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讲武堂斗殴 ...
-
“怎么了?”巫彭正在研读战报,被云肖打断,不由不快,“又是什么急事吗?”云肖如常行礼,略有犹疑,还是说了实话,道:“听说四弟在讲武堂跟人家发生了点冲突,教官都尉承训想请您过去一趟,看怎么处置。”
“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就结了,我去有什么用?”巫彭丢下战报,语气虽是不耐烦,到底还是关切,“他到底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听说,他携带兵器进了军舍,打伤了巫抵家的三位公子,还误伤了巫榭家的人。”
“巫抵,巫榭?”巫彭冷冷地道,“他们家的公子么......”巫抵和巫榭虽也是十巫,但不过是元老院下院人家,跟巫朗、巫彭、巫咸的三巨头不能比。巫彭没再说下去,想到巫榭家那个弱不禁风、只醉心医术不务正业的公子哥和巫抵家那几个斗鸡走狗、寻花问柳的败家子,不由心生轻蔑。
“听说,连巫朗家的殷公子也涉及了。”云肖又补了一句。
巫彭听到巫朗,便抬头问道:“是那个叫飞廉的?”
“是。”云肖回道,“国相大人没有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侄儿,可护得紧呢。”
巫彭思索片刻,道:“好吧,今日我是没空了,明天晚上我过去一趟。”
“属下参见元帅阁下。”承训都尉见到巫彭亲自前来,特地到堂外迎接。“不必,”巫彭伸手止道,“今日我来旁听你断这公案,一切以你的决定为准。”讲武堂是为帝国未来培养将官之所,向来与培养文官的国子监齐名,加上沧流重武轻文,大多数勋贵子弟便是将来不从军,也会来此受训几年,所以其中的教官多挂都尉正五品以上的官职。
“国相大人和两位尚书大人已经在堂里等待了。”承训都尉恭敬地道,“就差您了。”
巫彭沉默地随着下属来到正厅,果然见巫朗、巫榭、巫抵三位已经坐在厅内,见他进来,几人都起身招呼。巫彭拱手还礼:“几位大人好。”
旁边站着几名身着银黑两色军服的年轻战士正是巫抵家的卫默,卫皓和卫骞,巫朗家的殷飞廉,巫榭家的管若宁和自己的儿子云焕。还有两名巫彭不大认识,目光便在他们身上停留了片刻。
“这是巫姑家明袖夫人的外甥,季航。”承训见元帅似有问询之意,便解释道,“军营之中,女子非诏不得入,所以,明袖夫人没有来,只是嘱咐有什么消息请巫朗大人代传。最后这位来自铁城的景涵。”巫姑和巫真两族之中,与其他门阀不同,常有女子为家主。这一任的族长便是明袖夫人。铁城中便是平民出身,不过能通过遴选,也可以进讲武堂。
巫彭微微蹙眉,原来此事涉及了十大门阀中的五家,难怪承训不敢擅自处罚,说起来,云焕这孩子还真是会闯祸,惹上的没一个不难缠的。巫彭心内烦躁,面上却不动声色,挑了位子坐下,问道:“云焕,你为什么携带兵器回军舍?”
“回阁下的话,我没携带兵器回军舍,”云焕平静地陈述道,“教官说过,兵器只能受训时候使用,回自己的寝舍不能带。”
“那你的刀是从哪儿来的?”巫抵厉声问道,“你难道不是用军刀伤了卫皓吗?”
“云焕,”承训盯着下属发问,“携刀入室,本就不该,何况你还与人斗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焕犹豫了片刻,欲言又止。
一旁的飞廉却出声答道:“你们为难他干什么?他是没带刀剑,是我带的。”
“你?”巫朗一时怔住,斥责道,“真是不知所谓!那你为什么带着利刃回寝舍去?!”
“那是因为我听到卫家的人商量,要合伙揍云焕一顿,心中不忿,就带着刀剑前去助他。”飞廉平日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什么都不在意,此时却条理清楚地叙述起整个事件来,“自从云焕进了讲武堂,不论骑射、刀剑、策论、马战、步战,只是水战差点,几乎全科均优。这几个家伙就看他各种不顺眼,明里暗里挑衅了许多次,不过云焕都没跟他们计较,也没起什么太大的冲突。结果,前天休沐,大家一块宴饮,云焕不能喝酒,这几个家伙又当众羞辱他,说他不像元帅的种......”
“住口!”巫朗听他居然说起长辈的隐私来,不由大怒,“你这个无礼的东西!”
巫彭却很平静,不见愤怒,反而拦住同僚,道:“无妨,让殷公子说下去。”
“当时要不是我拦着,还用等到今天,当场他们就得打起来了。”飞廉瞥了几个同窗一眼,不屑地道,“我提醒过云焕,要当心这几个人,不过他没当回事,觉得他们没这个胆量。哼,他们是没胆量,不过胜在人多嘛,他们没带刀剑,却准备了木棒和棍子,我就看不惯这偷奸耍滑的作风。”
“飞廉!”管若见他说的过分,忍不住提醒,“别说了。”
“你又是怎么搅和进去的?”巫榭家一向是持中而立,不论国相府和殿帅府怎么争斗,他家都没怎么卷入。
管若宁见父亲发问,只得实话实说:“我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回军舍的半路上,遇到了飞廉,他就非拉着我,说要去看什么好戏。我拗不过他,后来,看到他们打起来了。我只是去劝架而已,可是我手无寸铁,也没拦住......”
巫朗看向季航,问道:“你姨母拜托我问问,你是怎么回事?”
季航据实以答:“回大人的话,在下和管若住一间军舍,见他没按时回来,就去找他。后来,看到他们......不过我到的迟,他们都打完了。”讲武堂的规矩甚严,何时用膳,何时回舍,都有规制,舍友逾期不归,余人皆罚。景涵最后开口道:“属下是和殷公子同舍,也是去寻他回来,所以......卫家的三位公子确实没携带利器,但和殷校尉所言一致,是有木棒和棍子的。然后,我立刻去叫都尉过来的。”
飞廉双手一摊,道:“不过我只是去送一把军刀罢了,我可没打架,只是也没劝架罢了。”
巫抵听到自家三个孩子还被云焕一个人打伤了,不由勃然色变,斥道:“无能的畜生,看你们做的好事!”
卫默不服气地道:“我们不过是跟云焕闹着玩罢了,都没带真正的武器。他真的拔刀杀人,难道就对吗?”
“此事,元帅阁下意下如何呢?”巫抵转向巫彭,怒气未消,“纵然犬子和家侄行为不当,失了分寸,但云焕居然真的在军舍动了刀剑。年轻人之间偶有争执,也是常事,但他们可是同窗,日后说不定是战友,难道彼此之间,偶有龃龉,就要拔刀杀人不成?”
巫彭冷冷地看了同僚一眼,问道:“在军舍拔刀,该怎么处置?在军舍聚众斗殴,该怎么处置?明知事情原委,殷校尉居然送刀助阵,又该怎么处置?看到有人斗殴,不立刻上报,却自行去劝架,又当如何呀?承训都尉?”
“这......”承训一时语滞,道,“阁下?”
“此事,景涵校尉处置妥当,有功当赏。”巫彭向景涵投去赞赏的目光,接着道,“管若宁校尉和季航校尉无端卷入,罚他们抄一遍舍规,也就算了。其他人......”
飞廉抱拳行礼,昂然道:“云焕之所以能拔刀,是因为属下送了刀去,不论阁下如何处罚云校尉,属下愿意同罚。”
“飞廉!”巫朗瞪了侄子一眼,道,“住口!”
“殷校尉有此担当,本座甚是欣慰。”巫彭点头赞许,声音却渐转严厉,道,“讲武堂是我沧流帝国培养未来将官的神圣处所,帝国上下无不以能进堂受训为荣。你们也都是经过严格遴选的,未来要镇守四方,平定寰宇的。可惜,你们却不珍惜这样的机会,不仅无视军规,还同室操戈,同窗相残,本座真是失望。这样的人,日后进了我的军部,可该怎么好?不过不要紧,帝国有的是优秀的人才,尽可以再行遴选。依我的意思,也不必罚了,通通逐出去就是了。”
他的处罚一出,巫朗和巫抵不由惊异色变,想不到他居然把自己儿子也逐出去了。沧流的规矩,若是从讲武堂被逐,终生不得从军,军中的前途便是彻底断送了。云焕脸色发白,但一语不发。飞廉也收起蛮不在乎地表情,低下头去。卫家的三个公子更是面面相觑。
这几家里,景涵不过是平民之家,巫姑没到,巫榭家不过是陪罚,罚的也轻描淡写,此时,巫朗不便求情,便看向了同僚。
巫榭会意,连忙赔笑道:“阁下何必动这么大的怒呢?说到底,不过是孩子们淘气,一时行为失当罢了,又没真的伤到人。何况,我倒听说,殷校尉和云校尉全科皆优,这样的人才逐出去,不也可惜吗?念他们是初犯,还是给他们个机会改过吧。”
“大人这样想,只怕有人不这样想。”巫彭冷笑道,“我若不处置的严厉,旁人会说,军中是我云家的天下,所以我才一手遮天,偏私不公。”
“阁下真会说笑,”巫朗见他语气似有松动,连忙说道,“孩子们一时龃龉,咱们做大人的,也跟他们一般见识不成?我看,他们平时,都挺好的。不如,这次元帅网开一面,别断了他们的前程啊。”他一面说着,一面转向侄子,斥责道:“你平日在家里,无法无天也就够了,到了讲武堂,还是这么疯疯癫癫的。你要是不送刀去,他们不就打不起来了吗?还不认错?!”
巫彭听他意有所指,若不是飞廉及时相助,说不得云焕就要吃大亏,他侧头看了飞廉一眼。飞廉会意,立刻单膝跪地,诚恳地道:“属下一时不忿,连累了云校尉,请元帅阁下治罪。”云焕跟着跪下,道:“不关殷校尉的事,是属下一时气愤,才失了手,请父帅重重责罚。”
巫抵到底也不愿事情闹得不可收拾,抑制怒气,对着自家的孩子道:“你们呢?便就没错了吗?”
卫默等三人一起跪倒谢罪:“属下知错了。”
承训都尉也垂手行礼,道:“几位校尉犯错,都是属下管教无方。望元帅息怒,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巫彭沉吟半晌,慢悠悠地开口道:“男儿膝下有黄金,沧流的规矩,将军便是面圣,也是行半礼而已。为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下跪求饶,真是丢脸。算了,这次本座看巫榭大人和承训教官的面子,不逐你们出去了。承训都尉,还请你好好地罚他们一次,叫他们长点记性。”
承训应道:“是,属下一定重重罚他们。”
巫朗一向最是护犊子,听承训这么说,不免又担忧起来,却又不敢再多说什么。
巫彭看出他的担忧,便笑道:“教官罚过,是军法罚了,但各位家主还没罚,便是家法没动过,那怎么成?不如让这几个孩子先回家去思过几日吧。”
“这很好,”巫朗松了口气,道,“云兄说的极是,不知都尉可否通融?”
承训笑道:“自然可以,让他们回去三日思过吧。”
云焕看了飞廉一眼,沉默地跟着父亲走出厅外。“没受伤吧?”巫彭淡淡地问道。云焕摇头:“没有。”“那就好,”巫彭白了儿子一眼,道,“要是被巫抵家那几个废物伤了,就不用来见我了。”云焕听父亲的意思,似乎并无责怪之意,低低笑道:“父亲放心,孩儿从来没输过。”“你还真长进了呀,”巫彭也忍不住笑道,“我当年在军中,单兵作战,也从无败绩。不过,他们常在军中欺负你吗?”
“没有,父亲,”云焕向来倔强,不愿父亲替自己出头,道,“其实孩儿想父亲能不能替母亲……”“我自然可以,不过,”巫彭停了片刻,道,“本朝家法,一向是母以子贵,若是你以后能出人头地,自然不愁你母亲得不到名分。这件事,你是想父亲做呢,还是你自己做呢?”云焕咬牙道:“孩儿明白了。”
他们正说着话,飞廉赶了上来:“云焕,等等!”
巫彭见他们似有话说,便在原地等了一会。果然见飞廉拖着儿子到了一边:“你别忘了,三日后,你跟我一道去棋盘街。”“三日后不行,”云焕推脱道,“我姐姐要去神庙祈福,我要陪她去。”“你姐姐?那,我们先送云小姐去神庙,再去棋盘街不就得了?下次休沐,不知等到什么时候,告诉你,到时候,就淘不到好东西了。”飞廉一向是死缠烂打,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我为了你,差点被逐出去,连前程都.....”
“好了好了,”云焕最受不了这一套,道,“我答应你了。”
“我叔叔跟教官说好了,下次把你调跟我做舍友。”飞廉笑嘻嘻地道,“你就不用跟卫家那几个蠢货住一起了。”
云焕心中默默,我还不如跟他们住一起呢。
“我得走了,”云焕不愿跟他啰嗦,道。
“三天后见啊!”飞廉冲着他的背影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