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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日记 ...

  •   “醒醒!你他妈在干什么?!”
      脸上的刺痛和耳边模糊的声响将他从思绪中惊醒,季琛一睁开眼,发现扶叙和淮挽死死地拉住他,而他——
      他视角里被拖入枯井的淮挽和扶叙却变成了他自己!
      季琛腿一软,被拉住后猛地往扶叙面前的地上一扑,怎么也起不来。
      他瞥了眼那口枯井,里面什么也没有。
      奇怪?那些手和头发,不见了?就连刚才一直追杀他们的女人也不见了……
      季琛心里一阵后怕,解释道:“我看到井里面有很多尸体!很多,起码有十几具,那些尸体的手伸出井口,他们的头发紧紧地缠着你们,要把你们往井里面拉!”
      扶叙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干脆坐在地上。
      “难怪当时你不要命了一样要往井里面跳。”
      他一边说一边翻开了抢来的书。
      书的封面是褪色的血红色,里面的纸张因为泡过水变得很皱,好在上面的字迹没有被水洇湿,仍旧很清晰。
      这是一本日记,上面的字迹很清秀,像是女孩子写下的。

      【我叫宁宁,今天是我回村的第一天,从母亲口中我得知,最近村里发生了一件很惨痛的事——我的小叔死了。我记得几年前的时候,有个很漂亮的女人跟着小叔回到了村子里,那是我第一次和小叔见面,小叔当时刚从大学毕业,意气风发的模样和整个村子的人格格不入。
      他摸了摸我的头,笑着和我打招呼,他和我介绍说他旁边那个漂亮的女人是我的婶婶,我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他们送给我一大把糖。糖果甜滋滋的,是我从没吃过的味道!我真的很喜欢。
      这是我唯一一次和他们接触,他们在我记忆中留存的片段并不多,若不是母亲提起,我快要忘记了。我问母亲,我的小叔是怎么死的?
      母亲说,小叔暴毙在周叔家门前,把周叔家的周姨吓昏了。现在小叔的尸体被周叔和其他伯伯抬回家,婶婶得知噩耗后哭晕了好几次。
      母亲问我:“宁宁,你要去看看他们吗?”
      我想去看看他们。

      来见婶婶的人有很多,村里和他们一家比较熟的都来了,把小叔家围得水泄不通,好在我终于见到了婶婶。
      她今天化了很好看的妆,如果,如果没能被眼泪哭花的话。她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眼泪在雪白的、扑过粉的脸上流下道道泪痕。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真的很害怕她在我面前晕过去。
      好在后来她的情绪稳定了下来,我们在外面等她。
      她出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在一身黑色丧服的衬托下显得更惨白了,她戴了一顶很大的黑色帽子,我看不清帽沿下她的脸。
      ——但我感觉她有些陌生。
      回到家后,母亲给我做了饺子,我记得前段时间明明没有包过饺子,这些饺子是哪里来的?母亲说,这是她刚刚做的。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过饺子了,我向来很喜欢吃饺子,这次一口气要了十多个。我吃得津津有味,但是——我吃到了一团头发。
      我把头发连着肉吐了出来,这时我才发现,这些肉怎么是黄白色的?!】

      【这几天我都没有休息好,每当我快要入睡时,隔壁厨房就会传来剁肉的声响,这么晚了母亲还在准备明天的肉菜吗?
      我感觉我的眼皮很沉,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只不过我的梦光影陆离的,持续的时间很短暂,很快我被厨房的声响惊醒。
      厨房的剁肉声已经消失了,但是有很清脆的脚步声。我屏住呼吸仔细听,发现那是鞋跟发出来的声响,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我的门前。
      “妈——你还没睡吗?”我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
      没有人说话。但是脚步声从我门前又开始响起,越来越近……
      我很害怕,明明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那脚步声却像贴在我耳边响一样,我猛地闭上眼装睡,死寂的空气中只有我匀称的呼吸声和清脆的脚步声。
      我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此时正值夏季,房间里面很闷热,但我后背的冷汗一阵一阵的往外冒,很快浸透了我的睡衣。
      脚步声在我面前停下了,这次,我不敢睁开眼了。】

      【起来后我吃着母亲给我做的稀饭,我漫不经心地挑着盘子里的菜,试探着问我的母亲:“妈,昨天晚上你怎么那么迟还在厨房里剁肉?”
      母亲怪异地看着我,就连父亲也是一样的神情。
      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我:“丫头,我和你爹很早就睡了,没去厨房剁肉啊。”
      既然不是母亲,那昨天厨房里发出的剁肉声和脚步声会是谁?!
      我一阵后怕,头皮发麻起来。
      我不再问了,低着头扒着碗里的稀饭,正当我以为这都是我的梦时,碗底的一团黑发却证明了那并不是我的梦,也不是幻觉。
      我看向我的父母,却觉得他们有了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
      他们好像——变得有些陌生了。】

      【今天我起了个大早去河边洗头,早起洗头一直是我的习惯,虽然母亲说了我很多次,但我一直没有改。对于我来说,能早起洗头看逐渐亮起来的天色就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了,我喜欢第一缕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
      现在的天色很暗,等我洗完头后天就会逐渐放亮,我当时想着,和往常一样披散着头发用河水浇湿。在洗头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上了我的脚踝。
      细细密密的很柔软,我以为是水草所以没有放在心上。等到天逐渐亮起来时,我才发现,缠住我脚的竟然是一团头发!!
      我顺着漂在水里的头发看过去,这一看几乎把我活活吓死过去!!
      我看到了水里漂浮的一具尸体,尸体被泡发得很肿胀,表情狰狞恐怖。她头上细细长长的头发像水草一样死死地缠着我,怎么样都解不开。
      我哭着尖叫,我好害怕!!怎么办!谁来救救我!!
      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我看到了好几具漂浮着的尸体,那些尸体的面孔很熟悉,我和她们甚至不久之前还见过面!
      我是被活活吓晕过去的。】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躺在了家里的床上。但是床并不温暖,像石头一样冰冷坚硬,我甚至能感觉到我的房间在变得潮湿,我仰躺着,头顶天花板上的水渍越来越大片,冰冷的水滴到了我的脸上。
      我想换个地方躺,但我的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浑身发软得厉害。
      我意识到,我大抵是发烧了。
      母亲推开门,她给我送来了可口的饭菜,她一口口喂着我吃,我吃着,突然嘴里有了股令人作呕的肉腥味,我恶心得厉害,连着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我看向那团呕吐物,那不是我吃过的饭菜。
      ——而是黑发和血红的肉块。
      肉块还在头发上蠕动着,我觉得很恶心,连着干呕了好几次。
      母亲笑盈盈地将勺子伸到我的嘴边:“丫头,继续吃呀,真的很好吃的。”
      我感觉我的母亲变得好陌生,她嘴里只重复着这一句话。
      “丫头,继续吃啊,真的很好吃的。”
      “丫头,继续吃啊,真的……很好吃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竟然看见勺子上的饭菜变成了血红色的肉块。
      肉块蠕动着,小小一块躺在勺子中,那勺子离我的嘴越来越近,哪怕我百般拒绝,母亲还是将勺子里的肉塞到了我的嘴里。
      一勺接着一勺,直到整个盛满头发和肉块的碗空了下来。】

      日记上的字迹到这里就结束了,坐在一旁看日记内容的季琛脸色铁青,他皱着眉充满怨念骂道:“靠!怎么这么恶心!!”
      扶叙看着“宁宁”那两个字,小声问蹲在旁边一同看日记本的淮挽。
      “这个宁宁,是安息旅店那个宁宁吗?”
      淮挽沉思了片刻,道:“或许……是同一个。”
      长久居住在安息旅店里的旅客都是已经死去的人,扶叙从未听过其他剧本中死去的人还能回到安息旅店,成为安息旅店剧本的一部分。
      扶叙道:“她甚至有了自己的工作牌,成为了像我们一样的过本者。那么我们……”说到这里他的眼神变得很阴沉。
      “我们是否也像宁宁一样,从始至终就是剧本的一部分?”
      这个猜测实在令人后怕,这一猜想意味着他们记忆中所有有关现实的记忆都是假的,他们像是陷入了衔尾蛇式的封闭循环。
      ——他们来到剧本,是因为他们本就是是剧本的一部分。
      现实是假的,记忆是假的,身份也是假的,那到底什么才是真的?
      扶叙冷汗直冒,他只希望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日记里面的宁宁也不是安息旅店的那个宁宁。

      “呕——”
      季琛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声,他扶着枯井,吐得昏天黑地,几乎快把内脏给吐出来了,嘴里胃液上涌,呛咳得他眼泪直流,喉咙如同火烧过般的灼热、刺痛让他难以忍受。
      但是不管他呕吐得多么厉害,他总能感觉到喉咙深处有一阵莫名的痒意,有什么东西卡着他喉咙了……是头发吗?
      “喂!你怎么样?”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响,季琛抬头一看,是他的异常吸引了在一边交谈的淮挽和扶叙,他们看上去神情焦灼,嘴里在念叨着什么。
      扶叙转头和身边的淮挽在说什么,看着他的口型,季琛知道了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说——他的嘴里怎么会有头发。
      “咳咳咳——咳咳!!!”
      季琛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胸膛因为呛咳而剧烈起伏,呛咳声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急促,他全身痉挛、抽搐,随之——他猛地捂住嘴。
      这个角度扶叙能清晰地看见季琛手里的东西,季琛一松开手,淋漓鲜血和黑乎乎一团的东西从他的手心涌出。
      扶叙:!!!
      他的瞳孔急速缩小,后背不知不觉冒出的冷汗霎时间浸透了厚重的衣服,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提到嗓子眼,仿佛下一刻就能随着季琛的咳嗽撺掇而出。
      “咳咳。”
      季琛的咳嗽声逐渐平缓了下来,他清瘦的脊骨也不再高高凸起,他抬起头深深看了扶叙一眼,在他的眼中有很多复杂的情绪,疑惑、不甘,更多的是……后悔。他的嘴里嘟囔着,想要向扶叙二人传递什么话,但他整个人气若游丝、衰颓不堪,胃液已经腐蚀了他的喉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躺倒在地上,呼吸越来越轻、越来越浅,最终他的胸膛彻底平静下去,再也没有一丝起伏的意思,在他的耳边是一滩血红的血,里面掺杂着白色的碎肉和被血浸湿凝固起的几团细长黑发。
      季琛睁着眼睛,在他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朦胧迷雾中落下的缕缕阳光,阳光并不温暖,落在身上阴冷得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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