来,从网店模特一直到品牌海报模特,从这上面来看陶嘉运生活似乎渐渐明亮,接到的广告层次越来越高,合作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种欣欣向荣被截断在一年多以前,陶嘉运的模特工作骤然停滞,再之后就是与现在的mcn传媒公司签署了经纪约。
翻过一页,直系亲属简单得只剩一个外祖母尚在世。
经历却十分曲折,父亲身份不详,三岁丧母,外祖父在他来沪都前就离世,舅舅在两年前宣告死亡。
在蒸蒸日上中戛然而止的履历也好,亲人相继离世也好,随便挑出一件来就可能击垮一个人。
但陶嘉运在互联网上表现出来的开朗和乐观丝毫寻找不到苦难的踪迹。
蒋翀心中疑窦丛生,他打开“外婆的衣柜”账号翻到最早的一条,显示的时间就在工作履历突然断档后的两个月。
思绪如野草疯长,层层叠叠覆盖住脚下可能的方向,蒋翀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他却根本找不到原因来解释这种异常的生理反应。
“外婆的衣柜”最新更新的一条视频是陶嘉运带着李真在沪都city walk的vlog。
李真七十多岁,虽然还算耳清目明,但体力却不太支撑得了游客的玩法。
陶嘉运安排的行程很简单,两天时间只带着外婆看了看外滩和使馆区,尝了几家好评如潮的必吃饭店。
大部分的时间都陪着李真在路上慢悠悠地闲逛,他给李真买了一身新衣服,碎花连衣裙套上一件轻薄却保暖的羊绒大衣。
小渔村的阿婆也时髦起来,和宝贝孙子一起融入了沪都的街景。
陶嘉运在视频里笑着说今天账号要改名叫外婆的新衣柜,弹幕里一片哈哈哈飘过。
镜头对准李真,她有些害羞,表情略显僵硬,手脚不知道往哪里放,画外音的陶嘉运问外婆你开心吗?
李真笑着拢了拢花白的耳鬓,小声说着开心。
粉丝纷纷在视频弹幕和评论里祝福她长命百岁。
几乎没有人提起前晚发生的小插曲。
如陶嘉运所言,车库吵架的视频虽然小范围地传播开了,却并没有什么特别恶劣的影响。
一来对话只有一半,语意不详信息量少得可怜;二来沈玉山没露脸,名字却挂在标题上,这引起了粉丝的逆反,没多久就把视频举报下架。
隔去两夜就没多少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vlog评论区里偶尔有一两条提到的,也迅速被彩虹屁淹没,彻底无人在意。
倒是过氧乐队的论坛有人扒出了陶嘉运的身份,有乐队早期的粉丝认出他就是沈玉山之前关系很好的室友,认定他拿衣服盖住沈玉山脸的行为是保护的行为。
不少粉丝摸到他的账号上来围观偶像的好朋友,“外婆的旧衣柜”小涨了一波粉,也算因祸得福。
陶嘉运带着外婆在沪都溜达了两天,把必吃榜吃了个遍。
李真做了一辈子的饭,尝尝味道就能琢磨出个一二三四,她看了看店里的标价,咋舌道:“这些老家都有,你要是爱吃,我回去也能给你做,保证做得一模一样。”
陶嘉运夸张地捂嘴:“我们家老太太这么厉害啊!”
李真难得自信:“到时候你拍个视频发网上,让大家都看看我做得好不好。”
“肯定好!”陶嘉运笑得好看,镜头记录下了祖孙俩亲密温馨的时光。
他的眼睛很亮,眸中藏有一颗星星,沪都不似丰宁村,每个风清气朗的夜晚都能看到漫天的星辰。
故地重游的陶嘉运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初离开时萧瑟的绝望,过往一如那个错误的标记在自以为不堪忍受的痛苦中洗去,或许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但却不再那般煎熬。
丰宁村平静祥和的生活治愈了他。
他和李真都想回到那里去,那是真正属于他们的地方。
回程下了高铁依旧是叫了一辆网约车回村,路上李真有些晕,陶嘉运让司机师傅开慢点,他们不赶时间。
乡镇网约车大多是共同隶属于一个私营的车队,司机都跑专线,对常去的村落都十分熟悉。
“你们回丰宁村哦?”司机脚下放松,车速慢下来。
沿海渔村的丘陵很矮,透过小山包陶嘉运能看到远处静默的海滩,近处的灌木栏杆向后倒去,远景里的海滩却依旧如故。
他答道:“是的。”
“你们那里拆迁,每家能分到不少钱吧?”
本来就不太想和司机搭话的陶嘉运听到这个话题更不愿搭理,微微蹙着眉不再应声。
司机自顾自说着:“我看那个挖掘机都开进村里去了,你们都拿到钱了吧?”
“什么?”
“你不知道啊?”司机从后视镜看陶嘉运的表情,“昨天已经有工程队进村了,我还载了两个去工地报道的,听他们讲是去做文员……”
陶嘉运没心情听他扯闲篇,抓着重点问道:“已经有机器开进村了?动工了吗?”
司机瘪嘴:“机器都开进去了应该是动了吧,不然要那么多人去干嘛?”
才刚离开不过两三天,陈江的项目组不可能已经把全村的同意书都拿到手,更何况留给村民搬走的时间也不可能只有这么点,工程队怎么能这么快就进村动工?
是哪里出了问题。
晕车的李真靠在后座上已经浅浅地睡着了。
陶嘉运一面心急如焚,却又不愿叫外婆难受,坐立不安地望向车外向后倒去的树木,风擦过车身唰唰声规律地响起。
他在这样的煎熬里辗转了快要两个钟头,网约车开进村口,放下车窗已经可以听到远远地有重型机械运作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