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听令于死对头之后》行于易之

6、chapter 6

　　两秒。
　　三秒。
　　第四秒。
　　无事发生。
　　林拾月狠狠松口气。转念一想，若这咒术真如此bug，他也要死心了。

　　又总结出一条规则，命令林拾月不知道的事情，指令也不会生效。
　　这样想来那林拾月不会做的事情也命令不了喽？譬如做饭。
　　顾自行若有所思，稍稍有些遗憾。

　　提示给的很简单，二人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服装店。
　　林拾月没等顾自行开口，就径直上去找衣服，扫了两眼，干净利索地挑出蟒袍利剑再加红官帽，仔仔细细认真给小木偶熟练打扮好，整个过程不超十分钟。
　　“剩下的绑线你来弄吧。”林拾月将一扎线丢给顾自行，眼中的警告显而易见。

　　顾自行才不怕他，笑嘻嘻冲他撒娇：“不要啊，小十月教我嘛。”
　　林拾月无法，深吸口气帮他把木偶各部位的绑线设置好。
　　若眼神能杀人，那顾自行已经化为齑粉了。

　　顾自行见好就收，可不能把他家小十月惹毛了。工作多无趣，乐子没了他怎么办：“好啦好啦，剩下的我自己来，感谢林大师~”
　　他对做木偶这些程序不陌生，小时候他也是搬着小板凳坐门外见刘青之是如何教林拾月的，他也算得上半个徒弟。
　　他熟练地固定操控线板，调整好线长后，一个活灵活现的钟馗便完成了。
　　他们组不出所料还是率先完成，一骑绝尘。
　　虽说二人不对付，但在有些方面还是颇为默契，旁边三组直呼羡慕。

　　接下来便是排练，《钟馗醉酒》这幕戏林拾月已经演过很多遍了，他随意演了两次示范给顾自行看，没承想对方学的也很快，没一会儿就会了。
　　二人一同提线，竟也配合默契。

　　公演结束后，本该结束回家，却没想到节目组临时加了一个环节，在最后结尾时由操偶师共同进行演出。
　　四位操偶师都没什么意见，这正好得到个机会来宣传木偶戏，四个人便合作了个经典剧目《火焰山》的片段。

　　这场戏林拾月从小就练过，至今也不知演出过多少次，早就烂熟于心。

　　“八戒为何如此狼狈？”
　　林拾月一身黑衣站在木偶身后，伴着台词背景音，垂眸认真操纵着唐僧，他转动腿部腰部的线板，使唐僧动起来。

　　…………

　　顾自行坐在第一排，离表演台子不过两米远。因为离得近，他能看见林拾月微抿的唇和因垂眸而显得格外长翘的睫毛。
　　碎发散落在青年眉眼间，顾自行突然觉得这舞台光打得是不是不对，怎么全集中在林拾月身上了，手和脸颊白得发亮，显得他此刻格外有魅力。

　　顾自行正津津有味看着剧情发展呢，突然一村民小孩儿站他前面，咯咯笑着就想往戏台子上面爬。
　　因为太暗，其余人都没注意。
　　眼见着一只脚已经蹬上去了，顾自行忙喊：“哎，别动！”

　　“如此甚好，速去速回。”
　　林拾月知道下一个动作应该挥动衣袖，可他正想操作，却听见那一声轻巧的“别动。”
　　他心里咯噔一声，此刻也顾不了这么多了，咬着牙想把动作做出来。下一秒剧痛便降临全身，酸麻感从小臂延伸到指尖，差点动都动不了。

　　不能停。
　　林拾月此时痛得眼前阵阵发黑，可硬撑着转动线板，还是把这个动作做出来了。
　　只是做这一个动作，就耗尽了他全身力气，汗水瞬间浸透全身。

　　马上就到第四场戏，就快结束了……撑住。
　　林拾月意识愈加模糊，许是因为没听指令，惩罚加倍强烈地排山倒海袭来，他已经要握不住线板。

　　顾自行把那小孩儿抱给他父母后，回座看林拾月神情时就发现了不对劲。
　　面颊毫无血色，牙齿紧紧咬着下唇，手指用力到泛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怎么回事？
　　顾自行突然想起自己刚刚那句无心的话。
　　不会吧……
　　顾自行也僵住了，第一次觉得有些恐慌，他知道林拾月想来能忍，到这种快站不住的地步，想必是太疼了。

　　好痛。
　　林拾月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台词配乐，天地间仿佛只剩下无尽黑暗和在黑暗中的自己。他拼尽全力听见本属于唐僧的台词后，做出最后一个跳的动作。
　　因手臂酸软没撑住线，线板直直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与此而来的是全场轰动如雷的掌声。
　　林拾月意识到掉落后连忙捡了起来，同其他操偶师谢幕，直直下台，他才撑不住似的倒在地上。

　　其他人正聊着天你，突然见林拾月倒下，连忙叫起来：“林老师，你怎么了？没事吧？”
　　“快来人，叫医疗！”

　　顾自行跑到后台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他冲过去抱起林拾月，发现青年身上凉的吓人。
　　他不顾是否有摄像机在场，吼道：“快叫救护车！”

　　…………

　　林拾月醒来时就闻到一股消毒水味儿，睁开双眼侧头发现顾自行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恍惚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医院，现在已是深夜。
　　他尝试动了动身体，关节酸痛不已，令人心悸的痛仿佛还附在他身上挥之不去。

　　林拾月这一动把顾自行搞醒了，他睁眼起身立即要去叫医生。

　　“顾自行，你要干嘛？”林拾月这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嗓子哑的像是被砂纸磨过。
　　顾自行头也不回，出门前丢了句话：“让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等值班医生过来后，顾自行靠在门口静静看着医生给林拾月检查。青年脸苍白的吓人，显得瞳孔又亮又黑，唇无一丝血色，显得极为瘦削。
　　是瘦了吗。顾自行暗自皱眉，他这才注意到青年下巴又尖了不少。
　　一看就知道又没好好吃饭。

　　“您好，目前看来患者已无大碍，再住一晚观察观察。”医生交代完就走了，随着门轻轻“砰”得关上，单人病房离彻底安静下来。
　　顾自行眼神晦涩，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
　　他看着林拾月重新躺下，背对着他一副冷漠的模样，第一次感到后悔。

　　“对不起。”顾自行直截了当道歉，“林拾月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道歉没有用，但……”

　　“滚。”透过一层被子林拾月的声音显得很闷，但很平静，“我不需要你假惺惺的道歉。”
　　“只要滚就好了。”

　　顾自行没再开口，他知道林拾月越平静就越生气，道歉也无济于事了。
　　“真的很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顾自行就走了。

　　听见门轻轻阖上声音后，林拾月将头探出被子，深深吸了口气。
　　他其实很不明白自己现在在究竟是何种心情，本来要恨透顾自行的，现在却冷静得可怕。
　　小时候害得他不能演出的是顾自行，今天又因为顾自行……
　　他的所有不幸都来自这个人。

　　林拾月拿出手机，把顾自行的所有联系方式全删了，随后打了个电话。
　　反正节目到此也告一段落，后续他在不在都无所谓。

　　林拾月靠着松软的枕头，直直望向窗外皎洁的月光洒在树梢，印出淡淡光泽。思绪万千，还是没忍住，一滴眼泪落在了手背。
　　他真的特别特别喜欢戏台，也很想把每次表演做到最完美。

　　一大早天还没亮顾自行就来到了医院，提着自己煲好的汤，全副武装蹲在楼道里，盘算林拾月什么时候才醒。
　　过了好一会儿，估摸着对方已经醒了，他过去一看却发现病房空空。
　　人已经走了？

　　他跑到护士站问护士后，这才知道林拾月醒了没多久后就离开了。
　　顾自行皱眉，身体还没好透就乱跑。想了半天还是放不下心，正想发给微信却发现早已被拉黑。
　　顾自行愣了好一会儿，发现电话q/q都不通。
　　他才意识到，林拾月真生气了。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叹气。
　　高中最浑的时候林拾月都没拉黑过他。

　　二人彻底决裂，可网络上一场盛大的狂欢才正式拉开帷幕。
　　第一期恰好在昨晚开播，播出没多久#行月#词条迅速冲上热搜，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电视上和平台同步上线，平台那里的实时弹幕刷得飞快。

　　【悄悄说一句，这个行月有点好磕欸（勿喷）】
　　【他竟然叫林老师小十月欸！！Kswl】
　　【前面几条认真的吗，林拾月全程冷脸，一看就不care顾自行啊（我只是路人】
　　【不是，这俩人竟然认识吗，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吧，贵圈真宽hhhh】
　　【抱走我家宝宝，我们顾自行不约！！期待新电影】
　　【磕cp的是有病吧，性缘脑看见两个男的就发癫】
　　【这个糖糖又漂亮了啊啊啊好美，女鹅我可以！】
　　【骂人的才是疯狗吧，没看见你家哥哥多少次赶着舔林拾月了吗】
　　【这个帅攻美受我看可以！】
　　【不是呃呃呃，他俩关系明眼上不好吧，找木偶那环节，两人快打起来了，肯定之前就认识】
　　【这样才好吃好吗，宿敌就是妻子啊。。。。。。】
　　【不是，人家素人一个，也要被你们捆绑吗】
　　【怎么，楼上上的，默认林拾月就是底下那个了吗】

　　…………

　　弹幕刷得贼快，很快就挑起了骂战，唯粉cp粉路人混战，迅速骂上词条。
　　短短一晚上，《非遗寻踪》上线第一期便破了百万播放量，热度不断攀升。

　　不过这一切都和林拾月无关，自那晚过后他就回剧院了。
　　次日早晨就找到刘青之，直截了当请求分担接下来一个月的演出任务。
　　“哦？”刘青之听见他宝贝徒弟的请求，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挑眉，“两个月的假期不要了？”
　　见林拾月只是沉默地看着他，刘青之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有些担忧，他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行，那从今早开始，恢复平日练习作息。”
　　林拾月应下。

　　随即回到剧院的后院，坐在石凳上发呆，他拎起坐在一旁的小木偶，摩挲着光油的表面，又拽了拽胡须。
　　良久，林拾月笑了声，那笑声很轻，被风一吹，散的忽不可闻。他抬起头，沉静的眸子眺望远处的天空，几只鸟飞过，发出自由的叫喊。

　　林拾月突然想，他要是只鸟就好了，尽管不知道它的叫声是痛苦还是欢乐，但总归是无束的。
　　不像他，已经沦为囚鸟。

　　忽而，他又闻得一股清香，他放下怀中的木偶，寻这股香气一看，方觉后院池中荷花含苞欲放，未见先闻香。